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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暗云(二) ...

  •   对于殷念远兀突之举,烟萝一时无法适应,微微挣扎了下,淡淡的说道:“我能跟上。”两人之间本就只是利益相连,无所情谊,所以殷念远此举,并不会让烟萝联想到其他用意。
      殷念远挑眉,眼帘半垂,半含笑意戏谑的道:“你还真不知情趣。难道你不觉如此可以增进你我之间的情感么?”
      烟萝愣了下,错愕的看着殷念远,对上那双戏谑的眸子,脸色顿然肃穆,手使劲的挣脱了开来,直坳道:“我能跟上。”
      殷念远倒未怎的,眸眼如月,笑意更浓,一摆袖袍,风雅之极的不急不缓地向前迈步而去:“若你跟的上的话就跟吧。”话语中带着凉凉的兴奋,犹似要看好戏一般的兴致。
      烟萝抿了抿唇,抬眸看了眼殷念远扬长而去的身影,低垂下头,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如若是在他处,无论如何,依殷念远那不紧不慢的步伐,烟萝又怎能跟不上?但这里是梅林,犹如一眼望不尽的花海,白与粉相隔,外白内粉,似天上云霞之别。散发清雅之气的梅花瓣纷纷扬扬随风飘洒而下,连成一片瑰丽的纱帐,将此与世相隔绝,一如陶潜笔下的落英缤纷的桃花园,虽不似其那般的艳丽,却胜其所未有的淡雅。此林依五行八卦之术而建,并不见任何突出之处,一如平常之景物,只是路途交错,甚是复杂。整个梅林忽疏忽密,忽明忽暗,起起落落,如迷宫一般。
      殷念远并未加快步伐,只是烟萝习惯性地低垂着头跟步而去,但是如此又怎能不把人跟丢,且不说她的步伐真的小于殷念远许多。刚还可以看到他的脚后跟,可现在……只因左手受寒作痛而微敛了下眼眸,隐忍下那锥心的疼痛,再睁眼,那人已不见踪影。
      暗叹了口气,不紧不慢的直步向前,只是刚走两步,便有数条岔路出现。淡眉微蹙,四方凝视了下,闭眼任意踏上了令一条羊肠道。只是七拐八拐,竟发现又回到了原地。而先前来时之路已不知是哪一条了,就便是东南西北也无法分辨。耳畔凉飕飕的寒风似乎从四方涌来,将满天的花瓣全向烟萝袭去。
      当殷念远回来找烟萝时,见到的便是这番瑰丽的景致。如风月般的雅致,似云雾般的梦幻,若烟云般的飘逸。
      “二小姐。”凉凉的笑意至其口唇中飘逸而出,眸光中透着微微的惊喜与诧异,只是脸色依旧平静如昔。
      “首辅大人。”是喜吧,烟萝急急调头,眸光穿过纷扬的梅花瓣直视向如云月般俊逸的殷念远,满心涌起无助孤寂之感顿然消退。
      半含着笑,靠近烟萝,垂眼扫视了下烟萝低垂着的左手。剑眉一拧,带着微微的恼意,伸手缓缓的截起烟萝的左手,将其牢牢的锁于自己掌心,暗使内力,悄然将热气传入她掌心。
      烟萝只觉一阵暖气流过,僵硬的手掌猛的一下知觉恢复,随着而来的却是手指苏醒后的揪痛,似冰锥一般。脸色瞬间一片苍白,然而她却只是将眼眸收敛,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过了多久,烟萝不清楚,反正那般刺痛似乎过了漫长半年一般。待至全身暖意泛起,左手这方不再感到丝毫痛楚。如若是用暖炉传热的话,非得痛上那么整整一天之时。
      见烟萝的脸色恢复至如一旁的粉梅一般光泽,便也松开了手,将一直携带一胖的暖炉交于了烟萝:“走吧。不要再给我垂头,再给本官跟丢,那也别想我会再回来找你。”漠然旋身于旁带路,只是步伐较先前要更缓了些。
      ……
      一进暖阁,殷念远便直接拿过烟萝手中开始泛冷的暖炉,自行添入正燃着的无烟煤,淡如净水般的道:“二小姐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烟萝微讶了下,旋即颔首淡笑道:“不瞒大人。我此持前来不为其它,只为即将都来的春闱之试。罗文杰只不过因与国丈也有所间隙,就被莫名取消科考资格,这未免也太过儿戏了。再说罗文杰拥有经纬之才,若就此淹没,岂不是国之一大损失。”
      对上烟萝清明的双眸,将暖炉交于她手中,半是戏谑的笑道:“的确是国之一大损失。只不过,二小姐难道不觉,你是不是也太过于在乎于罗文杰了呢?”
      如此般戏谑的话语,让烟萝不由的一阵错愕。殷念远分明这分明是话中有话。暗中揣摩着殷念远的话,忽的脸色一暗,唇角僵直,半是晦涩的看着殷念远那双戏谑的笑眸,僵硬的道:“他是我弟。”
      “弟?”殷念远微挑眉眼,淡笑:“依邬氏家族人的性子,是绝然不会认同自己以外之人。邬三小姐不也是你妹么,该狠心时,也不曾见你手软。”
      烟萝微敛眸光,对着殷念远讥讽似的一笑:“可我并非是邬氏家族人……”我也没有如何狠心对负我妹。要她离开邬府,也是为了她好。
      “所以罗文杰对于二小姐来说,他也只能算是个外人。二小姐对外人如此热心,似乎有所不妥吧。”
      “……”
      “纪忠威虽是此次主考官,但罗文杰能不能去科考,还不是他一人说了算。再说了,此次阅卷,并非是只有考官几人,当今圣上也会亲自审阅。所以,国丈即便权势再大,也不可能阻扰罗文杰前去科考。”殷念远看着一脸凝思的烟萝,站了起身,推开阁门,背手走至楼阁阑干前,览视着阁楼外的梅林之景。
      这般无头无尾的对话,实在让人费解,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殷念远从头到尾究竟打的是什么哑米。若是平常之人,殷念远定要费舌解释一番,但烟萝,他不用。他相信烟萝已明了自己话外之意了,无需再作解释。
      烟萝看着外边负手而立的殷念远,抱起暖炉缓缓起身道:“我想,我明白了,日后我自会注意。谢大人点拨。但……”
      “放心,本官自会前去说服罗文杰参与春闱之试,但后面之事……本官绝然不会再插手。”这大概就叫做默契吧,两人之间用不着太多的话语,便以能知晓对方下一句要说的是什么。只是他们两的这种默契确实建立在知己知彼的利益之上。
      这是算是殷念远给与烟萝的承诺了。他素来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说服罗文杰去参加殿试便一定能行。所以烟萝也就放心了下来。
      “二小姐,本官用了半年之时助你稳住权位,想必二小姐也已掌控了好了一切,对嘛?”回过身,静视烟萝,淡漠而语。
      终于要来了么。烟萝沉静的对上殷念远,浅浅一笑:“那大人是要我做什么呢?”
      ……
      前脚刚送走烟萝,后脚高公公便急冲冲的赶了过来,一纸令下,宣殷大首辅速速进宫。
      时已近黄昏,如此急切,却不是是何要紧之事。开口询问高公公,得到的答案却是一问三不知,弄的殷念远不得不一路猜测帝王之意。难不成是北方出事了?北方素来不平静,偶有异乱,但却也是无关痛痒之事。这会儿不会是……
      “皇上。”
      一进太和殿,见到的只是满脸肃穆的帝王,而肃亲王,文太师、徐阁老则着早已伫立一旁。昏暗的光线之下看不清他们具体的脸色,却能感觉到满殿弥漫着的凝重异常的气息,混合着殿内飘散的厚重的檀香之气,更加的沉重异常。
      “你来了。”殷念远的一声恭唤,这方将那数人的低垂凝重的视线拉了过来。帝王无奈的放下手中密件,对着殷念远含首。
      “不知皇上唤微臣前来所谓何事?”看了眼肃亲王,可他却也是一脸豪不知情的样子。这让殷念远目光更加的深沉了起来。他们先来几步,又怎能不知呢?
      “你们看看吧。”示意崔公公将手中密函交于殷念远,“这是刚到不久的边庭八百里快马急件。”
      殷念远恭谨地接过密件,速展开扫视而过。剑眉慢慢深锁,心中却更加了然。果然被他猜对了。北方异动,突利已开始不安分了起来。衡州、营桥镇已几番受到来自突利流民的袭击、侵扰。凝眉将密件传于邻身的肃亲王,密件鱼贯的传递了过去……
      帝王对上凝眸而思的四个近臣,开口问道:“四位爱卿如何看待此事,当说无妨。”
      文太师看了旁身边几位大人,上前一步,恭身施礼回复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自去年下半年来,突利便一直干旱连连,滴水未下,人畜饥渴而亡者无数。若依此而推,是为流民而未可知之。虽说不可不防,但也不必太过谨小慎微。”
      “这道未必。”徐阁老不以为然的蹙眉道,抱拳上前躬身道,“老臣倒以为那实为突利军队乔装流民。早不侵扰,晚不侵扰,偏偏这一月来连番几次集中侵扰,俨然已有准备。若是流民,要侵扰,老早就已出现了,又怎会如此集中。皇上应早做打算,先下手为强方为上策。”
      帝王凤眸微垂,扫过殷念远,看向一脸冷峻肃穆的肃亲王:“肃亲王的意见呢?”
      “回皇上,臣弟认为文太师与徐阁老的见解都对,依臣弟之见,只有二字,‘防’‘战’。”肃亲王剑眉微展,躬身恭谨的回道。
      “防、战?”帝王琢磨了下,抬眼锁向殷念远,却发现他依旧还在凝眉而思,“殷爱卿又有何见解?”
      殷念远抬了下深邃暗沉的双眸,沉思道:“突利近些年来实力猛增,已非可同日而语了。但同时其个部诸王之间的不和,内部早已矛盾重重。先有流民扰民之事,只怕也是有人背后唆使,目的只是为了转移内部深化的矛盾。他日南下进犯我朝,已成迟早之事。皇上不得不防,需早做准备才是。只是……”他眉头又拧了起来,似乎有所狐疑,有所保留。
      殷念远这句拉的老长的“只是”,足足将里边所有人的胃口吊了上来。
      “只是什么……”帝王凝视着殷念远,隐约也猜测到了什么。
      “回皇上,没什么,许是微臣多虑了。”殷念远摇了摇头,眸光敛起,不再对语。只留下帝王更加凝重的脸色,以及徐阁老与文太师满脸不解的面面相觑。
      良久,殷念远方再次提议道:“皇上,听闻西南守将赛可许韬略了得,或可先将其调往北方重镇,以防万一。”
      “首辅大人难道不知赛可许因姑息其子赛子谋夺人妻女而被收押之事吗?这般犯事之臣,怎可重用。”帝王都还未表态,文太傅已站了出来奴然反对。
      “正因如此,微臣方斗胆请求皇上重用赛可许!”殷念远再次郑重的说道。
      徐阁老一听,顿也觉的不可思议了起来,颇为不解:“首辅大人此话怎讲?”殷首辅每下一子向来自有其用意,步步精心,绝然不会有何差错,可说要重用犯臣,这让徐阁老这朝堂元老也不得不百思不得其解。
      殷念远只是淡淡一笑,眸光微转:“若他还不知感于皇恩浩荡,那他当真也白活如此多年岁了。”
      他并未具体说什么,或许该说,他本就不打算多加解释什么,他尚来不喜向人多费唇舌。
      赛可许本就是重情义,晓轻重的汉子。当年西南鄞城兵变,乱匪潜入鄞城趁机作乱。在一片杂乱之中,是他镇定自若的指挥城中百姓逃离鄞城,是他带领众多将士镇住兵变之乱,一举剿灭了潜城作乱的乱匪。只是可惜的是,在反击剿匪之时,家中妻儿被乱匪扣为人质,只剩幼儿赛子谋躲于枯井下逃过了此劫。为了顾全大局,赛可许选择了致妻儿生死于不顾,全力追杀乱匪之徒。当鄞城恢复以往平静安详时,他自己的妻儿却已命丧屠刀之下,赶赴了黄泉路。此后他终身未娶,或是因出于对死去妻儿的愧疚,所以对赛子谋所作所为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疾只要他做得不太过份;即便偶尔训斥一下,也是底气不足,遭遇的当然也只能是赛子谋回以的冷笑讥讽。赛子谋夺人妻女事发后,赛可许也未曾试图掩盖什么,当押解入牢时,他也未辩解一句,留下的只是满心的愧疚,对死去的妻儿,对那受害家属,以及对自己儿子赛子谋的愧疚。
      如今保他们无罪释放,他赛可许还能不感恩带德么?只是他那儿子赛子谋可得另行调教了,或许邬二小姐能办上这个忙。
      殷念远如此建议,当然是自有其妙用,也许该说,一是因其信任赛可许,二也因为赛可许韬略惊人,三更是因为他声名够臭,可以借此麻痹突利,让敌大意。毕竟在他人眼眸中一个奸佞之臣又怎能会是衷心不二的呢?而与之同时,暗中部署一切,监视突利一举一动,突利若一有举动,立马出击,却不落敌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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