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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血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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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一年,康熙对太子愈发不满,托合齐结党会饮一事原本康熙一直以“寻访未得其实”为由而搁置,却在去年突然交由刑部审理,更是在今年又命胤祉、胤禛、胤祺、胤礻右等皇子及阿灵阿、马齐等会同宗人府察审。最后,胤祉等人得出“景熙所告各案俱实”的结论,并建议将托合齐凌迟处死。璃嫣知道,胤礽已经突破了康熙的底线,即使康熙对胤礽再偏爱,这种爱摆到皇权面前仍是不值一嗤的。原本璃嫣以为自己可以回到从前,就当这两年不过甜梦一场,从此依旧自己躲入觅云斋,不问世事,却发现她自己再也做不到那般心如止水了。
弄蕊每天都会装作不经意地去向各处的人打听各种各样的消息,而胤禟和胤祯的不时到访也让她完全清楚朝堂中的变化,这算不算干政呢?璃嫣常常自嘲地问自己。毕竟是放不下了,即使说了离开,心却不受自己控制。
五月,觅云斋的茉莉开了,氤氤氲氲地香着,璃嫣每日都采下带着露珠的几丛,晒干制成花茶,耳边却总是响起一个声音:“今天怎么换成了茉莉花?”璃嫣甩甩头,把花交给弄蕊,进屋临帖。重又拿出了王羲之,却发现无论如何纸上出现的都是那无比熟悉的和自己期望背道而驰的字体。罢了罢了,放下笔走到古琴边,试了试音信手抚来,却不是《寂寞在唱歌》便是《任逍遥》那些《渔舟唱晚》、《高山流水》不知道都去了什么地方。连院里的秋千、荫下的长椅,无处不留下他的身影她的欢笑……璃嫣终于放弃了挣扎,原来一个人是可以渗入空气里的,可以充斥在每一个角落,即使他不在了,四周也依然遍布着他的味道,回忆的味道。璃嫣常常抚摸自己左臂的伤痕,已经淡的几乎看不见了,只留下红红的印记,总有一天要消失的吧?就像生命中的某些人,或许他们注定了就是过客。就像现在,他们都走了,去了草原,他们有他们的生活,璃嫣本就是外人,却不甘于只当个看客,结果呢?依旧是被挤出了圈外,回到自己的轨迹中。除了觅云斋,她无处可去,除了弄蕊,她无人可谈,璃嫣忽然发现她的生活如果没有胤禩,居然变得这么简单——这么枯燥。枯燥的时间却又偏偏特别难打发,尤其是晚上,找太医开了几副宁神的药,却总也没有用,也许是他们怕吃多了出意外,不敢下药?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安定呢?那可是福音啊。
闲来经常去德妃处,德妃却因为去年良妃的事心中存了芥蒂,对璃嫣总是面热心冷,璃嫣想不通,无论如何她也是自己的姑姑,怎么就能为了一个已故之人便对自己再也不原谅,感情、血缘对于人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又或者到底算什么?
七月,正是暑热难当的时候,璃嫣迫使自己把全部精力放到了研究冰淇淋中,先是沙冰、而后是奶昔,最后是各种口味的冰淇淋球,现在只有弄蕊有这等好口福,每天跟着璃嫣吃冰的喝甜的。
“弄蕊,你来,尝尝看今天的!今天我特地加了绿豆,还有去年咱们留下的桂花,实在是……太好吃了!”
“格格,你每天这样,让奴婢……怎么是好呢?”
“什么奴婢奴婢的,我呀不是都说了,一直都把你当姐妹的,听到没有。”
“嗯!”弄蕊现在确实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了,也是她每天想着法地替璃嫣打发时间,而今天,弄蕊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是……雍亲王的儿子病了。”
“哦?弘时还是弘昼?”
“都不是,是弘历。”
“哎?哦……那没事了,弘历一定不会出事。”要是弘历早夭,以后的历史要怎么办,搞不好连自己都灰飞烟灭了,璃嫣一边吃着DIY绿豆冰,一边琢磨着。
“可是……听说……太医已经回天乏术了……”
“什么?”璃嫣一惊……若是弘历死了,是不是说明历史还有改变的机会?那……“弄蕊,别吃了,陪我去雍亲王府。”
“唉,就知道格格肯定会去,车都备好了。”
“你个小丫头,取笑我是不是!”
雍亲王府,曾经空旷的湖面真的已经开满了荷花,璃嫣微微一愣,便看见胤禛走了出来,她承认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胤禛的眼里透着焦急,虽然被掩饰得淡淡的,但是这种神色连胤祥被圈禁的时候璃嫣都没有见过,她终于相信了弘历的病有多严重。
“你怎么突然跑来了?”胤禛的语气透着点不耐烦,显然是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璃嫣了。
“我来看看弘历,究竟是什么病?”
“和……和十八弟一样。”
“什么?腮腺炎?”
“什么盐?”
“你等等……让我去看看。”璃嫣看见弘历的时候,实在被吓了一跳,弘历才一岁,小脸已经肿的像馒头一样,而且由于高烧,脸颊潮红,仿佛轻轻一碰便要破裂。
“几天了?”
“三天。”弘历的母亲钮钴禄宁月忍住抽泣告诉璃嫣。
“三天……把太医的方子给我看看。”说着拍拍身边的胤禛。
璃嫣看了一眼方子,分为内服和外敷,内服主要有:金银花、连翘、板蓝根、黄芩、玄参、升麻、僵蚕、马勃、海藻、浙贝、柴胡,而外敷则写着:雄黄、青黛、芒硝、冰片,共研为末,酒醋各半,调成糊状,外敷患处。这还真是“祖传”的方子了,璃嫣哑然失笑,这外敷的方法和自己在幼儿园得腮腺炎时用的居然是一样的,印象中当时还是很有用的。
“表哥,三天都是按这个方子内服外敷的吗?”
“嗯,从未停过。”还是宁月先回答璃嫣。
“表哥,如果相信我的话,听我一句,去城里请个西医。”
“这……”
“你还这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中药吃了三天了,有用么?你再‘这’弘历就没命了!弘历有多重要你不知道么?!十八阿哥你又不是没看见!”璃嫣真是有些生气,万一来不及……她真不知道将来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格格,那些西医都是洋人用妖法害人,信不得呀,信不得!”宁月第一个不同意。
“妖法?那皇上崇尚西学,也是妖法了?”璃嫣急得口不择言,忙道,“表嫂莫气,嫣儿无心之言。”转身又对胤禛道:“太医的办法不管用,你看到了,药虽不错,但是中药效力太慢,用作病后恢复或是身体调养是最好不过的,但是弘历的病来势汹涌,这是我唯一能想出的办法。”
“既然你知道是什么病,不如……”胤禛有些动摇,却始终对于“西医”放不下心。
“弄蕊,你先去城里找,找最好的西医来,先找来用不用一会再说,不然该来不及了。”璃嫣见胤禛依然“顽固不化”,只得先吩咐了弄蕊,现在的状况必须争分夺秒了。
“格格……”
“住嘴!”宁月还想说什么,却被胤禛喝止了。
“我知道是什么病,但是我不会治,也没有药。”
“药材有的是……至于治……上回八弟出事,你不是也……”
胤禛突然提到胤禩,璃嫣心里又是一阵抽紧的刺痛,赶紧定了神:“我要的是西药,不是中药,你的那些药材不管用,上次胤……上次八贝勒是因为大量失血,输了血便没事了,我方病急乱投医地那么一试,这次怎么一样?要是我有法子当年十八阿哥又怎么不治而亡?当年是在草原,毫无办法,可是现在,你在京城!都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不敢试一试?!那是你的儿子!”
璃嫣一通“狂轰乱炸”之后,终于看见胤禛思忖着微微点了点头,她不禁也松了口气。不一会弄蕊便请来了英国的医生托马斯,托马斯只看了一眼弘历便用很蹩脚的汉语十分确定地告诉璃嫣,那是腮腺炎。经过确诊以后,胤禛派人跟随托马斯取来了药……一堆白色的小药片。
“一天三次,每次一粒,不能多吃。外敷还用太医开的方子就好。”璃嫣看了托马斯的诊断书,对胤禛说。宁月因为死活不愿意让弘历受这些“妖法”祸害,被胤禛强行关进了卧房,昏睡中的小弘历不停的挥着小手,找母亲。璃嫣看了心里一软,“还是我留下吧。你忙你的去,弘历就交给我吧,看好弘时、弘昼,千万不能接触弘历,这病会传染。”
“不行!你赶快回宫,我府上还找不出个人照顾弘历?”
“我不放心。”
“我的儿子不用你操心。”
“我的侄子我怎么能不操心?”璃嫣忽然心念一闪,“你放心,这病一般是孩子才会传染,我没事的,要不然,我早把你赶出去了。”
当天晚上,弘历的烧便有了退的倾向,雍王府上下的气氛自是都为之一缓,五天后,弘历的烧已经退干净了,只是脸颊还有些发肿。宁月终于相信这“妖法”救了孩子的命,而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只要能救得了自己的孩子,那是“妖法”或是别的什么,都没有关系了。璃嫣见状,心知已然无碍了,再过一周左右弘历便可以恢复得健健康康了。
“表哥,我回去了。”璃嫣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这下好了,今晚不会失眠了。
“嫣儿……谢谢。”
“哎?我们的雍亲王也会说谢谢啊,嫣儿何其荣幸。”璃嫣打趣地说,“其实,无论发生什么,你我身上的这份血缘是改变不了的,不管你认不认,你永远都是我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