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绝（清穿，完结）》榆关落花

64、谜底

　　当康熙重复了昨天胤禟说的大致内容后，璃嫣将心里的一问说了出来：“皇上，嫣儿想知道，既然传闻起于宫中女眷间，那么……皇上可知道是谁先传出？”
　　“你真要知道？知道了又如何？”
　　璃嫣摇了摇头：“嫣儿只是不想心中存惑，知道便知道了，嫣儿还要感谢她呢，否则嫣儿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的阿玛……”说着心下凄然，低头不语。
　　“苏克萨哈和查克旦当时都是毅然赴死，朕立誓要保得苏克萨哈全家，无奈鳌拜……苏克萨哈和查克旦为了让朕能够等待时机剪除鳌拜，毅然决然，誓死不悔。唯一的请求便是要朕留下你阿玛……后来你还未出生，你阿玛便过世了，你额娘悲痛之余，产下你后也辞世了。你是唯一的骨血……”康熙并不回答璃嫣的问题，只是负着双手站在床边，不知在看些什么。
　　“那……当时怎么没有人置疑嫣儿的身份？”
　　“当时朕宣称，你是勒尔珲之女，其时勒尔珲于前方战死，朕特恩准，将你带进宫抚养。后来，你也机灵可爱，尤其是十二岁以后，更是聪慧过人，朕一直将你当作自己的女儿看。朕始终忘不了苏克萨哈赴死时的样子……朕亏欠了你们……而且……朕看到你，就会提醒自己，当年大权旁落时的尴尬于无奈！”
　　“砰”一声，康熙手边的青花瓷双耳云文如意瓶被摔得粉碎，璃嫣周身一震，怪不得康熙对自己总是格外的宽容，原来都源于他的愧疚之心……怪不得康熙对于觊觎皇位的皇子如此反感，原来都来自有如当年顺治对多尔衮的那种恨意……怪不得康熙也任由自己不嫁，常年久居宫中，是为了让自己提醒越来越老迈的他，时刻不要放松对皇权的渴求和绝对掌控……
　　“皇上……嫣儿方才的问题……”
　　“唉……”康熙常常地叹了口气，“是霏微。”
　　“什么？八福晋？”
　　“不错，朕暗中查问过，霏微无意中从安王府处得知，无心间传了出来。”
　　无心？……恐怕未必……
　　“嫣儿……你可恨朕？”不及璃嫣想完，康熙缓缓问到，从声音听他真的已是个老者了。
　　“皇上待嫣然比待自己的公主还要好！嫣儿只有感激，怎么会恨皇上？”
　　康熙点了点头，又道：“嫣儿，你和老八的事，当真就以为朕不知道？”
　　“嫣……嫣儿不敢。”
　　“朕早就看出来咯。”康熙慈爱地摸摸璃嫣的头，“却万万没想到，朕要将你指婚给胤禩时，他居然抗旨！他那个倔强的样子啊，和当初皇阿玛待端敬皇后一般，朕到现在都没有忘记。老四向朕要你的时候，朕就是想起了皇阿玛和端敬皇后，你性子太烈，朕怕……唉。”
　　提起当年，璃嫣心里又是一痛，当初他们都错得太厉害了，而康熙居然用顺治与董鄂妃作比，更让璃嫣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用情太深，必然为情所伤。这样的人，对于天下来说，不是最好的人选，你可明白？”
　　璃嫣抬起泪眼望着康熙，泪的那边，康熙的身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难道康熙竟是为了成全自己，才对胤禩百般打压，就是要断了他的念想！……是啊，即便如顺治，君临天下、万国来朝，仍免不了伤了一世、痛了一世，若是胤禩真实现了梦想，他们的结局是否也会如此？而现在，胤禩宁静致远、无欲无求，她又有康熙的纵容和呵护，反倒更随心、更快乐，可是康熙有没有预想过，他百年之后，胤禩的命运又会怎样？而自己的出现，究竟是帮了胤禩，还是害了胤禩？现在这样的结果叫她将来如何自处，叫她情何以堪？
　　“皇上，嫣儿斗胆一问，若是没有嫣儿，您会不会考虑他？”
　　康熙接过璃嫣手中的锦帕，替璃嫣擦去眼眶里噙着的泪水：“裕王已逝，良妃的家世……他难服众王之口。”
　　果不其然，康熙从开始就没有考虑过胤禩，不过通过他来保持各皇子之间势力的平衡而已，可是如果没有自己，如果福全未亡，胤禩的将来会不会有改变？
　　“嫣儿啊，朕看得出，老四也是真心待你，只是他生性喜怒不定，不善表达罢了。将来要什么样的生活，就靠你自己选择了。”
　　选择是成为雍正三千后宫中的一员，还是陪胤禩走向既定的命运么？胤禩和胤禛，根本没有可比性，怎谈得上选择？
　　“嫣儿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可好？”康熙轻轻拍拍璃嫣的背。
　　“嫣儿尊旨。嫣儿……谢皇上厚爱！”璃嫣曾经恨过康熙，而今天她终于明白了，康熙大帝的心思远非常人能够揣测。
　　“去吧。好生休息，莫要太伤心了。”
　　“皇上待嫣儿一如己出，又有德妃娘娘养育之恩，嫣儿的祖父……又是一门忠烈……嫣儿不伤心！嫣儿很高兴！”璃嫣泪眼婆娑得望着康熙，却充满欣喜地答道。苏克萨哈或许真的有罪，但是他是自己的祖父，她宁愿相信，苏克萨哈真的不过是皇权斗争的牺牲品，真的是“一门忠烈”！

　　回到觅云斋，胤禩已经等候多时了，见璃嫣脸上泪痕犹在，赶紧搂住璃嫣：“嫣儿，对不起！”
　　没想到，璃嫣也同时大声道：“胤禩！对不起！”
　　胤禩一怔，璃嫣却兀自大哭起来，对于她的身世，她并不悲伤，无论是苏常寿还是勒尔珲，在她的记忆中都如陌生人一般，就算自己是“罪臣之女”，但她却不觉得身为苏克萨哈的孙女、苏常寿的女儿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何况，现在她仍是勒尔珲的女儿，仍是德妃的侄女，仍是胤禛和胤祯的表妹，一切不都没有改变吗？对于霏微，她也没有责怪之意，无论她当时处于何种心里何种目的才作出了这样的事，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无所谓了，昨夜她不是已经说了对不起吗？而自己也早已原谅了她。况且，现在他们三个之间也一如往昔，这就够了。而对于胤禩，她实在忘不掉心中的欠疚，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牺牲了将来，忘却了命运，来陪胤禩共走一段红尘路，走向那悲惨的结局，可是今天她才知道，如果没有她，胤禩的命运会很不一样。即使康熙从来就没有选择胤禩的想法，但至少，如果没有她，胤禩不会遭受这些打击，如果没有她，胤禛或许就不会这么恨胤禩，而胤禩的将来……
　　“嫣儿，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咯。”胤禩觉得璃嫣环在他背后的双手越来越紧，便拍着璃嫣的背，柔声安慰道。
　　“胤禩……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嫣儿，你说什么呢？究竟怎么了？”
　　璃嫣抬起头，眼睛哭得微微有些肿，而胤禩衣服的前襟上也被她弄得一片狼籍。
　　“胤禩，如果没有我……如果没有我，你有可能会实现你的梦想，你会怎么办？”
　　胤禩愣了愣，随即用手抹去璃嫣眼眶中滚滚而落的泪珠：“如果没有你，那个梦想还有什么意义？”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还有良妃娘娘，还有……”
　　“没有还有了。”胤禩扶璃嫣坐下，“嫣儿，你知不知道，没有你之前，我的记忆是一片灰色，每天单调地重复着奋斗和挣扎，可是有了你，我的生活慢慢有了色彩，有了快乐。其实很久以前，我的梦想就已经变了，只是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如果谁让我用你换那个梦想，我说什么也不换。”胤禩见璃嫣慢慢止了泪，却仍忍不住抽泣，便故作可怜状，“只要你别在像昨天那么骂我就好了。”
　　“咳……”璃嫣看着胤禩的表情，忍不住带着泪笑了出来，“我那不是……”
　　“我知道。你是为了护着霏微，让她不要闹得太出阁，我都知道。”胤禩擦干璃嫣脸上的泪，起身到了杯水给止不住抽泣的璃嫣，“嫣儿，说真的，现在放弃那个梦想远不如昨天你那一句‘不明不白’让我心疼。”
　　璃嫣望着胤禩，心里暗暗地说：他不会是顺治帝，我也不会是董鄂妃，现在的一切都来不及后悔了，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在下面的每一天，肆意地快乐着。
　　璃嫣平复了一下心跳，轻轻的说：“胤禩，你知道吗？在西洋，他们是一夫一妻制，所以只要他们戴上了戒指，得到了神父的祝福，那么他们就得到了神的认可，无论他们相隔多远，戒指之间的姻缘都不会断。所以，在我心里，我们不是‘不明不白’，而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