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花谢》风栖萋

99、孤独

　　凝雪只是坐着掉泪，一句话也不肯说。小刺客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人，只有无奈的坐在她面前。陪伴有时候也是一种安慰。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突然，凝雪对他说。
　　“好。”他说。只要凝雪肯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于是她就走啊走啊，在雪地里一直走，冰雪冻伤了她的脚，寒风刮伤了她的脸；可是她还是一直走，因为她害怕自己一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力气走了。走了一天一夜，她终于支持不住，倒在雪地里等死，或者被野兽叼去。”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她的身体被雪冻得麻木，终于连饥饿也感受不到了，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意识一点点被吞噬。在她闭上眼睛之前，仿佛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可是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幻觉。小女孩睡了很久，可是有一天她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舒适的大房子里，自己还活着。”
　　“后来她了解到，这个房子的主人叫花蕊夫人，那天正好到城里置办衣料，于是救了她。”
　　听到这里，小刺客不禁问道：“‘花蕊夫人’？可是玄冥谷的主人？传言她住在玄冥谷，以音律闻名，极少示于人前，因此人们又称‘妙音仙子’。”
　　凝雪点点头，继续说道：“小女孩很感激她，就拜她做了师傅，花蕊夫人还替她起了一个名字。小女孩天资很好，对音韵的辨识甚至超过了花蕊夫人，花蕊夫人大喜，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小女孩习得真传，成为超越花蕊夫人的音师。可是好景不长，某一天玄冥谷来了一伙人，他们称在找一个小女孩。花蕊夫人大惊，意识到也许就是自己的弟子，可是来人身份不俗，于是几番周旋，让小女孩连夜出逃。可是后来……玄冥谷不再是玄冥谷，一场大火毁了那个传说。而那个女孩……她依然茫然地兜兜转转，去了京城，被人家卖进了青楼……”
　　说到这里，凝雪已经泣不成声。饶是他也明白，这个故事的小女孩就是凝雪，花蕊夫人便是她的师傅，难怪她有一手好琴艺。
　　忽然，他将凝雪搂在怀里，凝雪正惊讶，却听他沉稳温厚的声音：“跟我走。”
　　一时间，凝雪心思复杂，愣然道：“你说什么？”
　　“我说跟我走，离开这里。”小刺客又重复了一遍。接着说道：“虽然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可我头一次想要保护一个人，出自我的本意地保护一个人。”
　　“走？我们能去哪里？天下虽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随即，凝雪从他的怀里挣脱，调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装什么大侠？”
　　语音一落，小刺客一把拽住她，托着她的后脑勺儿，吻住她的唇。凝雪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感受到他心底的一丝怒气。
　　发泄过后，小刺客掏出一把匕首，在凝雪愣愣的表情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你欠我的一个吻还了，可是我还欠你一条命。既然你不愿意随我走，那你现在就取了我的命，这样我们两不相欠，你继续走你的路，而我也能放心去黄泉。”
　　小刺客把刀放在她的手里，对准自己的胸口。凝雪犹如触电般收回手，那把匕首落到地上，发出尖锐的碰撞声。
　　“你是笨蛋么？哪有人这样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你以为你死了，我的心里还会好过么！”凝雪忽然痛哭起来，像是要把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小刺客将凝雪一把拉进怀里：“可是……你不也是为了复仇，想要去送命么。”
　　“你跟踪我！”凝雪有些生气的盯着他。
　　“不要说跟踪，我只是担心你而已。因为就算我问你的话，你也不会说，那我只好自己去查。”小刺客说，“凝雪……”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从前都是你呀你，喂啊喂的。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竟会升起一丝喜悦之情。
　　他笑了笑，竟让她一时移不开视线：“一直以来，你都很痛苦吧。一直独身一人，被欺负，被凌辱，受尽了委屈。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出现的。”
　　听了他的话，听到他对自己道歉，凝雪感动得流下了泪。只觉得自己尘封多年的心开始跳动，只觉得心里有个地方有了温度。她一直希望能有个人出现在她面前，带她远离这里，斩断这束缚的绳索，因为……谁也敌不过孤独。
　　“跟我走吧，只要你忘了你，我也忘了我。”小刺客说。
　　凝雪没有说话。要她忘记么，她的父母，她的师傅，她的过去……她一直觉得要忘记是很难的，可是，如果是为了他，为了他的话，她愿意去尝试。
　　“一生一代一双人。”凝雪似回应般搂住他的腰。
　　“凝雪……”小刺客安心的微笑，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凝雪，到底是我救了你，还是你救了我？
　　此刻，屋里的两人，终于敞开心扉，互舐伤口，浓情依依。而站在门外的某人，不甘的捏紧拳头，心里某个地方不停地叫嚣。不甘，嫉妒，落魄，痛苦，这一切像是要把她吞噬一般。她转身离去。得不到的东西，就要靠自己去争取，哪怕不择手段……
　　“离三天的期限还有时间，在这三天，我们尽量置办好东西，到时候，也能顺利地逃出去。”凝雪说。
　　“既然要走，当然是越早越好，这些东西路上再买也不迟，何必耗费时间？”小刺客不解的问。
　　凝雪看着他，不舍地说：“虽然我很想早点离开，可是这里的有些人待我很好的，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跟她们表达我的谢意吧。”
　　小刺客有些怀疑地说：“你不会是还想着报仇吧。”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努力忘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