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绝（清穿，完结）》榆关落花

18、凤凰

　　七月底，康熙决定回銮，即将启程的前一天晚上与蒙古诸王的会宴无比隆重，连弄蕊都因为人手不够而被“借走”了，璃嫣则依然因为康熙不得外出的命令留在自己帐内。除了少数的侍卫在巡视，周围鸦雀无声，远远的传来蒙古歌者的歌声和响亮的喝彩声，璃嫣专心地看着那册《史记》，她忽然发现原来《史记》也不是那么枯燥的。
　　忽然，门帘被掀起，一阵微风吹过，璃嫣莞尔一笑：“怎么，他们肯让你回来了？我……”
　　话未说完，璃嫣面前的烛火忽然一阵摇曳，灭了，一双手按住璃嫣的嘴：“求你，别出声，好吗？”
　　短暂的惊恐之后，璃嫣听出了来人语气中的恳求，加上这略微熟悉的声音……璃嫣微微点了点头。
　　“谢谢……若不是有事相求，我绝对不敢来劳烦格格的。”
　　“说什么劳烦，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托雅。也许应该叫你晗音？”
　　“你怎么……”
　　“你的声音，你的含笑花香。”黑暗中，璃嫣知道晗音笑了，笑得很美、很香。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格格。”
　　璃嫣不语，找出橱里的火折，重新燃起了蜡烛。
　　“格格，你……”
　　“别急，我的帐里若是没了灯光，反而引起巡查侍卫的怀疑。”
　　“嗯……”
　　“不是你有事找我么？”
　　“我……”
　　“要我帮你可以，可是，你要把一切都告诉我，如何？”
　　沉默，璃嫣也不出声，只是随着烛火静静地呼吸，她知道今天晗音会出现，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有很多她并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外祖父是吴兆骞。”
　　“吴汉槎？将左三凤之一？”璃嫣微微瞪大了眼睛。
　　“嗯，看来我祖父的经历格格很清楚了，当初外祖父被牵入江南科场一案，家中男丁随之一起被发往宁古塔，女子则是没入豪族为婢。”
　　“那你……”
　　“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娘亲则是入了纳兰府，纳兰明珠。”
　　“这……可是之后……”
　　“后来，娘亲嫁给了府上的家仆，有了我。那时我还很小，明相一家都待我很好，虽是名为奴婢，可是我几乎没有受过什么苦。后来，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格格也知道，我的外祖父是怎样生返榆关的，对我来说，纳兰一家……”
　　“我明白的。纳兰性德与顾贞观以及你外祖父的一段忘年之交也一直传为佳话……之后的事情我大约可以猜到了。”
　　“格格冰雪聪明，我也不必隐瞒。为报此恩情，晗音自是赴汤蹈火，可是……”
　　“可是你发现违了纳兰揆叙的命令。”
　　“不！命令我是一定要完成，所以太子爷才……可是……”
　　“可是人的感情是不会因为冰冷的命令便望而却步的，是吗？”
　　“嗯！……除了报答老爷一家的恩情，还有就是……从此我便是自由身了！”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格格，我想随你回京！”
　　“什么？回京之后你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不说太子身边的人觉得事有蹊跷，一定会暗中追查，就是揆叙他们知道你仍然在京城，恐怕……”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来求格格的，我……也实在没有别人可以求助……”
　　“你不怕我站在太子一方对你恨之入骨？或者站在……揆叙一方，将你杀人灭口？”
　　“这些日子其实我一直不曾远离，冒充宫女一直留在附近，格格的很多事我也听说了的，我知道格格不会的。”
　　璃嫣叹了口气，难道自己真的这么容易被看穿？“好吧……今晚你就留在我这里，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也许明天会有办法的。”
　　“格格……此恩此情晗音无以为报！”说着便要盈盈拜倒。
　　“起来起来，干什么这么俗套呢？容若救你的祖父难道也是为求报答吗？”
　　“容若？”
　　“呃……你先歇着，我在外面候着弄蕊。”璃嫣一笑，绕过屏风坐到桌边，又拿起了桌上的《史记》。看了许久，却一页也不曾翻动，晗音其实是个无比聪慧的女子，非但一眼看出我不会站在任何一方，更是一下便指出我称呼上的错误……容若，谁又知道从前我便一直是如此称呼的呢？现在看来，却是……璃嫣摇了摇头，只有她自己知道，从听到晗音是吴汉槎之后的时候，便早已打定注意，一定会帮她的了，不为别的，只为二十多年前纳兰容若那一份“绝塞生还吴季子”的情怀。可惜自己莫名其妙回到三百年后竟然依旧和纳兰如此失之交臂，真的是该大叹君生我未生了 ……
　　弄蕊迟迟没有回来，却先等到了库布王子一封信：“璃嫣格格：你很好，八贝勒也很好。我不生气，我会祝福你的。保重！”
　　究竟发生了什么？库布这封什么都没说清楚的简直不能算是信的信，让璃嫣心中的疑惑又多了一分。之前胤禩告诉她随遇而安之后，一切事情就再没了下文，她也几次三番向胤禟、胤祯打听，胤禩到底和库布说了什么，无奈每个人都讳莫如深，久而久之她也只得作罢。而现在……

　　“格格，该起了，今儿个就启程回京了。”
　　“嗯……晗音呢？”昨天弄蕊回来之后就对晗音的出现大为不满，在她看来恐怕璃嫣又在惹祸上身了。
　　“格格就知道惦着她，在外头候着呢。”
　　“对了，今天就要回京了，我可以出门了吧？”
　　“格格什么时候要出门也不是弄蕊管的了的。”
　　璃嫣笑着白了弄蕊一眼，简单梳洗一下便示意晗音和她一起出了帐。
　　“格格，你还真的说走就走啊。”弄蕊放下手中收拾到一半的行装急急喊道。
　　璃嫣向背后挥了挥手，拉着晗音像孩子一般一路小跑。“格格，我们这是……”
　　“劳烦二位通报一声，璃嫣求见。”璃嫣一边说一边握了握晗音的手，“低下头，别说话，一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抬头不要出声，信我就照办。”
　　“嗯……嗯！”
　　“格格，请进。”通报的侍卫已经出来，为璃嫣掀起了门帘，让出一条路。
　　“璃嫣见过太子殿下。”
　　胤礽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璃嫣：“不知格格此来所为何事？”很明显，胤礽并未猜透璃嫣的来意。
　　“璃嫣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情太子成全。”
　　“格格请说。”
　　“殿下身边的侍婢冬雪伶俐可人，想向殿下要了过来，不知……”
　　“哈，此等小事，遣下人来支会一声不就行了？冬雪别收拾了，一会便跟格格回去吧。”
　　“谢殿下成全！那冰弦就留给殿下吧，相信殿下一定会喜欢的。璃嫣告辞。”说着不等胤礽反应，一闪身除了帐，经过晗音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偷偷眨了眨眼睛。

　　终于踏上归程，忙乱的人群中，璃嫣忽然遇到胤礽的目光，说不清是什么含义，但是璃嫣知道晗音和胤礽之间有一些真实的东西让她觉得很温暖。而胤礽的这一瞥似乎也让她对于一切都释然了，明争暗斗不是你伤害我便是我伤害你，无论谁在这样的环境中早已没了对错，胤礽看似在这次混乱而复杂的草原之行中成了措手不及的受害者，可是谁又知道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呢？这么一想，忽然让璃嫣把心中对于胤禩、胤禟的那一份别扭也抹去了，确实他们是怎样的人历史早有定论，又何须自己烦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再也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就可以了，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