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君子，我心伤悲》雷诺

66、化蝶

　　夏采薇去Q市见过周远的父母后就急急赶向S市，在那里她足足呆了三个星期，直到回美国前一天才回到B市，并带着幸福而喜悦的心情登上返美的飞机。
　　见到周远后，她迫不及待地向他述说离别之情，告诉他国内父母的情况，以及她在国内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对了，我这次见到方琢之了。”周远朝她淡然一笑。她也笑了，继续道：“他很好，有个女朋友，很不错的女孩子，很有修养，人也美丽温柔，对他也好。”周远淡淡地说：“那就好。”
　　“我也见到夏夕了，她生了个儿子，叫含山。。。你不知道，她激动得差点晕过去。”
　　周远默默地看着她：“薇薇，我真高兴。”
　　“我也是。”

　　岁月荏苒，一年很快过去了，夏采薇大笑着把硕士帽高高抛起时周远捕捉住了她灿烂的笑容。同时，她的美丽瞬间也被旁边的一个陌生人不停地偷偷抓取着。
　　方琢之看到照片时想，小薇真是越来越美了，那个黑不溜丢的袍子都不能减损丝毫。秦逸走进来，见他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东西，连他进来都没察觉：“看什么，那么专心。”
　　方琢之叹息：“小薇毕业了。”
　　“琢之，采薇不喜欢你这么做，你还是不能放下她吗。”
　　“没有，我只是看看她的照片，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毕竟她也是我的‘妹妹’。”方琢之艰涩地说出这两个字。
　　“你和莫遐怎么打算？你年纪也不小了，将近不惑之年居然还没有成家的念头吗？我儿子都快两岁了。”
　　方琢之放下手中的照片，把它们收到抽屉里：“我知道该怎么做。”

　　夏采薇与周远也正谈论着未来。晚饭后，周远坐在电脑前想把当天剩的一点尾巴完成，夏采薇在他身旁的摇椅上看书，椅子嘎吱嘎吱地摇着。她抬起眼，见他专注地看着电脑，一绺头发搭在额前，眉头轻锁着，嘴微微抿起。他这样子真性感，她忍不住走到他身后，轻轻伏在他肩头：“周远，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上次给妈妈打电话她还问我来着，说到时候要过来给我带。”
　　周远眼睛仍看着屏幕，嘴角却向上扬起。他伸手把她拉到怀中，乜斜着眼，笑道：“想我了，好，现在开始。”
　　夏采薇搂住他脖子，咬着下唇，嗔怪道：“才不是，只是今天想起这件事。再说，今天日子不对。”
　　“没关系，”周远将她抱起：“先练习练习。”说着走上楼。
　　夏采薇小声嘀咕着：“总练习。”

　　一番缠绵后，夏采薇枕着周远的手臂，轻轻嗅着他，满意地说：“还是你的味道。唔，没有烟草味了。你现在不抽烟了？”
　　周远懒懒地将手搭在她小腹上：“不是要提前准备吗。”
　　夏采薇继续嗅着，嘴里发出呢喃声：“唔，我喜欢你的味道。”
　　周远轻笑：“薇薇，你在挑逗我吗？”
　　“不要。”夏采薇咯咯笑，停下来：“周远，你说我们先要个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都好，男孩吧，以后可以保护妹妹。嗯，还可以保护妈妈。”
　　夏采薇叹息：“真想要一个你的孩子。”

　　周远准备拿几个星期的假带夏采薇出去旅游，一旦她有了身子，出门将不再方便。他们将时间订在她生日前后，地点是Y国家森林公园。周远订了个林中的小木屋，打算在山中过三个星期没有电脑没有电话的日子。
　　夏采薇很高兴，近几年事情太多，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样度长假了。和周远一起过一段半隐居的生活这个想法让她兴奋不已。她在家中无事时就忙着制订行程，看别人写的游记。周远对她这个举动好笑：“薇薇，我们有三个星期呢，可以不用像别人一样游玩，每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把那儿逛个遍。”
　　夏采薇眨眨眼：“那倒也是。对了，我们可以再租两辆自行车，有的地方徒步走，有的地方可以骑车。不过我总该准备行装吧。”于是她又开始忙乎起来，自言自语道：“要带什么呢？急救包，出去玩很容易受伤。还有驱蚊虫的，夏天外面蚊子多。防晒霜，手电筒。还有什么，周远快帮我想想。”
　　周远走过来，把她手中的东西放下：“还早呢，不急。”
　　“啊，”她大叫一声：“我忘了艾瑞斯，我们不能把它丢下，还得给它准备上飞机的文件。”
　　“薇薇，”周远吻住她，不让她说话：“去做些别的。你有多久没拉琴了，我们去院子里你拉琴给我听。”

　　周远坐在廊下的躺椅上，夏采薇站在他身旁拉着她喜欢的曲子。S城的夏季是凉爽的，清风拂面，草丛中偶尔传来蟋蟀和其他草虫的叫声，夕阳挂在篱笆上。周远轻抚着她的腰，感受着她的温度和身体的轻轻摆动，听着身旁传来的悠扬琴声，心中满足地叹息。
　　夏采薇忽然琴声一变，拉起了“梁祝”中的片段。结束这段后，她垂下手，叹息一声。周远把她拉到怀中，吻了吻她的面颊：“怎么想到拉这段？”
　　“刚才看到两只小蝴蝶。”
　　他们不再说话，夏采薇闭着眼靠在周远怀中享受着此刻的温馨和甜蜜，脸上满是笑意。

　　整个旅程都是高兴的，Y国家森林公园和他们想像中一样美丽，夏采薇尤其喜欢这里的水：湖泊，瀑布，小溪。她说，山是沉稳而有气度的，而水是活泼有灵性的。
　　小木屋中一应生活用具齐全，他们只要补充生活用品就行了。与那些匆匆来去的旅行者不一样，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开发这里不为人知的美景。有时一行步，一拐弯都是一幅景致。他们带上画具，牵上艾瑞斯，如果哪个景色让他们心有所感就席地而坐把它细细画下。
　　他们总是在太阳升起前起床，有时当林间还萦绕着轻雾时就已经拎着野餐篮子出发了。走累了就坐下休息一会儿，午后还会在草地上铺上毯子打个盹儿。晚上看着夕阳落山后他们就回去休息了，如果夏采薇不太累，周远总是拉着她履行他们的计划。

　　来这里一个星期后就是夏采薇的生日。那天清晨起床后，夏采薇拉开冰箱懊恼道：“哎呀，没鸡蛋了。”
　　周远道：“我现在去买。”
　　夏采薇噘着嘴：“算了。再说这么早上哪儿买。”
　　周远笑道：“别担心，我有办法。过生日怎么能不吃鸡蛋呢，而且我还要给你烤一个蛋糕，你这个小猪一定要全部吃掉。”
　　“我们一起去。”
　　周远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紧贴着她，将手放在她小腹上，在她耳边低语：“我不让你去，昨天晚上你这里说不定有宝宝了。”
　　夏采薇脸红道：“哪有这么快。”
　　周远轻笑：“你不是说昨天日子对了吗？”
　　夏采薇心里好笑，转过身，手臂绕着他脖子：“日子是对了，不过也没有这么快，即使成功了也要好些天后才能到这里。”
　　“是吗？”周远让他们之间毫无缝隙，魅惑地低声对她说：“看来我还应该对你的身体多了解了解。”
　　夏采薇佯怒，一跺脚：“还不快去。”
　　周远笑着拿了车钥匙出门。

　　夏采薇取出几个橙子切开榨橙汁，忽然她耳中一阵轰鸣，眼前一黑，手上的橙子落在地上。她捡起来，却觉得心烦意乱，手一挥不小心把刚榨好的果汁打翻。她苦笑，好久没这么毛毛噪噪了。她整理着台面，心中忽然涌起一个不好的预感，那个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她手脚发软。她定定神，赶紧冲出门骑上自行车飞奔。
　　在岔路口，她停下来，然后凭直觉选了一条路。她心中什么想法也没有，只知道用力踏着脚下的踏板。转过一个弯，眼前看到的景象让她惊魂失魄。

　　夏采薇跳下车，把车扔到一边，哆哆嗦嗦地奔到躺在地上的周远身旁。她不敢动他，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轻轻垫在他头下，跪在他身旁，轻声唤他：“周远。”
　　周远慢慢睁开眼睛，努力朝她笑笑：“宝宝，对不起。”
　　夏采薇泣不成声，哽咽道：“别说话，留着力气。”
　　周远吃力地动动嘴角，扯出一个笑：“。。。对不起，我承诺要照顾你一辈子，不把你孤伶伶的一人留在世上。。。现在我要食言了。”他的声音微弱，每说一句话仿佛用了很大力气。
　　“不会的，”夏采薇擦擦脸上的泪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你留着力气别说话。”她转头四处望，大声叫道：“救命，有没有人，救命，有没有人来帮我。”
　　“别哭，宝宝，”他想把手抬起来擦去她的泪水，却没有力气。夏采薇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哭道：“不要离开我，周远，不要丢下我一个。”
　　血从他嘴角流出，他微笑着道：“我爱你，宝宝，这几年我很高兴。”
　　“我也爱你，周远。。。你别说话，我去找人来帮忙。”
　　“别，别走，我没有时间了。宝宝，你亲亲我。”
　　夏采薇俯下身亲吻他的唇，他的唇冰凉，不再像往日一样火热。
　　周远轻轻喘着，开口道：“宝宝，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我没有遵守诺言。”
　　夏采薇几乎不能言语：“你是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
　　周远抬起眼，看着天上，微笑道：“那里。。。”
　　夏采薇顺着他目光看去，什么也没有。她猛地醒悟，朝着那个方向大叫：“不要带他走，求求你们，不要。你们能让我活过来，为什么要带他走。”她紧紧握住周远的手，仿佛这样他就不会离开。
　　周远长叹一声：“我真不放心你。”
　　夏采薇突然想到什么，她止住眼泪，调整一下呼吸，对他说：“周远，你听我说。你等下跟他们走，不要留下来。如果你留下来，将会忘了我，最后还会消失，我就找不到你了。你跟他们走，等着我去找你，我们下辈子还在一起，我下辈子还要和你一起过。你听到我说的吗？告诉我，你会听我的话。你一定不要留下来。”
　　周远看着她，眼中忽然闪现奇异的光芒，他朝她微笑，而后慢慢地闭上眼，只有那个微笑还留在脸上。

　　夏采薇轻唤他：“周远，周远。”半晌不见他答应，自言自语道：“他走了。”她止住泪，心中异常平静，俯下身体吻了吻他的唇。她撕下一块衣角轻轻把他嘴边的血迹擦去，抚摸着他的脸温柔地说：“你知道吗，周远，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发过誓，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她捡起地上一块长长的尖玻璃，双手握住，用力朝心口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