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辣的》夏孑孓

11、第十章 生日快乐

　　太阳在地平线下卯足了劲，终于跳了出来。因为使劲而憋得通红的脸在缓缓上升的过程中慢慢恢复原本的颜色。耀眼的光芒撕裂厚厚的云层，原本被夜色笼罩的校园渐渐亮了起来。

　　宿舍内还是很暗。
　　蓝昕在设定好的闹钟响起之前就睁开了眼睛。关了闹钟，摸索着扭开桌上的小台灯，暖黄色的灯光瞬间充满了整间宿舍。躺在床上的蓝昕靠着腰部的力量微微抬起上身，望向睡在对面床上的艾裕梦。艾裕梦还在睡觉。蓝昕在心里暗暗庆幸了下，“还好在闹钟响之前就醒了，没有吵醒小梦。”
　　慢慢地起身，小心着不让床因为人的动作而发出声音。轻声穿好前天晚上准备好的衣服，在床底下拿出一个装有的东西布袋，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宿舍。在洗手间快速的刷牙洗脸后，蓝昕穿过夜色与日光并存的灰色校园，来到了一堵并不矮的墙前。
　　墙内是学校，墙外是一条通往公路的小道。
　　小时候假小子的外号可不是假的。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墙上，确定了墙外并没有人后，蓝昕把手中的东西往墙外一抛，很快听到了低沉的砰的一声。转头看看周围，没有人。手抓住突出墙体的小石块，脚踩着墙上的小洞，蓝昕很快上到了手可以够到墙沿的高度。双手同时使劲，脚下一蹬，稳稳地落在了墙上。探头看了下墙外的地面，还好没有东西。选择一个合适的角度，微微闭眼，脚上用力将自己弹起，蓝昕在空中跃成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手脚同时着地，稳稳地到达地面，没有受伤。拍拍手，把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抱在怀里，蓝昕快速地离开了。

　　天空还是灰沉沉的样子。一道白影穿街过巷，一直往公墓园的方向前去。没有在公墓园前止步，却是绕过公墓园上到一座小山。熟悉的坡度，熟悉的泥土，熟悉的树木，熟悉的味道。最终，蓝昕在一头隐在两棵光秃秃的大树间的矮矮的坟墓前停下。
　　白色的发箍将刘海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没有拉上链条的白色外套下是一件白色的男款衬衫，衣领高高立起。白色的铅笔裤紧紧贴着她修长纤细的腿。
　　蓝昕抱着袋子在墓前直直的站着，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呼出的气体由于口腔内外的温差，形成条状的长长的白雾。蓝昕蹲了下来，把手中的东西轻轻放在干燥的泥土上，右手扶上坟墓，“哥，生日快乐。”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越来越温暖。直到背上因为长时间的光照直射而热得发烫，蓝昕才意识到自己的腿因为蹲太久已经发麻。拿起放在地上的布袋，细心的拍掉沾在袋子上的泥土颗粒后，蓝昕拿出袋内的东西，把袋子轻轻平铺在墓前。原本散落在地面的阳光给袋子镀上一层金色的膜，肉眼看来，袋子似乎成了质地坚硬的金色盘子。袋内的东西被除去包装膜后排列在盘子上。
　　圆柱形的乳白色塑料瓶瓶身裹着绿色的塑料包装纸，瓶子上端是墨绿丛中一点白的奶嘴状盖子。小孩子经常喝的一种AD钙乳酸饮料。
　　丝毫不在乎会弄脏，蓝昕直接坐下，白色的裤子与地面紧密接触。
　　侧坐在坟墓的正前方，阳光打在身上，皮肤呈现出诱人的蜂蜜的颜色。蓝昕侧着头将五瓶饮料整齐摆好，随着侧头倾泻而下的长发如同颜色分层的瀑布。远看，美得像画。
　　双手抱住膝盖，蓝昕扬起了嘴角。“哥，妈说的你小时候最喜欢喝的那种乳酸饮料现在已经停产了。我试过很多种，这种饮料跟记忆中的味道最像了，你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蓝昕顿了顿，把其中的一瓶拿到手中，“哥你知不知道怎么开启封口啊？你看，”转动奶瓶状盖子上一个可以旋转的白色小柱，“就这样一直转一直转，转到听到咔的一声，就可以喝了。”
　　怕开启了的饮料再放下里面的液体会流出来，蓝昕只能把瓶子握在手中。“妈说你最喜欢白色了，我今天的装扮，你还喜欢吗？这件衬衫，还不错看吧。妈说你对衬衫情有独钟，还经常偷偷钻到衣柜里拿爸爸的衬衫穿着玩，你小时候可比我皮多了。”
　　手握瓶子的力度大了一些，蓝昕依旧扬着嘴角，“哥，你说，你的头发会不会跟我一样也是颜色分层的呢？这样的话，你应该是跟我短发的时候一样，一个月换一种发色吧。多让人羡慕啊每个月都自动染发，哈哈。”
　　“哥，我昨晚梦见你了。梦中的你长的很高，比小语哥都高；跟我一样的丹凤眼、高鼻梁、白皮肤。如果你还在，你现在应该跟小语哥差不多年纪了吧？爸妈把你的照片都收起来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弄得我都不知道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呢。”蓝昕说着还委屈地轻轻嘟起了嘴。
　　没有吃早餐，胃又开始发疼。蓝昕皱紧了眉头，直到慢慢适应了疼痛眉间距离才恢复正常。继续跟哥哥说话，语气中慢慢的愧疚，“哥，对不起啊，直到今年才来给你过生日。我真没用，在家里找点跟你有关的信息要找那么久。”
　　“哥，小语哥对我很好啊，从小到大他都很疼我，接我上学放学，我闹脾气的时候他会哄我，我睡不着的时候他会给我讲故事，他还给了我一个永远装着满满零食的零食桶。可是，哥，如果这一切都由你来做，会是不一样的吧。”

　　情绪跌落到谷底，蓝昕实在没有力气再扬起嘴角。不想让哥哥看到自己这幅样子，她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
　　整整一个星期，心情一天不如一天，却要保持一贯的开朗乐观，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任何异样。每次咧开嘴笑都觉得心狠狠的痛，却必须保持嘴角上扬。坚持到这一刻，身体内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尽了，就连呼吸都变得累人。

　　就那样安静地自己靠着自己，没有声音，也没有眼泪。任由太阳的偏转角度增大，把她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任由风从这边吹到那边，把她的头发弄的凌乱。
　　蓝昕终于把头从臂弯抬起的时候，太阳已经绕着它在东半球的运动轨迹走了四分之三的路程，天空的亮度逐渐降低，光线也由原本的清晰变得浑浊。蓝昕一手撑地跳着站起，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笑着面对哥哥的坟墓。“哥，今天你生日，我还没给你唱生日歌呢。”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

　　同样的歌词，同样的旋律，蓝昕笑着重复了无数遍。重复的唱歌让一整天滴水未进的她声音变得沙哑，可她依旧唱着。
　　时间慢慢推移，胃部对蓝昕长时间不进食的抗议越来越猛烈。眉间距离不断缩小，唱歌的声音也在减弱。直到疼得蹲在了地上，蓝昕才止住了口中的旋律。
　　冷汗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冒出，狠狠地砸在泥土上。那么难受，却又那么无助。
　　疼，就只有疼。这一次，没有人给她倒热水，没有人给她拿药；没有床可以躺，没有地方可以倚靠。
　　直到疼痛减弱，或者说是因为疼得麻木，那足以让人窒息的无助感才渐渐离去。力气一点点恢复的蓝昕稍稍整理了下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把摆在袋子上的饮料收起提在手中，扯起最后一个微笑，“哥，生日快乐。我永远爱你。”

　　蓝昕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随着咔的一声门被打开，太阳也刚好完整的跌进地平线。
　　“爸、妈，我回来了。”
　　“回来啦？”妈妈背对着蓝昕坐在客厅，声音听着有些哽咽。
　　“妈你怎么啦？”正打算回房间的蓝昕听到妈妈的声音后止住了脚步。
　　“没事。”蓝妈妈吸了下鼻子，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你要上课啊。”
　　蓝昕捏紧了手中提着的袋子，却又说服自己放开。“我去看我哥了。”
　　蓝妈妈转过头，只看到蓝昕的侧身，“小语怎么啦？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蓝昕拼命不让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掉下来，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回答，“我去看我哥了，今天是他生日。”
　　蓝妈妈突然明白，刚刚在丈夫安慰下平息下去的情绪再一次汹涌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爸、妈，我胃不大舒服，想早点休息，晚饭你们不用等我吃了。”说完大步走向房间，把爸爸的问话抵挡在了门外。

　　洗澡、换衣服、吹干头发，生日快乐歌的旋律一直不离口。勾起嘴角洋装自己心情不错，最后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自欺欺人。蜷缩着坐在床上，双手抱住紧紧贴在胸前的膝盖，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下班回到家的安辰语一进家门就被告知一系列跟蓝昕有关的事，蓝昕翘课给哥哥过生日，蓝昕胃不舒服，蓝昕情绪不好……。
　　推开蓝昕房门的时候，进入安辰语视线的是一个哭得眼睛红肿的人正将头从臂弯间抬起。心中蓦地一阵酸。将盛有粥、热水和药丸的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刚在床上坐下妹妹就扑到他的怀中，一个劲的哭个不停。安辰语一手搂着妹妹，一手拉过被子披在她的背上，而后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用专属于哥哥的声音安慰着妹妹，“丫头乖哦，不难过了，不哭了。”
　　等蓝昕的肩膀终于停止抖动，抬头看向哥哥的时候，安辰语的家居服已经湿了一大片。安辰语轻声问道，“胃又不舒服了？”
　　蓝昕抽着鼻子点头。
　　“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吧？”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蓝昕依旧是点头。
　　安辰语让妹妹背靠着自己，头枕在自己的胸膛上。把床头柜上盛有小半碗粥的碗端到妹妹跟前，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胃不舒服估计也吃不下多少东西了。哥喂你喝点粥，然后你再把药吃了，哥明天带你去医院检查下，好不好？”
　　蓝昕的脑袋在他的胸膛上不停地蹭，“我不要去医院。”
　　安辰语宠溺的配合着，“好，我们不去医院。那你喝点粥，再把药吃了好不好？”

　　喝了粥吃完药的蓝昕躺在哥哥的腿上，带着依旧红肿的眼睛和疲惫的身体，跟哥哥说着心里话。
　　“小语哥，我真的很想很想我哥。”
　　听到妹妹称呼自己“小语哥”，安辰语的心猛地一颤，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蓝昕显然没有注意到哥哥情绪短暂的变化，依旧说着，“你知道吗？最近我的梦中一直有一个人出现。他说他是我哥，他长着跟我一样的丹凤眼、高鼻梁、白皮肤。他说要带我去玩，却总是在到达目的地的途中消失了踪影。小语哥，我很爱你，我也很爱我哥。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哥，也不知道如果他还在，他会是一个怎样的哥哥。可是我知道，我一定会很爱他。小语哥，我……”
　　安辰语把腿抽出被窝，将话还没说完就累得睡过去的妹妹的头移到枕头上，帮她盖好了被子，还不忘把被沿往内折一点点。
　　端着托盘关好房间门的安辰语转身就看到了焦急等在门外的蓝爸爸蓝妈妈，快速整理了下情绪，摆出一个合适的微笑，“没事，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