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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蜜月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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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锦堂自那日之后消失了两天,展白两人也一点没闲着,坐渡轮吃海鲜观雾潮,把附近好吃好玩的地儿都逛了个遍,悠悠然地过起了二人世界,途中收到街上众美人媚眼无数,更有一些小萝莉不知想到了什么,见到他俩就两眼放光和同伴挤眉弄眼地笑,同时还不忘掏出手机喀嚓喀嚓地拍个不停,搞得两人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地往下掉,却又不好和人小姑娘斗气,只好快步离开。
但总有些不和谐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比如——
“啊啊啊啊太帅了太鸡血了肿么可以!我要拍下来这一定会成为我有史以来转发量最高的一条微博!”
“就是啊啊太萌了你看那个蓝衣服的!好温柔啊好温柔一定是个好小攻!”
“什么嘛你看那白衣服的眼神,好霸气的样子分明是总攻的范儿!”
“总攻你妹啊你没看出他霸气之下隐藏的傲娇属性么!”
“哪有傲娇了明明是很清冷的样子好不好!”
“对外清冷对内傲娇才萌啊你不懂么!再说你看看那张脸,好看成这样当攻可惜了啊有木有!还有啊你看那个蓝衣服的明明要成熟稳重一些肯定是个温柔贤惠的十全好攻!”
“吐艳啦可是人家觉得……”
“再说就拍死!逆我CP者果断杀无赦!”
“不行不行,凭什么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啊,回去把照片发群里,让大家来看!”
“看就看,怕你不成!”
“一群……疯女人……”咖啡店里,靠窗坐着的白玉堂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自以为很小声的讨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几乎要把手里的杯子捏碎。
对面的展昭轻笑一声并不说话,只淡淡抬眸朝那边瞄了一眼,随后伸手从他手里解救出那即将壮烈的杯子,“好了,歇够了咱们就走吧,快五点半了,去吃个饭,完了刚好回家。”
白玉堂哼了一声,顺势往椅背上一靠,侧脸看向窗外。
展昭淡笑不语,朝总台招了招手,“买单。”
一分钟后,两人并肩离去,不远处桌上被人立起的价目表之后,哆哆嗦嗦地探出两颗脑袋,其中一个缩着脖子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戳了戳另一个,“我同意你了,那个绝对是攻,还是个绝对的鬼畜霸道总攻……”
另一个也点头,一脸的惊魂未定,“我也这么想,刚刚那眼神绝对的笑里藏刀啊,幸好不认识他,不然肯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感慨良久终于决定结账走人,却被彬彬有礼的服务生告知:“刚刚那位先生已经替二位结过了。”
两人大脑当机一瞬,对望一眼,顿时恍然大悟心领神会,异口同声地长叹:“太腹黑了……”
回去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两人披着落日余晖漫步而归,周围车水马龙来往匆匆,唯有他们并肩缓步,任月出云涌,仍在在尘世中携着一份平静与从容。长长的影子投在身后,霞光错落,随着脚步的移动而不断靠近,最终交叠。
电梯直到21层时才空了下来,展昭上前按下28层,随着电梯的启动看向抱臂闲靠在角落的白玉堂,白玉堂恰也抬眼看了过来,长眉一挑,眼底莫名的就有几分晦暗,“怎么,又想干嘛?”
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异样,似有什么氤氲在空气里,逐渐地发酵变质,展昭压了压心头暗火,紧紧盯着伸手可及的那人,缓缓开口,“吃饱喝足,自然就会想点别的。”
“呵,”桃花眼一挑,目光流转间尽是勾魂夺魄的意味,抬头一扬下巴,“电梯,有监控。”
仿佛回应着他的话,“叮”的一声,电梯停止,门缓缓打开——
不知是谁先动作,强悍的力量就在瞬间爆发,不知是谁拉着谁谁抓着谁,两人踉踉跄跄地踏出电梯,理智被瞬间席卷全身的火焰燃烧殆尽,被推到墙上压住的时候白玉堂似是看到了什么猛地睁大了眼,然后一下子转过脸避开了男人逼近的唇,“猫!”
被躲开的展昭很是不爽地轻轻咬着他的脖颈,“嗯?”
“你、你先放开。”
探出舌尖,轻轻地在他细腻的肌肤上滑过,满意地感到他微微的颤栗,“我不。”
“后、后面——”白玉堂的声音已经近乎呻吟了,展昭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略略抬起头退开一些,“怎么,见鬼了?”
白玉堂脱力地往墙上一靠,抬起手用小臂挡住眼睛,“比那严重……”
展昭皱了皱眉,心想什么事能把这耗子吓成这样,退了一步放开他,满心狐疑地转过了身。
然后就再也动不了了。
三米之外,家门口,白锦堂挺直了身子站着,死死盯着展昭,几乎要用目光在他身上戳出千百个洞来,胸膛起伏着,整个人就如被拉到极限的弓,或者一只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展昭发誓自己接下来若再敢做出任何逾矩之事,他就一定会扑上来,将自己撕成碎片。
白玉堂悄悄地放下手臂,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像所有做了错事被家长抓住的小孩一样,弱弱怯怯地叫了一声,“哥……”
白锦堂的目光依然钉在展昭身上,声音冰冷刺骨,“你先回去。”
不留任何余地的命令句式,强硬得让白玉堂都不敢违拗,也不敢再看展昭,乖乖地“哦”了一声,收起了全部的羽翼,默默走过去,开锁、进屋、关门——门关上的刹那,他仿佛看见展昭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温和、自信、又充满坚定。
门的质量很好,一旦关上就听不见外面的声儿了,白玉堂站在门口,也不想去看猫眼,只是默默地想,他在这儿不知等了多久本来就一肚子怨气了,又看到这么一幕……摸了摸鼻子,突然就有些莫名的幸灾乐祸,很无良地微微笑了起来:
“呐,猫儿,你会活着回来的吧……”
半个小时——抑或更久之后,房门咔嗒一声打开,展昭与白锦堂一前一后进屋,抬眼就看见白玉堂窝在沙发里捧着一大盒冰淇淋拿勺子挖着,听见他们回来,头也不抬,眼睛也未曾离开电视机,只是空出一只手指了指另一边的餐厅,“桌上。”
两人转头看去——餐桌之上,有人相当贴心地放了一瓶……云南白药。
十分钟后,白玉堂挖完最后一勺冰淇淋,将电视关上走过来,拖了把椅子坐下,三人坐了三个面,颇有三巨头高级会谈友好协商的架势,“打完了?”
两人默默地扭开目光不去看他,这种事情怎么回答嘛……实在是……太丢脸了……
他们脸上没见着伤,或者说两人都相当默契地没让对方伤在可以看见的地方,空气里白药喷雾的气味不是很浓,想来就算有那么些跌打损伤,应该也不会很严重。白玉堂勾起嘴角细看两人,只见展昭微垂了眼帘,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而白锦堂显然还没完全消气,听得他问,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转过来盯着他,咬牙道:“你个小兔崽子,真没良心……”
白玉堂眨眨眼,瞟了展昭一眼,却见他一脸得了便宜就不敢卖乖的浅淡笑意,一挑眉心里便有了数,朝白锦堂的方向凑了凑,拉长了声音开始撒娇,“哥……你不是最疼我的么,就再纵我一次吧……”
展昭暗地里一个冷战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好不容易坐稳了,便开始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什么时候也让他在自己面前这么来一次才算不负此生。
白锦堂身子也僵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很多年前,当眼前的青年还是一个粉粉嫩嫩的小玉团子的时候,曾经挂在自己脖子上笑嘻嘻地说哥哥真好,哥哥最疼玉堂了,而自己也曾摸着他的头发向他保证只要玉堂喜欢,哥哥就一定会为你做到。
而如今,他喜欢的……
白锦堂在心里叹了口气,看了展昭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将手边的黑色公文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放到了桌上。
文件夹封面上,一只雄健的苍鹰,正逆风而上。
两人一见就变了脸色,愕然抬头看向白锦堂,而后又同时看向对方,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惊骇——这个徽章!
“别看了,介绍一下吧,”白锦堂略略坐直了身子,目光冷硬而锐利,神情却是淡淡,不是漠不关心,而是看遍了风雨的透彻,“白玉堂,鹰巢第二特勤组,编号02-003;展昭,鹰巢第六行动组组长,编号06-073。”
鹰巢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非军非警,也不属于国家安全部门,独立于三者之外,但成员却大多来自这三方,执行着三方力有不逮或不便出面的任务,关于它的一切都是最高机密,没有任何无关人士知晓他们的存在,即便是加入其中的“鹰”,也大多是单线联系,平时在各自的岗位上做着各自的事情,只在有任务的时候才会用到这里的身份,一旦身份暴露,就会被永久地除名,再也不会有上线跟他联系。
鹰巢内部的组织通常情况下都是独立的,互不干涉,一组掌管情报,二组都是独行侠,三到十组为行动组,分别负责不同的地区,还有一个“零”组,从来都是面对太过棘手的问题的时候临时抽调组建,任务完成之后立刻解散——前提是还有人能回来,并且继续工作。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两人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盯着对方神色变幻不住,想来想去脑海里反复回响的都是同一句话——开什么玩笑,他怎么也是!
“别急着惊讶,我话还没说完呢。”唯一还能保持清醒的只有白锦堂,他很满意两人的表现,因为在一天之前,当展昭的绝密资料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也是一样的惊讶——乃至更甚。
眼神复杂地又看了他们一眼,他一面在心里暗叹“真是天意”,一面打开文件夹取出两份资料,分别递给两人,“看看吧,二位。我真是服了你们,对对方底细一无所知,居然就敢嚷嚷着要一辈子在一起?”
白玉堂没有反驳,展昭也没有,因为他们没空。
他们手中是对方的资料,薄薄的四五页纸,此刻看来仿佛重逾千斤,上面详细地记录着二人生平,每一个重要的日期,出的每一桩任务都记录在案,可在他们眼里,之前的平淡和之后的风波都不重要,他们的目光,都牢牢定在了十九年前的两个日期上:
1994年6月27日夜,于金华第三码头遇袭,父母被杀,落水后送医,幸免。
1994年6月29日夜,于常州家中遇袭,父母被杀,藏于家中浴缸,幸免。
两行字冰冷刺骨,用最平淡的字句记录下那一场最惨烈的征伐,那是改变他们一生的转折——天堂亦或是地狱,涅磐重生,抑或万劫不复。
这些冷静得可怕的字句落在两人眼里,毫无疑问都如平地惊雷一般,顷刻间便让见惯了腥风血雨的两人大脑一时空白,目光缓缓移动,他们看见在那文字之后,还有一个括号,里面是相同的五个字:
疑,宋氏,赵爵。
他们牢记了将近二十年的名字,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对方父母血仇的记录上,两人盯着那几个字不知该作何表情,直到白锦堂轻咳了声,“看完了?”
那语气,和开始时白玉堂那句“打完了”,怎么听怎么像。
两人对望一眼,最初的惊骇渐渐消退,露出一丝深思之色,然后齐齐看向白锦堂。
白锦堂神色微肃,声音低沉,“看到了吧,你们——或者说,我们的仇人,都是同一个,”顿了顿,又摇了摇头略微带了些苦笑,“我之前也不知道,完全没想到……你们,倒也真是命中注定。”
两人闻言一怔,又对望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相同的平静与坦然,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来——注定也好,偶然也罢,这是他们的幸运,从今往后,将一路同行。
“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了,世上的事真是没人能料得到……”白锦堂三分感慨七分无奈,叹了一声,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干活吧,手机、机票、身份证、银行卡和任务细节都在里面,收拾收拾,明儿就出发。”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立马换上了一副可怜样,“哥,不带这么压迫劳动力的……”我的假期啊,和猫儿的假期啊……就这么泡汤了么……
白锦堂嘿嘿一笑,径自起身,将最初的文件夹放进包里,“谁让你是我弟弟呢,应该的。”
展昭看了一脸郁闷的耗子一眼,也站了起来,“你这是……要走了么?”
白锦堂瞄他一眼,那与自家耗子七分相似的眉梢眼角愣是把他看得隐隐有些冷汗直冒,“你还想我留下来?这屋子里有我睡的地儿?”
“咳咳……”白玉堂往桌上一趴,埋着头把文件袋拿过来,一本正经地开始验看装备。
展昭望了望天,耳朵尖有些红,“我、我送你……”
白锦堂“嘿”地笑了声,没说什么,拎起包就往外走,展昭看了趴在桌上装鸵鸟的小耗子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等电梯的时候,白锦堂盯着展昭,略微压低了声音,“这次很麻烦,是有关宋氏的。”
展昭眸色一凛。
白锦堂转头看向指示灯,“你们要小心,你身手很好,所以,看好他,若是伤着哪里……”
“叮——”一声脆响,门缓缓打开,白锦堂大步踏入,回身按下一楼的按钮,看着展昭的眼睛,字字清晰,“——我一定剥了你的皮。”
电梯门终于关上。
展昭愣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转身回屋,一声轻语溢出唇畔,透着三分缱绻,七分信然,“不会有那一天的,无论是我,还是他……”
回去的时候白玉堂已不在原处,只有书房里传来鼠标点击的声音,估计是看了任务正在查资料。桌上的东西凌乱散着,展昭将那两份资料收起来,手指轻轻抚着,眼底有一抹狠色掠过,随后又静静敛去,转身进了厨房,点火,看着这两份印有“绝密”标识的资料,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
那是他们没有彼此的过去,而自明日开始,将开启他们并肩同行的未来。
飞机是下午三点的,所以两人在家一觉睡到饱,这才慢悠悠地起床,吃饭,关电关水关气关窗——这么一去,又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了。
背起昨晚展昭根据白玉堂上网搜资料整理出的清单出门采购好的各种装备和日常的衣物,戴上墨镜,穿上崭新的旅游鞋,最标准不过的旅游者装扮,将门关好,两人就那么优哉游哉地叫了出租车,直奔机场。
到了机场,将名为“白泽琰”和“毛茂”的机票递过去换了登机牌,上机找到位置坐下,看着一旁靠在座位上忍笑忍得辛苦的白耗子,再想起刚刚那漂亮小姐看到自己化名时那一瞬间的抽搐,展昭无奈长叹——
白锦堂你丫要不要这么记仇啊摔!
自昨儿看到自己化名时候那耗子就笑弯了眼,而自己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凭他怎么翻来覆去地骂都无济于事,飞机在延迟半小时之后起飞,航向西南,目的地——成都。
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宋氏在西南的总部。
宋氏是一个很直接的存在,它甚至不屑于搞一些白道生意来做掩饰,只是一心一意地做□□——走私、贩毒、买卖人口乃至军火——什么掉脑袋做什么,只要有钱赚。
一直以来宋氏都是公安部挂着号的头号麻烦,这么多年了,年年都能打掉不少硬点子,毁去不少复杂网络,但总也动不了它的根本,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因为没有人知道它们最核心的人员构成,没有人知道它们最高级的组织网络,军警方面资历足够老地位足够高的人知道,二十年前曾有机会将它一举覆灭,但……
白锦堂这十几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能彻底地毁掉它,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明争暗斗,如今已经大有希望,昨日交到他们手上的任务有两个具体内容,第一是杀了宋氏在西南地区的负责人;第二是将由他保存的年底除夕夜在宋氏总部举办酒宴的详情,给带出来。
见惯场面的两人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多年来的训练让他们拥有了超乎常人的定力与耐心——即使面对父母之仇,也有足够的冷静。
下了飞机也不着急,打了车就往早已订好的酒店去了,用那耗子的话说,是“难得有机会出来公费旅游,不逛逛多可惜”!
闻言展昭默默扭头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行道树,心说你白少爷还缺那几个钱儿么,想吃想玩就直说嘛我又不会笑你!——因为我也想玩来着。
安顿下来已是华灯初上,站在十二层的酒店房间向下看去,城市里一片灯火辉煌,一派繁华景象,展昭颇为享受地眯了眯眼,他很喜欢这种感觉——红尘烟火,烟火红尘,能守护这样平凡而幸福的世界,他很满足。
静静站了一会儿,他回身看向趴在床上玩手机的白耗子,“饿了吧?是叫人送饭上来还是出去吃?”
“啧,真是呆猫,”白耗子很不客气地扔过一记白眼,“这里是成都啊,美食天堂诶!怎么可能吃酒店餐,当然得去吃火锅了!”
展昭默。
于是三十分钟后,两人根据白玉堂在手机上查到的最近的火锅店,一头扎进去大快朵颐吃得大汗淋漓,之后满足无比地回到酒店,洗澡换衣服拉灯上床……安分睡觉。
第二天他们还是没干正事,一觉睡饱的两只优哉游哉地起来,开始游览号称天府的成都,武侯祠杜甫草堂浣花溪熊猫基地什么的通通玩了个遍,白玉堂显然是不准备放弃这个公费旅游的机会,而素来遵纪守法严谨得要死的展昭居然也浑浑噩噩糊里糊涂地就被带上了吃喝玩乐的贼船……
直到第四天他们才算勉强玩够,晚上回到酒店,展昭洗完澡出来,看到白玉堂披着睡袍坐在床头玩手机,纤长指尖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恍惚间仿佛也有只小耗子在自己心上爬来爬去,低头45°的侧脸完美无瑕,在床头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尤为……
那古话儿是怎么说的来着?灯下看美人,越看越……
“猫?”不知是黑猫的眼神变味儿变得太厉害还是白耗子的感觉太灵敏,一声略带犹疑的声音把他的神智扯了回来,“你发什么呆呢?”
“哦,没事,”展昭略一垂眸,随手关了卫生间的灯,却不回自己床上,径直往他面前一站,“进去点,你看什么呢?”
白玉堂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瞟了瞟他自己的床,嘴角一撇,没说什么,往里面挪了挪,腾出位置来让他坐下,“没什么,查查汽车或者火车的时刻表,咱们明天就去青城吧。”
“终于玩够舍得走了?”展昭侧过头,鼻端呼吸刚刚好喷在他的耳畔,白玉堂只觉一股子温热从耳尖传来,不由得缩了缩,回头懒懒一瞥,“好玩下次再来就是了,先把事情办完再说。”
“也行,你决定吧,”展昭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似在疏松筋骨,“那明儿什么时候走?”
“这不正看着呢么,你想汽车还是动车?”
“动车吧,平稳些,坐着也舒服。”
“嗯,”白玉堂应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点,嘴里还不忘嘲他两句:“啧啧,猫大人也有假公济私好逸恶劳的时候啊,居然想着舒服。”
展昭一扬眉,眸中掠过一抹暗色,“这不是为你考虑么?”
白玉堂显然没领会到猫大人的言外之意,只一挑眉,眼底似有一丝暖意,随即垂眸看向手机,“要几点的?”
“下午吧,吃了午饭再走。”
“好。”白玉堂连点几下,“搞定,明天下午三点半的动车,到时候凭身份证去取就是了。”
身份证……展昭的面部表情在那一瞬间僵了一下,真不是他嫌弃,而是那个化名实在太……
白玉堂一回头就见他这副好似偷腥却被烫了舌头的表情,心念一转就懂了,嘿嘿一笑,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就蹭了过来,“怎么了啊,猫猫……”
展昭发誓,他绝对是故意把“猫猫”给拐音拐成另外两个字的!
一面在心里咬牙切齿,顺便偷偷地将搭在他身后床头的手缓缓下移,一面露出一丝淡笑,“没事啊,只是在想一件事而已。”
全然不知危险逼近的耗子继续得意地甩尾巴,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又转去,桃花眼一挑唇角一弯,继续拉长了调子把一句话转出七八个弯儿来,“乖猫猫,有什么事呀?”
黑色的猫低头,用另一只爪子摸了摸小白耗子的头,表情略委屈,“饿了。”
小耗子愣了一下,三秒钟后深刻理解了这个“饿”字背后的含义,桃花眼一瞪立刻便往后缩,“你这——啊……”
刚刚好撞进早就准备好了的另一只猫爪里。
然后就是——
“混蛋,展昭你放……别、别乱动……呜……”
“乖,别闹,否则别怪我……”
“你敢!——呜,猫儿,猫儿别……”
俯身将不安分的耗子压个结实,顺便腾出一只爪子,“啪”的一声,关掉了床头的灯。
第二天白玉堂是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直到上了动车都还没什么精神,一脸“我没睡醒”的模样,缩到动车软软的座位上就不动了,将头往展昭肩上一靠,继续和周公约会去了。
展昭笑得宠溺,微偏了偏头,唇角擦过他发顶,低笑道:“真有那么困?”
白玉堂只觉耳畔有温热气息,略蹭了蹭,也不睁眼,哼哼道:“下次换你试试?——混账猫,上了床就没皮没脸……别吵爷睡觉!”
展昭摸了摸鼻子,心道昨晚你也很疯好不好,我背上又添了几道口子,很疼的……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只点了点头,“行,你睡吧,反正动车又快又稳,到了我叫你。”
白玉堂轻轻哼了一声,“黑猫……”
展昭没有应声,一手环向他的腰后,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地按揉。
四周好奇探究的目光依然躲躲闪闪,依稀还有人指点着轻笑低语,但他没有理会,只是将他的手抓过来,穿入指缝,紧紧相扣。
青城本就不远,动车又快,到站的时候才四点过一点。下车的时候白玉堂精神终于好了些,看了看宽敞的车站大厅,双眉一挑,“啧”了一声,却不知是褒是贬。
坐这车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来玩的,出了站两人就被一群私车接活的人包围,满耳都是“青城山走不走?二十块一个”“来来这边走街子,上车就走”。
白玉堂戴上墨镜掩去眼底的厌烦与不耐,拉过展昭就走,十分钟后,两人便坐在一百大洋包下的小车里,扬长而去。
但目标不是青城山,而是一个名叫街子的古镇。
展昭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决定,不过这些日子一来,放纵他随性任由他胡闹早已成了习惯,不想多嘴惹耗子生气的猫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说是“古镇”,到底已被商业开发了个透,满目皆是店铺,幸好镇子边缘的风景还不错,往河边树荫下一坐,要一杯茶,倒也颇能偷得半日悠闲。
当晚就在镇上找了间临河的旅店住下了,洗过澡换上睡衣,却没有什么睡意,白玉堂打开窗子,看河流静缓,昏黄的灯光照着他的侧脸,无瑕若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顾盼之间,恍惚有淡淡辉光流转。
展昭默默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并不想打破着难得的安静。
“猫,”白玉堂先开了口,目光落在窗外那不知何处的远方神情有些微的恍惚,“我们明日便进山了。”
“嗯,”展昭应了一声,“你有什么打算?”顿了顿,接道:“那别墅的具体情况无人知晓,目前只知是屠善的老巢,和山腰那边的会所互为表里,我们的人却从没能进去过……明日去了,我们是分头行动,还是……”
话音未落白玉堂已经瞪了过来,桃花眼一挑,隐约有怒意,“你胡说什么,当然是一起。”
展昭眼底掠过一丝喜色,唇角也不禁微微勾起,“你一直在特勤,一向独来独往,我以为你不喜欢和人搭档。”
白玉堂望天翻了个白眼,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那是和别人!而且,不是我不喜欢和人搭,而是根本没人能和我搭!”
展昭眉峰一动,随即一笑,笑容中有几分得逞的快意,“这话可是你说的,明日进了山,可别一个人莽撞行事。”
白玉堂一愣,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不禁一皱眉就要发作,却被展昭抢先开口,“玉堂,”透亮的眸子定定地看进他眼里,深不见底,沉静如海,比平日更多了十二分的严肃与认真,“我知道你心中有恨,我也有,我们是一样的,所以,千万不要一个人去闯,无论明天别墅里有什么,都让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清润的嗓音比平时略显低沉,一句一句,缓慢又坚定,蕴着无以复加的柔和韧,隐约还有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展昭很少这般认真,亦很少这般着意温存——但此刻,都被毫不吝惜地给了一个人,那个他今生认定的,唯一的人。
白玉堂有一瞬的恍惚。他觉得自己被扔进了一片巨大而无底的水泽,明知危险却依然忘了怎么挣扎,只能就那么放纵着自己,沉沦在那片让他贪恋的温柔里,无论未来将要面对什么,都甘之如饴。
恍惚过后他终于回神,长睫垂下,掩去眸中那些微的情绪,“好。”
“那就早点睡吧,”展昭柔柔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早点起。”
“嗯。”
灯光熄灭,白玉堂侧身往展昭那靠近了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嘴角微微勾了勾,安心地合上眼,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