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夏北》白面花生

24、我带你去找人吧

　　陈默站在巷子口，看着巷子里，夏北靠着墙凌乱着衣服头发，重重地喘着粗气。上衣襟的领口已经被扯开，露出半边香肩。边上的楚辞挨着夏北，以手撑着墙壁。这夜色有点暧昧，春光旖旎到他有点睁不开眼。

　　他们是假戏真做也好，真戏假做也罢，到最后，都不会轮到他。第一次，他感觉到，心碎裂是什么感觉。

　　其实他安抚好了萱萱，就开着车沿路找过来。天这么黑，夏北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他怎么会不知道。更何况，他还欠她一个解释。

　　陈默看到夏北丢在公交车站台上的鞋子和巷口的包的时候，还以为夏北出了什么意外。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他手里还拿着他沿路找到的夏北的鞋子和包。这一刻站在这里，显得无所适从。

　　夏北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平息着自己的气息对楚辞说，“我们走吧！”她的眼神没有对陈默有过一刻的停留，也没有多余的解释。她对他的希望就像烟火，在这一刻之前绚烂流丽，可这个人来的太晚，烟火已过，这夜色里剩下的，就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

　　夏北走过陈默边上的时候，从陈默手里接过包和鞋子，疏离地说一句，“麻烦了。”就像陈默几年之后第一次见她的那样，漠不关心，不带一丝感情。好像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一切就又退了回去，退到了他们再见最开始的时候。或者，倒退的更多。

　　陈默扶着墙，重重地喘着粗气，他的手臂上还托着脱下来的西装上衣。觉得她有危险的第一刻，他就不管不顾地找过来。现在看来，是他太多余了。

　　路灯将夜色晕的发黄，陈默抱着他的西装上衣，有些颓然。有关爱情，是不是早该到此为止了。他那样执着，是不是，太傻了？为什么，他在上一刻还会去相信，他们还可以回去呢？这些空穴来风的自信，又到底是来自哪里？夜色里烘托着他一个人的悲凉，只有一个人的悲凉。

　　夏北拿着自己的鞋子和包，赤着脚就往楚辞的车走去。夜色很凉，脚心很凉。可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离开这里，只有离开这里。

　　楚辞跟在她身后，这就像是一场哑谜，没有人问，也没有人解释。有人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最后剩下的，就只有这些误会。

　　夏北坐在楚辞的副驾驶车位上，楚辞将钥匙插进锁孔里，看了看窗外，说，“不想解释点什么吗？”

　　夏北没有回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今天的事情麻烦你了！”

　　这个姑娘的心事，谁也说不清。她自己也习惯这样，不哭不闹。就像刚才，换成别的姑娘，早已吓的大惊失色，哭得梨花带雨。她却全场都镇定自若，甚至打电话给他的时候，都没有因害怕而生出的颤音。是太坚强，还是习惯了独立了？

　　这一瞬间，楚辞却横空生出了些许怜悯。

　　紧接着，是引擎发动的声音。车慢慢开出去，楚辞问，“送你回家？”

　　夏北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车灯将路面照的恍如白昼。这是城市的冬天，没有雪，有的只是无尽的寒冷。车内的空调温度打的很高，夏北却仍是不停抽着面纸，擦着鼻涕。

　　这个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寒冷。脚心的冰凉，也已经被捂暖。路过一个大的垃圾箱的时候，她喊了声“停车”，然后推着车门出去，赤着脚把那双垫了高跟的鞋子狠狠地丢进垃圾桶里。

　　其实她心里的眼泪还在流，可是，她还要学着去看淡。

　　要知道，就算赤着脚感受寒冷，也比穿这样的鞋子来的强。就算单着身一个人，也比她再次遇到陈默强。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她又在勉强什么呢？她早该知道这样的结果，又在心痛什么呢？

　　车门再次打开，楚辞可以看到，夏北静静地坐回副驾驶位上。就像最一开始，他们相亲的时候，他在桌子对面见过的那个姑娘。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饭，静静地发着自己的呆。

　　其实他也比谁都好奇，这个姑娘的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夏北却总能将一切的表面痕迹擦拭的干干净净。

　　这种姑娘，就像是摆在窗台上的玻璃。之所以干净通透，是因为早就预先擦拭干净。她强大的内心负荷实在是人类史上的一朵奇葩。

　　楚辞盯着夏北愣愣看了几秒，夏北诧异道，“怎么了？”

　　引擎声响起来，楚辞回过神，握着方向盘说，“没什么。”

　　夏北埋在副座上，这个时候，她更像是个孩子。孤独无助，却又始终不肯认输。她的眼泪是比金子还要重要的东西。

　　七年之前，她已经把能为陈默流的眼泪都流干了，所以，这一次她不会哭。

　　窗外的树影婆娑，寒冷的风将所有植物剥离了叶子的保护层。所以这个时候的城市，更像是裸露在外面光秃秃的心脏。一颦一息地喘着气，却又脆弱无比。

　　夏北看着车前灯下隐约下起了雪。这样的深夜，这样绵亘的雪花。如果不是那个插播，这个时候，她的手也许已经在陈默的手心里捂的发烫。然后两个人牵着手，在雪花下慢慢地散着步。可以看一看街灯，看一看市中心的高楼大厦，看一看灯红酒绿。

　　可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如果。他们重逢了，却在重逢后，再一次相离。

　　回忆在雪花里面慢慢落稳。夏北恍惚又想起她和陈默之间的从前。其实多年之前，他未必就不爱她。纵然做的不多，可她却一件一件记得很清楚。一件一件，是支撑她努力下去的唯一动力。

　　车静静地开到夏北家的居民楼前。夏北看着熟悉的楼层，压了压唇角说，“楚辞，这一次我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楚辞应声道，“哦！”

　　其实现在他的内心有些忐忑。忐忑是因为有话要说，可又要害怕被拒绝。有一些问题，是他事先就设计好的想要问出来的。现在这样问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唐突。又或者，得不到他需要的回答。可是，他一路已经找的很累，等的很疲惫。如果明年再不结婚，他还真害怕他爸妈会随便给他找一个女人塞到家里。

　　纵然楚辞外表轻浮，可没人比他更害怕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车停稳了，夏北推开车门，说了句，“谢谢！”

　　楚辞看着她把车门关上，有些话压在嗓子口像要跳出来。

　　夏北拿着包，朝着黑洞洞的洞口走去。一边走，还顺便翻了下包里的钥匙。

　　“夏北”楚辞推着车门出来，对着夏北的背影喊道。

　　夏北的身影一顿，转过身，困惑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楚辞看着她，把压在嗓子口的话压了压。这个姑娘现在一定无比憔悴，在这个时候为难她，他还没有这么不人道。

　　压在嗓子眼里的话，半天也没说出来。楚辞慢吞吞地说，“没事了。天气冷，明天我来接你上班。”

　　夏北的唇角微微地向上弯了弯，说，“谢谢你！要是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还希望不要客气。”其实她这个人本来也简单。就是不怎么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夜色里，楚辞看着她。下颚的喉结微微动了动。路灯下的夏北，发丝凌乱，脸上的疲惫若隐若现。

　　楚辞把车门打开，斜着身子进去，应了一声，“嗯！”

　　车前灯亮了亮。楚辞坐在车子里。良久，打开车门探出身子，对着拿出钥匙的夏北的背影喊道，“夏北，你知道夏始然现在到底在哪里吗？”他是真的忍不住了，自从在这个小区里见过夏始然，他就四方打听，才知道夏始然与眼前的这位夏姑娘是亲戚关系。

　　夏北手里面还握着一长串的钥匙，转过身，“她和她妈妈在南市的芙蕖镇上，你去那里打听一下就知道了，那是她妈妈的老家。”

　　楚辞说了声“谢谢”，弯身进入车内，楚辞的车缓缓进入迷茫的夜色里。他现在一刻不想停留，只想找到那个姑娘。

　　“叮”一声，洞口的门开了。夏北拎着自己的包，赤着脚走了进去。其实她应该庆幸，这是黑夜而非白天。如若不然，以她现在这个形象，也实在可以在小区里轰动一时。

　　夏北按了按电梯门口的向上按钮。没有反应。她又按了几下，还是一点反应没有。这楼层有点老，电梯也是有些旧，常常会出现一些莫名的故障。

　　夏北拎着包往楼上走。她现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十四层的楼梯，她一路上爬的气喘吁吁。过道里的灯亮一层暗一层。夏北扶着扶手，还在心里庆幸，还好把那双鞋子扔了，要不然穿那样一双带跟的鞋子爬楼梯，岂不是要更累。

　　就是这么小的一点事情，她也在心里暗暗欢喜。也是这一天实在是过的没有办法从容，现在还能有这么一件小事情让她调剂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一个人的路程，总是漫长而无趣。窗外的雪花子从打开的窗口飘进来。不轻不重，飘的悠悠扬扬。

　　楼道里还有她爬楼时的“哒哒”声，越是显得寂寞空旷。

　　夏北靠着把手，重重地喘着粗气。从这个角度，可以隔着玻璃窗看到楼下昏黄的灯光，温暖地烘托着身边的雪花。

　　树木光秃秃的，却又映出另一种的凄凉。

　　不知不觉，夏北却觉得眼角的眼泪在寂寞无声地横流。她装作平淡，装作不在乎，不代表心真的就不会痛。

　　七年前，他欠她一个解释。七年后，他欠她的是一个有关一生的守护。我习惯了一个人，不是说就不奢望有人陪。

　　七年之前，七年之前，其实他未必就对她不上心。有一些好，是她一直藏在心里前进的动力。

　　回忆回溯到很久之前，她第一次跑到陈默的学校去找他。那时候，夏北还是个傻傻的小路痴。她辗转在A大校园里，东南西北都摸不清楚。

　　新生的陈默并不是为很多人熟识。夏北却不放弃，她向人问路的模样可爱又令人发笑。轻轻蹙着眉头，同一条路问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不甘心地放弃，腆着唇角同别人说“谢谢”。

　　那时候，她背着背包，戴着鸭舌帽，年轻而又美好。

　　她在学校里辗转了一天，没找到陈默，也没摸得出去。除了在车上吃过一点饼干，喝了点水，眼看着天要黑下去，她还是没找到陈默。

　　黄昏取景，有人拿着摄像机将镜头对向了她。她正在做舒展身体
　　的动作，等意识到有人拍自己的时候，已经听到“咔嚓”一声的照相声。

　　她愣愣站在原地，从镜头后面出现一张陌生的男孩子清秀的脸，对着她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端着相机向她走过来，彬彬有礼道，“你好！我叫陆子潇，是这所学校的大二生。”

　　夏北有一刻的恍惚，然后弯着唇角，腼腆羞涩地笑道，“你好。我不是这个学校的。我叫夏北，我是来找人的。”她说完就嘟着嘴巴，又有些懊恼地说，“不过现在，我好像迷路了。”

　　陆子潇将镜头端起来，笑道，“是吗？要不你帮我再拍几张组图，等下我帮你一起找。我对这所学校还比较熟悉。”

　　夏北看了看天边渐渐沉下去的太阳，勉强道，“好吧！不过你要快一点！天快黑了！”

　　帮陆子潇拍完几组图没有花多长时间。夏北的表现并不好，做不出陆子潇要的效果。陆子潇叹了口气说，“算了，以后再拍吧！”镜头前的美好需要捕捉。他最一开始捕捉到了夏北最自然的一面，现在要她故作出这些表情动作，和一开始简直相差太多。

　　他把最一开始拍到的图片又看了一遍，果然是个呆呆的女孩。他收了相机，对夏北说，“好了。我带你去找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