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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索心丸 ...

  •   烟萝还未完全的醒来,除了神志,其他的全都处于昏迷状态当中。她自来警惕性极高,即便是被青蓝一掌劈昏,在下意识里却依然抗拒着这份不该有的昏沉。所以当一抹异味在她鼻尖萦绕之时,她的神志便已开始拼命的挣扎着要醒来了。只是,她的神志虽是拼命的想清醒,但□□却似乎极端的不愿配合。□□与精神相互的拉扯,使的烟萝痛苦不堪,薄薄的香汗不禁悄悄涌上手心。
      迷糊之间,只听得一声虽为苍老却极为冰冷萧瑟的声音于她耳边响起:“怎么还未醒?”似乎等了许久般,已是满心的躁动了。
      “老夫人,二小姐这一掌受的极重。若那人再重下两分,二小姐非得芳魂飘散了。”单是只闻这般恭谨之极的声音,也能猜测到这声音的主人现是如何个卑躬屈膝的模样。
      是他,邬思贤,烟萝听的出这声音的主人。
      “芳魂消散!”邬老夫人显然十分的气恼,端坐于朱红色的太师椅上,目光阴沉的看着紫檀雕花床上一脸昏沉的烟萝。明亮的烛光照射于那满头银色的发丝上,拢上了一抹淡淡的七彩光泽,宛若妖魅般的摄人。
      “若非因为她是我亲孙女,若非她承有我一半的血缘,我非得亲手一掌了解了她不可!”双掌重重的击在扶手上,右手中指间那个通透的绿宝石指环也随着邬老夫人这重重的一击而隐隐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可以想见,如这般的咬牙切齿,是有多门的厌恨着烟萝,若非是心中有所顾忌,她八成真的会一掌劈下。看来烟萝这一招棋下得可是十足十的凶险,还真亏的殷念远信得过烟萝。
      “老夫人息怒,想来二小姐也是不知会引来这般恶事的。”邬思贤在旁恭谨的端上一杯茶,陪笑般的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当他急冲冲赶来时,见到的只是府中四处灯火游弋,匆忙的护院满是张惶。老夫人一脸怒容的从阴暗的楼阁中走出,阴沉的命令着一旁一脸恭谨而略显惊惶着的程砷石将邬二小姐拖入幽房。好在他小心翼翼的从中斡旋,安抚着邬老夫人那颗的愤怒的心,二小姐这方免于再次被拖入那个曾经幽禁过她三年的幽房中。
      邬老夫人瞥了眼邬思贤,轻哼了句。接过茶杯,轻轻的啜了口茶。
      “老六啊。我怎觉得你今日特照顾着这二小姐呢?往日里你可是极为痛恨她的。她出了什么事岂不更好。”冷着眼,看着邬思贤,妄图能从他眼神中读出些什么。
      “老夫人哪的话。我虽是厌恶她,可却从未痛恨过她。更何况我好歹也是他三叔,今日之事,只不过是人人皆能做到之事而已,并无何特别照顾。”邬思贤句句在理的解释着,面色无波,“再说了,这事即便我不做,想老夫人这般宅心仁厚,即使再为气恼二小姐,也会这么做的。只是这般反而倒会增加了二小姐的气焰,让她变得得意忘形起来,以为老夫人事事向着是她的。”
      这话,邬老夫人爱听,她点了点头,放下茶杯,应道:“也是。”
      “那老夫人打算今夜这事怎么解决?”邬思贤问道,心中另有了计较。
      解决?老夫人眉眼垂下,眉心收笼,这事让她还真有些费神了起来:“能安全进入密室之人,若非是对密室极其熟悉,便是武功极高了。只是清楚里边一切之人全都早已不在人世了,如此想来那闯入者功夫定是极高。”只是他又怎会知道里边有个密室?
      当年密室刚一完成,邬老夫人便暗中遣人将所有参与建造密室之人一网打尽,让他们彻底消失在密室墙根之下了。虢国夫人虽也清楚里边一切,但其一直被邬老夫人牵引着,也不可能造次,更何况她已过去这么久了。
      “那依老夫人看,会是何人所为呢?”邬思贤一脸沉思的问道。
      邬老夫人摇了摇头:“中原武功高强者,多半已不在世了。近来出现的也不过是些二流的小角色,还不足为虑。再说了,我们家族与江湖武林并无交恶,实在是想不出是何人所为。”
      邬思贤点了点头,低下头,轻轻摩擦着自己的袖袍,思索着什么,蓦然抬头看向邬老夫人道:“会不会是殷首辅,听说他手下可是收罗了三个极为厉害的江湖人士,那会不会是他派来的人?”
      殷念远?!邬老夫人震撼的抬头,收紧手心。
      “不无可能。其中一人我曾也见实过,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此想来,那极有可能就是他派来的人了。”老夫人看了眼邬思贤,沉着眉,赞同的颔首道,满目尽是忧虑与烦躁。若真是他,那可就麻烦了。
      “只是他究竟是要找什么东西?”邬思贤不解的看着邬老夫人。若真的是殷念远所为,那这出戏可就好看了。
      “什么东西,还不是……”邬老夫人下意识的开口道,只是话还未完,便突然似察觉到什么般,上下打量起了邬思贤,冷笑起来,“老六啊,你不会是想借此打探我什么吧?”
      “老六不敢。”邬思贤低下头,语音四平八稳,无丝毫慌乱之色,“我只是想为老夫人做尽心尽力而已。若无老夫人,我也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又怎敢造次?”
      邬老夫人这方满意的点了点头,冷哼了一声:“我谅你也不敢。”缓缓扶着椅柄站立起来,抬眼看了看床上一动不动的烟萝,将一枚黑色的药丸递给邬思贤,接着道,“等她醒来后,直接喂给她,强的也行。”
      邬思贤一见得这药丸,心不由的猛的下沉,却依言恭敬的用双手托住它,含笑道:“是的,老夫人。”这药丸,这药丸……
      “她毕竟是我孙女,我又怎会对她太过狠心。只要她日后安心的听从于我,我自会给她解药。反正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还能管着她几年?这家业迟早都会是她的。”轻瞥了眼烟萝,缓缓踱步向外走去。
      邬氏家族之人喜爱看戏,却更爱演戏,人前人后,时时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前一刻还是极为精神的一个人,却于出了这“慈云园”之后,突然一脸虚弱,脚步颤抖了起来。这戏份演得可真是十足十了。
      “老夫人。”一直守在外边的冰清、玉洁见邬老夫人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左右搀扶。见邬老夫人如此虚弱,心下不禁微微替她酸痛了起来。
      “老夫人,二小姐可还好?”冰清小心翼翼的问道。
      邬老夫人摇了摇头,一脸悲伤,含着泪:“我平日里最疼的就是她了。她若有个好歹,可叫我这身老骨头日后怎么办啊?”
      玉洁老夫人这么忧心,忍不住瞪了眼冰清:“老夫人且莫担忧。想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事的。”
      邬老夫人点了点头,满是伤感,轻轻用素绢揩拭了下眼角涌出的泪水:“但愿如此啊。”
      好一个慈母,直叫身后跟着出来的邬思贤听的满心阴沉。
      “老六啊。我对谁都不放心。唯独你……你可要好好照顾二小姐啊。”邬老夫人突然回头,对上身上的邬思贤,郑重万分的交代着,满身慈爱。然而其眼中闪过的犀利,却叫人心中冰水直冒。
      “是的,老夫人。”邬思贤低下头,恭敬的应着。他虽有些许能力,却还不足以与邬老夫人对抗,更何况他的顾及太多太杂,所以也不可能完全的放开手脚以之一搏,故而他比较实在的选择了明哲保身。
      邬老夫人这方安心下来,于左右侍婢的搀扶下向一旁的软轿走去。纱笼摇晃,灯影将软轿上的紫色纱幕照的一片暗。
      ……
      烟萝醒了,却是在老夫人走后不久才醒的。曲卷的睫毛如雨蝶般扑簌了数下,才缓缓展翅起飞。黑白分明的眼眸骨碌碌的转动了起来,给这张苍白的脸色不禁添加了几分动人的生气。她转动着双眸,将自己所处的地方的景物一一纳入眼球。
      这间屋宇,烟萝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她从未到过这里。素洁的纱帐如梦似幻的随着窗外飞来的清风而舞动着。一盏八角琉璃灯罩将里边的烛火紧紧的裹住,蜡油随着烛火的燃烧而一滴一滴的滑落于烛台之上。随着烛灯,烟萝的眸光缓缓的落在那扇用竹木支起的窗门错镂调花上。是喜鹊登梅图。
      烟萝不由的扬唇轻轻一笑,好生来得讽刺。
      缓缓支起身子,靠在床栏上,目光无波的看向门口。她在等待,等待着邬思贤的进来,等待着他将那不知名的什么东西给她吃下。
      老夫人走远后,邬思贤这方才向里屋走去,却意外的迎上了一双空灵的双眸。他对着烟萝淡淡一笑,似乎不见的有何惊讶。
      “醒来了。”他问道,于不远处的太师椅上座了下来,“这是慈云院,你父亲的住处。”
      他如此解释着,平静的宛若井中之水,无波无形。
      烟萝敛了敛双眸,微微颔首,扬起唇未语,目光平静的看着邬思贤。
      “二小姐想必全都听见我们的对话了吧?”他问着,似乎方才那番话语是故意说于烟萝听的。起手将那老夫人喝过的茶泼在地上,便是那茶壶中未动的茶也是一样。
      烟萝有些惊诧,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邬思贤。
      “有些东西,脏了洗洗还可以用,但有些东西却不是。”邬思贤看着烟萝淡淡一笑,双手轻轻触摸着墨托盘,一把端起这些茶具,却又分外小心翼翼的倒入一个抽屉中,似在解释着他这番动作般,“虽然是洗不干净了,但还是有它的用处,所以必须好好的留着。”
      烟萝不语,这般的话外之语。她多少有些明了,却有着更多的迷糊。她更加警惕了起来,暗中忖度着,计算着。
      邬思贤看了看烟萝,伸出手,将邬老夫人给他的那枚药丸放入烟萝眼前,问道:“认识这药丸吗?”
      这药丸……烟萝不语,抬头看着邬思贤。
      “你该认的才是。”邬思贤看着烟萝,淡淡的说道,“你看了那么多庞杂的医书药理,不可能不认的。”如此的坚定。
      烟萝心中微讶,因为那三年的监禁并无人知晓她日日无事所读之物:“那些医书是你给我的?”她问道。
      邬思贤讥讽般的一笑:“只可惜你却不知好好的利用它。”
      烟萝无语。那里边有太多毒药的配置,可她却选择一“眼”带过,她细心研读的多半是如何才能更好的解除这些毒药所带来的痛苦。虽然她也曾有一段时日因为满心的仇怨而夜夜研读那些毒药的配置,但……因为心中那双温润宽宏的双眸,所以她最后放弃了。
      “这是索心丸。服下这种药丸之人,终生只会是个傀儡。虽然他依旧有着只属于他自己的思想,但那对他而言却已是无用了。索心丸的药性与那南疆的紫陌相差无几,所以有很多人根本无法分清这两种药物,乱服一通解药,最后只落的个身死人亡的后果。”他看着手中的药丸,不急不缓的把玩了起来,“你母亲后来服用的就是这种药丸。只可惜她却以为是紫陌,寻了那么久的解药,到头来只是害了自己。”
      烟萝的心蓦然收紧,目光阴冷的凝视着邬思贤,冷冷的问道:“所以,那药丸便是你让穆蓁给下的?!”
      邬思贤点了点头,如此的坚定,一点也不迟疑。
      “是老夫人要你这么做的?这对你又有何好处?”烟萝冷声了起来,低低的问道。
      邬思贤摇了摇头:“这与老夫人无关,她根本什么也不清楚。这只是我一人的决定而已。”他收紧着双手,眼中闪过一抹无法言语的痛苦。犹如有人紧紧的掐着自己的脖子般,无法顺畅的呼吸。心缓缓的凝结成冰,变得麻木而痛苦着。
      “为什么?”
      “因为再那般下去,你母亲迟早都要崩溃的,她已受不住了。若非是顾及你二小姐,你母亲早就挥着衣袖走了!”恨意宛若春潮,一波一波的涌向他的眼眸。眸光暗沉,话语微扬,似在厌恨他自己,也似在厌恨着烟萝。
      “崩溃?!”烟萝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法消化邬思贤的这番话语了。
      “你以为你母亲当真甘做个人尽可夫的□□?”他摇了摇头,“不是的,她比谁都不愿如此。我从未见过像你母亲这般坚韧的女人。她选择了屈辱的活着,只为了她的女儿。可是,她毕竟还只是个女人。这般屈辱的活了十八年之久,够久了,她的身心早就不堪重负了。你可曾仔细见过她那只右掌么,焦黑一片,那是因为她日复一日的于半夜醒来用烛火灼烫的结果。崩溃只是早晚之事,或许就在你我眨眼的下一刻。如果她一旦崩溃,那么你、五哥、娘娘、露曦以及我的全家人,都将面临生命的危险。我是自私的,我不想在已搭上了我自己生命的同时却还得陪上我家人的性命。他们为此已付出太多的代价了。”
      “所以我先下手为强。在她服下了索心丸后,又故意假好心的告诉她那是紫陌。她信了。因为她想要守护你,所以拼命的找寻着解药。解药找错了,生命也就此结束了。”他微微笑了起来,却是笑的比哭还难看。心拧在一起,又怎能真心的笑起?
      烟萝暗咬着牙,内心波涛汹涌,脸色却一如既往,并无多大起伏。
      “所以你打算将这药丸让我服下?”烟萝冷笑着的问道,锦被中的手紧紧的拧在一起。她必须得逃脱这个不利自己的处境。
      可邬思贤却是摇了摇头,目光诡异:“二小姐,你是将人生看做一场戏,所以你因该比谁都更懂戏,不是吗?”他似乎对烟萝研究了许久,顿了顿,仔细的端看着手中的药丸,伸手轻轻的触摸着,“所以从今后起,这出戏可就要全靠你一人了。”
      对这烟萝别有深意的一笑,笑容苦涩,带着无尽的无可奈何与对生命的留念。张开口,将那药丸往自己口中放去,就这么干的咽了下去。
      “你……”烟萝震撼而不解的看着邬思贤的举动,久久无语。这人……这么的疯狂,这是一条不归之路啊。
      “反正我早就受控于了邬老夫人,又何妨再多这么一颗索心丸呢。”他淡笑着解释着,起身缓缓向门口走去,深深的凝视着那如墨泼的夜空。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活得也够久了,该知足了。
      “可是索心丸并无解药,而且……”最多也就只能活一年而已。
      “那又如何,死只是早晚之事而已。我若能早死,一可赎罪,二可解脱,何乐而不为呢?何乐而不为呢!”邬思贤摇着头,如疯子般,踏着夜色就这么走了。
      只留下烟萝一脸的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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