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君子，我心伤悲》雷诺

71、小薇，你回来了！

　　一年后。

　　前台小姐看见一个黑不溜丢的女孩走进来，风尘仆仆的样子，穿着见不到本来面目的短袖和短裤，背着一个脏兮兮的包。那女孩没有停留，大步往里走。她赶紧叫住她：“哎，等一下。你等一下，叫你呢，没听见吗？”
　　女孩停下来：“叫我吗？什么事儿？”一双眼睛黑水晶似的嵌在黝黑的脸蛋上，显得很生动。
　　前台鄙夷地看着她：“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这种人乱闯的吗？”
　　“哦？”那女孩来了兴趣：“这是什么地方？我是哪种人。”
　　前台白她一眼，轻蔑地说：“你眼睛有问题，没看见牌子上的字啊，还是你根本就不识字。这里是方氏，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再说了，你以为闯过我这里就没事了吗？里面还有保安，到时候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哭都哭不出来。”
　　那女孩嬉笑道：“那要什么样的人才能进去？像你这样的吗？玩游戏吗？还闯关咧。”
　　前台不理她，哼了一句：“乡巴佬。”
　　“哎，”那女孩敲敲台子：“我找人。”
　　前台懒洋洋道：“找谁？”
　　“方琢之。”
　　“谁！？”
　　“你们这儿不是方氏吗？我找方琢之。”
　　“笑话，就凭你。”
　　女孩嘻嘻笑：“可不是。”
　　前台扬扬下巴：“外面等着去吧，总会有机会的。”
　　女孩俏皮地朝她眨眨眼：“你不让我上去我只好让他下来了。”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接通后她笑着说：“方琢之。”一声暴喝从话筒中传来：“小薇，你在哪里。”
　　夏采薇呲牙咧嘴地把手机拿开，后又放在耳边：“你小点儿声。我在你公司下面。。。上不来呀，被拦住了。”她朝目瞪口呆的前台眨眨眼：“叫你接电话。”前台脸上煞白，战战兢兢地听完电话后小声强辩道：“谁知道你给谁打电话，我又没听过方总的声音。”
　　夏采薇一挑眉笑道：“不和你多说，我上去了。对了，别担心，刚才逗你玩儿的。不过你对人说话可不应该那个样子。”前台没敢拦她。

　　夏采薇刚步出电梯就被紧紧地压在一个怀抱中，方琢之在她耳边喃喃道：“小薇，你回来了。”
　　夏采薇嘻嘻笑：“压着我鼻子了。去你办公室，别站在这里。”
　　方琢之松开她，揽着她走进办公室：“让我好好看看你。”他双手握着她的肩：“你怎么这个样子，又黑又瘦，整个人脏兮兮的，还有这个包。”
　　“脏吗？”夏采薇闻了闻自己，笑道：“我在江孜才洗过的。”
　　“小薇，”方琢之紧紧抱着她：“你怎么可以这样跑掉。” 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不停地重复：你怎么可以这样。
　　“桌子。”夏采薇笑着唤他，突然将唇印在他的唇上。方琢之一震，随即热烈地回吻她，唇舌交缠在一起。
　　秦逸微笑着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他轻轻把门关上，对秘书说：“什么事都不许打扰。”

　　方琢之不知他这样吻了她多久，只觉得头晕目眩，他松开她，满足地叹息，在她耳边不停呼唤她的名字。最后所有的呼唤都化成了一句话：“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所以一下飞机就来看你了，好在你没有走掉。”
　　“我不会走掉，我在等你。小薇，你回来了。”他知道不光是她的人回来了，她也恢复了以前的那个她：“你这么长时间怎么过的。”
　　夏采薇笑道：“你有多长时间听我说。”
　　方琢之深情地看着她：“一辈子。”
　　夏采薇伸个懒腰：“以后再慢慢说，我累了。”
　　“我们回家去。”
　　夏采薇白他一眼：“还早呢，你想怠工。我就在你这儿休息会儿。唔，先洗个澡，免得你嫌我脏。”不等方琢之说话，她走进旁边的小套间。

　　方琢之跟着她走进去，坐在外面等着，听见她的水声停了，一会儿后叫道：“方琢之，给我拿件衣服来。”
　　方琢之拉开橱门，只有他的衬衫，他递给她。不一会儿，她光着脚走出来，随意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我来。”方琢之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把她拉到腿上坐下，细心地擦拭：“要不要吹干？”
　　“不要。”夏采薇走回浴室，把头发梳理整齐。出来的时候见方琢之呆呆地盯着她的腿看，她一手揽住他的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看什么。”
　　方琢之觉得嗓子发干，抚上她的腿，沉醉地说：“小薇，你里面什么都没穿。”
　　夏采薇状似无辜地说：“你没给我呀。”
　　方琢之将手往上滑，呻吟一声，抱起她扑倒在床上。夏采薇咯咯笑：“方琢之，这里是不是你偷情的地方。”
　　方琢之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忽又用力吸吮她的唇瓣，耳垂，顺着脖子细细吻下去。夏采薇呻吟着，弓起身子迎合着他。她的热情让方琢之蓄积已久的渴望奔腾而出，他只有一个念头，和这具撩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热烈的缠绵后，夏采薇娇声道：“累了。”方琢之仍紧贴着她，让两人的汗水交织在一起。这么多年，她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怀抱，他真想把这些年的时间补回来。亢奋之后，他有些疲倦，但是他舍不得闭上眼睛。他贪恋地看着她的睡颜，和记忆中一样美好。方琢之不禁感谢上天垂怜，她回来了。

　　回家后，方琢之絮絮地问夏采薇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唯恐遗漏些什么。夏采薇大致叙述了一番。她到了拉萨后没有停留，跟着别人的车先去了纳木措，然后再跟着别人去了那曲。她的行程不定，将去的地方也不定，有便车搭的时候就出发。有时候她会长时间的停留在一个地方。
　　方琢之虽然已经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还是为她一笔带过的经历担惊受怕：“你住在哪里？吃的什么？都没见你取钱，你怎么过来的。”
　　夏采薇笑笑，轻描淡写地道：“取钱？取了钱你不就知道我在哪儿了。”她瞟见方琢之绷紧的脸，笑道：“有时候住旅店，大多数时候住在藏民家里，帮他们干些活。那里的人都很热情，我得到了许多帮助。还去过小学教书，也碰上过一些同在那里教书的志愿者。我带了一些钱，够了。吃的嘛，和大家一样。”
　　方琢之心疼道：“你怎么受过这样的苦。看你，又干又瘦，像个猴子。你的胃不好，吃的那些东西都是厚重的，怎么受得了。”
　　她柔声道：“桌子，我不以为苦。”
　　方琢之亲吻着她，怎么也吻不够似的。桌子，她又叫他桌子了。他看见她的星眸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这样的小薇简直美得不得了。他想到什么，犹犹豫豫地问：“小薇，你在外面有没有人和你。。。”
　　夏采薇明白了他的意思，迟疑片刻，一挑眉，似笑非笑地说：“方琢之，我有没有问过你的事。”
　　方琢之讪讪地，心里恼火却没有表现出来。

　　夏采薇回来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她说要开始看书，准备考博士。她没有想去美国读博士的念头，原因之一当然是方琢之不会同意，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不知为何非常不愿意再次踏上那片土地。于是她选择了同城的T大建筑系。
　　方琢之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去说一声就行了。再说，以你的水平，哪里的博士不能读。”
　　夏采薇不耐烦道：“你少管我的事。我要自己考，你不许插手啊。”

　　由于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夏采薇并没有很投入的看书，但是她仍过着几乎足不出户的日子，看书看得太闷的时候会画几笔，拉拉琴，偶尔出去走走。天气已渐渐变冷，不再适合滑翔，所以她出门也无非是在街上转转，在书店逗留一会儿翻几页新出版的闲书，去几个画廊看看。
　　方琢之得到消息说宋凯文来了中国，是否在B市还不知道。每次夏采薇出门的时候他都派人跟着，同时暗里还安排了不少人。起初他怕夏采薇排斥，不料她不但没有反对，反而很配合，每次出去的时候与跟着她的人几乎寸步不离。方琢之既诧异又安心。

　　方琢之觉得他现在与夏采薇的关系可以用如胶似漆来形容。夏采薇又像从前那样会对他撒娇，对他说“不要”，“不许”，心情烦躁的时候冲他发脾气，发完脾气后又会对他很温存。这些方琢之都甘之如饴。他现在摸准了夏采薇的脾气，如果他不想她做某件事情好言好语对她说，她觉得有道理多半不会去做，如果他只是板着脸不让她做，即使没道理她也一定会和他犟到底。而有些事情她则是一定要坚持的，这些方琢之都不会去反对。

　　方琢之心里在计划着一件大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求助于秦逸：“秦逸，你那时候要跟叶蓁结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秦逸好笑道：“说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不说她怎么就跟你结婚了！”
　　“我拉着她去登记，然后就这样。”
　　方琢之目瞪口呆，苦恼道：“这样对小薇不行。”
　　秦逸取笑他：“是不行。你还是想个好办法吧。”说完要往外走。
　　方琢之叫住他，期期艾艾地说：“你说小薇会不会同意。”
　　秦逸大笑：“这我可不知道。”

　　圣诞夜，方琢之说要带夏采薇去外面晚餐，夏采薇本不愿意，无奈方琢之很坚持。他们还是去的他的餐厅。方琢之左思右想，不知道用餐前说好还是用餐后说。如果用餐前说了，而她没有同意，那么晚餐将不那么愉快，可是如果她同意了，他将少掉很多煎熬。如果餐后说。。。算了，还是后说吧。
　　晚餐夏采薇倒是用得很尽兴，吃甜点时她想要冰激凌，方琢之说太凉了，她撇撇嘴只好选了一个小蛋糕。方琢之紧紧捏着口袋里的小盒子，手心全是汗。他心想，方琢之，你经历了那么多大场面怎么会在一个女人面前胆怯。
　　方琢之并未想到，这种紧张源自于不确定性。在他看来，夏采薇现在对他很好，但是她并不紧张他。她从不过问他的行踪，兴致来了会问问他今天做了什么，大多数时候不闻不问。她从不与他去应酬，起初方琢之以为她不喜欢交际，后来发现她也会与自己的朋友来往。方琢之问她，她不屑道：“你们那些人虚伪俗气得紧，我只和性情中人打交道。”他的生活她不愿意参与，而她也不想让他加入她的生活中。
　　方琢之设想过各种可能。一脸娇羞地戴上戒指？不可能。她多半会说：结婚干吗，现在这样挺好的。或者说：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吧。

　　终于，方琢之深吸一口气说：“小薇，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夏采薇很高兴，嘻嘻笑道：“什么礼物？不是应该放在袜子里明天早晨拆的吗。”
　　“不是那个。”方琢之心跳得很快，他把手从口袋中拿出，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夏采薇不动声色地接过，轻轻打开，取出端详了一番：“挺好看的。”
　　方琢之咽了咽口水，问道：“你怎么说。”
　　“啊？”夏采薇抬起眼：“我说挺好看的。”
　　“不是这个，”方琢之急道，他期期艾艾的问：“你同不同意。”
　　“好。”
　　这句话太过简短，以至于方琢之几乎没有听清。很快他明白过来，笑了，将她一把抱起：“你同意了，小薇。”他叹息：“我爱你。”
　　夏采薇但笑不语。

　　既然夏采薇同意了他的求婚，方琢之恨不得马上就结婚，但是总不能弄得太仓促。
　　一天晚上，夏采薇坐在书房的摇椅上看书，方琢之无心工作，把夏采薇手中的书抽掉，与她商量：“婚礼你想怎么办，我让他们去准备。”
　　夏采薇靠在椅子背上，懒懒地道：“准备什么，走过去盖个章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们俩结婚怎么可能动静小，肯定所有的人都想来，光是名单的制订就要花好长时间。。。”他低下头，见夏采薇看着他，讥诮地笑着，那个样子异常妩媚。他忍不住把她抱到身上笑道：“取笑我，啊？”
　　夏采薇把书拿回来，闲闲道：“你不怕到时候出什么意外，我可不想成为谁的目标，也不想做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沉吟半晌，在她耳旁低声说：“我倒不怕那个人。。。就是怕你累着了。行，听你的。不过这件事依了你，日子可得依我，就明天吧。”
　　夏采薇乜斜着眼看他，不语。
　　方琢之摇摇她：“答应我。”
　　夏采薇白他一眼：“等我考试完。还有，爷爷同意没有。”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