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绝（清穿，完结）》榆关落花

22、薨逝

　　四天后，璃嫣正在书房临帖，最近她常常发现自己的字体和她一心模仿的王羲之是越差越远了，倒是变得日益清丽愈加柔媚了，唉，真是诸事不顺。
　　“格格，格格”弄蕊急急忙忙跑进来，“裕亲王……薨逝了！”
　　“什么？”璃嫣知道福全卒于康熙四十二年，可是没想到这么快，竟然没赶上见康熙最后一面……于是放下笔，匆匆赶往裕亲王府。
　　来到裕王府，府上已是哭声一片，其实她与裕亲王并没有太多交往，裕亲王生前恐怕也只知道她是康熙跟前一个受宠的小丫头罢了，但是今天听到裕亲王薨逝的消息，她觉得自己的心立刻抽禁了，一刻也不愿再耽误便急忙赶了过来。
　　在王府的前院，璃嫣柔声安慰着王府的女眷，却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八贝勒！”璃嫣几乎是惊呼出声的，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四天前她来的时候也看见胤禩，不过觉得他神情低落，心情焦虑而已，仅仅四天，却见他本就清峻的身子更加消瘦了几分，双目布满血丝，嘴唇干燥开裂，声音也略微嘶哑。
　　胤禩看见璃嫣，便缓缓走了过来，却脚下一个趔趄，璃嫣赶忙迎上一步将他扶住：“八贝勒，你怎么……还要节哀顺变，注意自己身体……”璃嫣机械地重复着今天重复了无数变的话，泪水却第一次流了下来。
　　胤禩，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不碍的，多谢格格，我先回去了。”说罢轻轻挣脱了璃嫣的手，没走两步身子却径直软软倒了下去。
　　“八贝勒！”四面八方一片惊呼，本就混乱的裕王府上下更是立刻乱作一团，璃嫣狠狠咬了一下嘴唇逼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喊道：“太医！太医呢！”裕亲王刚刚薨逝，太医应当还没有离府才是。

　　裕王府厢房。
　　“格格，据臣诊断，八贝勒是积劳成疾加之悲痛过度急气攻心方才昏厥过去，并无大碍。待臣开个方子着八贝勒好生调养几日，当得痊愈。”
　　“嗯。”璃嫣悬着的心稍稍定了定，她知道福全素来欣赏胤禩，待胤禩也颇为关切，却绝没有想到福全的死会给胤禩带来这么大打击。
　　“弄蕊，去问问裕亲王府上，有没有派人通知九阿哥过来？”
　　“方才问过了，说是九阿哥一会就到。”
　　“咳咳……咳咳咳……”床上的一阵咳嗽，已然醒转，便要起身，璃嫣连忙制止。
　　“八贝勒，先歇着吧，九阿哥一会就到。”一边说一边把桌上的茶杯递给胤禩。
　　“有劳格格了。”胤禩只觉得依然天旋地转，不得不又躺了回去。
　　璃嫣见他双目紧闭神情凄然，刚刚定下的心又紧了起来，转身对弄蕊道：“弄蕊，你先出去，吩咐不要让别人进来，九阿哥到了告诉我。”
　　“是。”
　　“八贝勒，世事无常，一如天际流星，无法回转。你……”
　　“多谢格格。”
　　“我……”璃嫣见他显然不曾听进去，便在床边蹲了下来，握起胤禩的手，喃喃道，“八哥……没有旁人，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不要在憋在心里了，再这样，伤了身子，如何是好？”说着，璃嫣觉得自己握着的手紧了紧，接着便有些轻轻颤抖，她也不抬头，只是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了上去。她知道，一个男人不会愿意别人看到他的眼泪，尤其是像胤禩这样骄傲的人。
　　“从小……我一年也见不着额娘几面，惠妃……待我很好，可终究……终究……兄弟们没有人看得起我，即使我再努力、再出色……可是只有伯父……他……”
　　璃嫣紧紧握着胤禩的手，她的泪水不仅仅因为胤禩，也因为自己。父母、亲人、朋友，她没有一刻不在思念着他们，不知他们现在都过得怎么样？也许这一生，她是回不去了。一颗泪滑下，落在她紧握的那只手上。
　　胤禩的手抖了抖，随即握了握璃嫣的手，刚要开口，却听璃嫣道：“别说话……这次换我说了……没事……还有我呢……”璃嫣是第一次见到胤禩脆弱的一面，以往的他沉稳、冷静、干练、果敢、处变不惊……几次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都是胤禩的镇静帮她化险为夷，现在……她不禁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格格，九阿哥来了。”弄蕊在门外叫道。
　　“嗯。”璃嫣赶紧站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想了想又将自己的帕子塞在胤禩手里，转身自己去开门。
　　“八哥，怎么了？我听他们说……”胤禟急急忙忙冲进房里。
　　“没事，太医已经瞧过了，方子也开了。”胤禩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也出现一贯的笑容。
　　“你……”胤禟这才转身看着璃嫣，想起了四天前他们的争执，气氛有些尴尬，却发现璃嫣脸上泪痕犹在，露出疑惑的目光。
　　璃嫣赶紧又抹了抹脸颊，微微笑了笑：“糖糖，送八贝勒回府吧，我先走了。”
　　“等等……”胤禟伸手拉住璃嫣，“一起去吧，完了我送你回宫。”
　　“……嗯。”

　　不久之后，康熙果然急忙赶回，亲自祭奠；出殡时又亲往福全王府，恸哭不止。还命御史罗占在黄花山为福全监造坟莹、建碑，规定除常年祭祀外，另有加祭。从胤禟口中得知，胤禩虽是悲痛，但身体已然无恙，璃嫣也算放下心来。只是，璃嫣常常觉得，对于胤禩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上次胤禩晕倒，着实吓的她不清，可是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安定，可是雍正四年，一个横亘在在她心头挥之不去的恐怖阴影，她……她承认自己自私，她不想那么轻易跌落进那无尽深渊，所以一再克制，自己看到胤禟、胤禩的时候尽量不去想那可怕的将来，可是从前那悲剧不过是史书上的几个字而已，看过、叹过也便罢了，现在却不同，他们是如此鲜活地生活在自己面前的人，这一刻的微笑在不久的将来便要化作永恒的冰冷，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不想受伤，所以她选择逃避，不求幸福，她只求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