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郎成亲》肥鱼鱼鱼鱼鱼

15、怒而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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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婚燕尔之时，孙寒松对柳冬香还曾有过几分情意。不过柳冬香终究只是小门户之女，仪态涵养心胸学识皆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女子差了许多，又因着父母宠爱，很是有些娇纵。一来二去，孙寒松便嫌弃上了她，又思念起了那翠红楼的嫣儿姑娘。柳冬香察觉到孙寒松开始敷衍她，以她那姑奶奶脾气怎生受得了，自然是大闹特闹，将整个孙家弄得鸡犬不宁。孙老夫人偏袒自家孙子，对这乡下粗俗女子愈加不喜，在孙寒松偷了柳冬香的嫁妆时撒手不管；孙寒松自然更加放肆，对妻子也越发的不敬起来。

　　那柳冬香的嫁妆才三个月不到便消耗去大半，愈发着紧钱财；孙寒松无处下手，便开始夜夜外宿，极少归家。柳冬香终究是新嫁的女子，夫君虽恶，却也还有情分在。到大兄处哭诉时，恰巧遇着柳秋枫进镇，便叫了这好拿捏的三哥来，陪同她找那负心汉。

　　这太和镇终究是个镇子，去处不多。柳家兄妹转了几圈，在十字街这老远瞧着孙寒松，便追了过来。柳冬香抓住了孙寒松，那眼泪止不住落下，哀哀凄凄，只求夫君跟她归家去。这也是一可怜女子，无奈落在那孙寒松眼中，却只剩厌烦。

　　孙家这辈的嫡孙六男四女，孙寒松排行老幺。因幼年时有神童名声，全家将他当做祖宗一般供着，那娇纵自私的性子是柳冬香远远不及。虽骄傲自大沉迷玩乐懈怠了功课后，家中对他冷落了下来，但每月例钱没有亏他半分，成婚后更是每月能支到十两银。这十两银并不足以供他夜夜求欢翠红楼，却也足够让那些本有些远他而去的狐朋狗友粘上来。现在年关在即，孙老夫人一次支了二十两银子给他；他拿了钱，自然是呼朋唤友地在外面花天酒地了数天。今儿在那翠红楼睡到日上三竿，与美人温存了一阵出来，招呼了几个朋友上福源号，却没料被家中怨妇逮了个正着。

　　他一个书生，力气比柳冬香那女子大不了多少，挣了几下没有甩脱，竟是恶从胆边生，抬腿一脚踢去，踹在那柳冬香腹部，把个柳冬香踹得惊叫一声，抱着肚子跌坐到了地上。本是劝解着柳冬香的柳秋枫眼睛立时红了，低吼一声扑上去厮打；孙寒松那几个友人先前不便出面，现在见个乡下小子扑过来，哪还会客气，四人一同出手，把柳秋枫打到了地上。

　　这一番变故来得太快，福源号那一帮帮闲都还未来得及过来。现在见一帮人踢打那柳秋枫，生怕打出什么事来，几个帮闲大喊着：“休要动手！”便往这边跑来。

　　林大郎先前见那柳冬香与孙寒松拉扯时，便气得牙关紧咬；在孙寒松踢了柳冬香后再也忍不住，噌地一下站起大步跑过去。他到那大堂门口时柳秋枫已吃了十几下拳脚，见着柳家兄妹都坐倒在地，把个老好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下用肩膀狠狠撞过去，背对他的一个小子抬起一只脚正踹柳秋枫的大腿，被他一撞，站立不稳斜飞出去，怪叫一声那脑袋撞到了门柱上；另两个正同孙寒松一道围殴柳秋枫的男子一愣，那身子僵了一下，被林大郎一手一个捏住了手臂；林大郎那力气岂是说笑的，瞬间捏得那两人眼泪鼻涕横流，又用力一摔，两个皆摔了个屁股墩儿。
　　兔起鹊落间站着的只剩孙寒松一个，而孙寒松转瞬间也认出了这似乎是那个林家铺子的木匠，抬起手指着林大郎刚要喝骂，林大郎已一个窝心脚踢了过去，将他踢出去四、五步远，那喝骂的话憋回去了不说，手捂着胸口，冷汗已浸湿了额头。

　　林大郎鲜少与人动手，但他一副好身板，又是十岁出头就跟着父亲上山的。十六岁时一个人就能把根百年老圆木从山上拖下来，孙寒松并那几个泼皮懒汉又怎是他对手？

　　这老实人发火向来是阎王也噤声的，林大郎怒极了这狠手一下，不说几个想上来拉架的帮闲变了脸色，这嘈杂的大堂里都整个安静了下来。

　　跌坐在地上的柳冬香在四人围殴柳秋枫时就吓得放声尖叫，这林大郎凶神恶煞一般的横扫了四方，那哭叫都不敢了，呆愣愣地坐着，像是不认得一般，傻傻地看着林大郎。林大郎视线余光扫了她一眼，看她那副落拓样子，心头的怒火更胜，狠狠瞪了一眼还说不出话来的孙寒松，弯腰把柳秋枫扶了起来。

　　柳秋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全身重量落在林大郎手上，那双腿还直打颤。他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乡里人，平生少跟人红脸，何况是现下的场面？嘴皮哆嗦着叫了一声：“大郎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福源号的掌柜并账房已经赶了过来，见了堂前的状况，双双变了脸色，老账房赶紧使人去扶孙寒松及地上的几个小子，掌柜的则是走过来，眼睛在面目青肿的柳秋枫身上扫了一下，冲林大郎行礼道：“这位壮士请了，小店只是生意人家，不知几位的恩怨是否可以换到别处解决？”

　　林大郎为难地看一眼哆哆嗦嗦的柳秋枫和刚挣扎着站起来的柳冬香，咬了咬牙没有说话。说起来他算不得事主，这事儿他没法子插嘴。

　　对柳秋枫来说这福源号的掌柜已是大身份的人物，哪里敢跟掌柜的说话；那边厢刚顺过气来的孙寒松却是不依了，高声嘶叫道：“吴掌柜，还不速速使人去报官？我在你家酒楼里被人打成这样，你想装作不知不成？”

　　柳秋枫听得这话，双腿一软，站都站不稳了；柳冬香更是一下哭了出来，哀声叫道：“孙郎，你好狠的心，你打我就算了，还想把你舅哥送官？”

　　孙寒松听了柳冬香的声音，愈加怒了，吼道：“你这恶妇，不贤！光天化日抛头露面，你看你是什么样子！莫要叫我！”

　　柳冬香也是豁出去了，她是被娇养大的，嫁了出来受了这般多的气，哪能忍得住，当即哭叫得更加大声：“好好，你嫌我不贤，那我也不要你这恶郎。你我一封和离书，一拍两散！我那些首饰，你一件不落给我还来！”

　　柳冬香一说要和离，孙寒松立即哑了声。他是个不成器的，吃喝全靠家中支取。没成婚和成婚后的例钱差别巨大，他舍不得到手的钱财还回公中去。再则，柳冬香的嫁妆数目颇大，他花用了大半，要他偿还，却是无力；柳冬香也是吃准了他不敢和离，又收起了泼悍，哀哀凄凄地道：“孙郎，你我何必做绝，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此事便算了罢，只要你好好回家去，我也不会逼你。”

　　这两口子不要脸面不顾廉耻当堂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让满堂的人看了一出好戏。年轻些的食客不住挤眉弄眼，年纪大些的则是大摇其头。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家，教出这样的子女，真真是让祖宗蒙羞。

　　孙寒松面色阴沉不着声，那吴掌柜却是恼怒上了。你们俩口子不像样，闹到我酒楼里来，耽误了我的生意，还敢冲我呼喝？当即冲那账房和一众帮闲小二使了眼色，不去扶孙寒松与那被打在地上的几个泼皮懒汉不说，还隐约摆出要驱赶恶客的架势来。

　　林大郎不便插话，独个听得一肚子的气。好么，柳秋枫出头没捞着好，人家自己说合了，这顿打却是白受。

　　孙寒松脸色变了又变，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发怂的舅哥，鼻子里哼了一声，终究移开视线，两只眼睛吃人一般盯着林大郎，冲那王掌柜道：“吴掌柜，那恶汉公然在你酒楼里行凶，将我与何三郎、连公子、支八郎打成这样，你若视而不见，怕是不妥当吧？如我一张束状上去，就不怕镇太爷将你这酒楼当成包庇凶人的黑店？”

　　吴掌柜与账房、小二帮闲一众人等脸色当即很不好看，那被林大郎撞出去碰破了头的连公子和孙寒松一样，是个大户人家里不成器的子弟，另两个则是太和镇里出了名混不吝的泼皮。俗话说小鬼难缠，虽不惧这四人，却也不愿意惹上；只是这事明摆着是孙寒松一众人等当众围殴他人在先，别人只是路见不平；若是把那汉子当做凶人扭送官府，福源号也做不出那样的事、丢不起那样的脸。

　　林大郎早就怒得恨不能再踢那孙寒松一脚，这时候怒火冲天地站了出来，沉声喝道：“你妻子是我表妹，你舅兄是我表弟；你使人当堂殴打他们，我这个表兄替他们出头，再打你十顿也是应该！你有本事，便告我去，莫打搅人家做生意！”

　　“好！”看热闹的早就不爽孙寒松那副自持高高在上的模样，当即有人为林大郎喝起彩来。

　　孙寒松早就与林大郎有龌龊，如今林大郎居然当众下他的面子，哪还按捺得住，咬牙切齿地狠声道：“那杀才，休要张狂！我与连兄弟都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人，你一个白身，谁给你的胆子对我等动手？我若不让你去尝尝那苦狱滋味，便枉叫我做了孙家子！”

　　姓连的倒还罢了，这孙家在太和镇却是有名望的。孙寒松把孙家搬了出来，那些喝彩叫好的人都不做声了。孙家乃本地的士绅，城南三十里外的孙家庄一整个庄子都是他家的佃农，孙寒松的大兄更是有同进士的功名，在隔邻县城做主薄。当下有年长些的食客看向林大郎的目光中不禁多了些同情怜惜，这孙寒松名声虽差些，终究是孙家子弟；若孙家较真起来，那汉子必定讨不了好。

　　柳秋枫抓着林大郎的手臂已然是慌了神，若因着这事害了大郎哥，那他真是死了也偿还不起；林大郎却是没有惧怕，而是更加窝火，一气柳老爷子识人不明寻了这一桩恶亲；二恨刚才那一脚太轻。

　　孙寒松见自己一句话镇住了场子，那心头说不出的得意，可惜他还未得意多久，便听得一个声音戏谑地响起：“秀才老爷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又能随意指人是黑店，又能随意将人送去蹲苦狱；行差踏错了还不许妻家长辈教训。难怪那许多人读书读傻了脑子，还拼了命的往功名里钻营。”

　　沉寂多时的钟源不知何时站了出来，他身量不若林大郎那般显眼，又是穿着一身土布棉袄，在人群里看了半天热闹，那一干掌柜账房竟是没有发现。此刻看腻了孙寒松那小人得意的拙劣表演，便冷笑着站了出来。

　　那被林大郎狠狠一撞、脑门在门柱上嗑了个大包的连公子早就站在孙寒松旁边了，见又一个土包子出来强出头，刚要撺掇孙寒松将那人一并治了，却见孙寒松张大了嘴，眼珠子似是要鼓出来了一般，直愣愣地看着那人。

　　钟源却是没去看孙寒松，他腻味这些个嘴大心窄的狗屁读书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见钟二少爷背着手，在一众掌柜账房的行礼声中踱步到林大郎身旁，伸手用力拍了拍林大郎的胳膊，满脸好奇地道：“大郎，你这身手不错啊，难不成你也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