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花谢》风栖萋

87、坤辞宫

　　他不由得笑容一僵，脸色有些苍白：“奴才……奴才明白了……”
　　后宫之中，要想留的长久，做奴才的就要听主子的话，主子里头尤其不能得罪温妃，因为得罪温妃等同得罪皇帝。一时为奴，世世便为奴，卑贱之人搁在主子眼里不过蝼蚁苟且之徒，任人辱之，俯首系颈。
　　宫中残酷如斯，却偏偏引得天下不知天高地厚之人趋之若鹜，稍有不慎，性命难保，个中如履薄冰的滋味岂抵得上田园之乐随心所欲。
　　我暗自慨叹一番，更觉世间冷暖。
　　想着自己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便低声唤了锦字离开。才稍转身，不知哪处冒出一个宫人撞到了我身上，汤药泼了大半，惹得我的衣襟沾上大片污渍。
　　“下作东西，走路时竟不好好看路，冲撞了温妃娘娘，你该当何罪！”那李公公还不待我开口，擅自作威谩骂起来。
　　“温妃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娘娘饶命！”那宫人一听我的名讳登时便惊慌的跪在地上求饶。
　　“饶你？弄花了娘娘的一身衣服，你可曾担待得起？”李公公嗓音一尖，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我听罢微微蹙眉，睨了他一眼：“李公公，何时你竟替本宫教训起人来了？”
　　他转忙陪笑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见她冲撞了娘娘，略微训斥几句罢了。”
　　我不想与他多做理会，转而问那宫女：“你是哪个宫中的？为何这样急急忙忙？”
　　“娘娘容禀，奴婢是坤辞宫的宫人，本来是为皇后娘娘煎药的，只因犯困打了一会盹儿，不想醒来误了时辰，因而赶忙送药去，不想……不想因此冲撞了温妃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她说着说着带了些哭腔，频繁磕头。
　　“皇后娘娘病着……”我呢喃了一句，随后对地上的人说，“既然你无意冲撞，我也无意罚你，你且先起来吧。”
　　“奴婢……奴婢不敢……”她抹着泪呜咽起来，“本来已是耽搁了时辰，如今又将汤药打翻了，回去冬青姑姑必定不会饶了奴婢的，这……这可怎么办呢？”
　　我见她哭个不止，一时得不出解决，便宽慰道：“此事也不全怪你，如果不是我转身时不留神，这药也不会洒了。若你担心回去交不了差，我随你一道回去，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多加责备了。”
　　听完我的话，她的哭声小了不少，如今也只有如此。待我嘱托御膳房再照着方子煎一副药后，便随着那宫人去了坤辞宫。
　　还未走近时，老远便瞧见门口站着一个人，那宫人眼尖，告诉我那是她口中的冬青姑姑。
　　冬青望见温妃，虽有些疑惑，仍是迎了上去：“奴婢参见温妃娘娘！”
　　我说：“起身吧。”
　　接着那宫人自身后走出，向冬青微微福礼：“冬青姑姑。”
　　“合意？”冬青更加不解了，“你怎么会和温妃娘娘在一块的？我不是让你去给娘娘煎药了吗，如今快过了服药的时辰了，药呢？”
　　她始终低着头，不敢回一句，也不敢看她。
　　见状，我冲冬青微微笑了一下：“想必您就是冬青姑姑吧。请您不必责备合意，是我在御膳房时不小心撞了她，汤药全给洒了。”
　　“不不，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贪睡打盹的，这样也就不会因为怕耽误时辰而冲撞了娘娘了。”合意低声解释道。
　　“既然娘娘亲自为你开脱了，我怎好再说什么。”冬青有些无奈地说，“倒也不该全将责任推卸给你，昨日娘娘身体不适，你伺候了一晚上，白日疲倦也在情理之中。”
　　“皇后娘娘昨日身体不舒服吗？”我接过话连忙问。
　　“这也算是娘娘身上的旧疾了，熬过病发的时候也就好了，温妃娘娘不必担心。”冬青说着，心中却疑惑一向毒辣的温妃此时对皇后的关心态度。
　　我听了她一番解释，心里却并不轻松，又想起洛廷所说的十年无虞，更觉沉重。“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见见皇后娘娘。”
　　冬青犹豫了一会：“好，只是娘娘身体刚好，温妃娘娘探视就好，不必要的事请娘娘慎言。”
　　我笑了笑，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我明白。”
　　之后冬青安排合意去忙手底下的活了，而领着我和锦字去了坤辞宫的内室。一路行去，整个坤辞宫装饰雅致，内多花草异卉，闲挂几笼画眉鹦鹉，而无靡贵之气，与延禧宫的骄奢华丽可谓相去甚远。素闻秦霜雪善佛，从前相见时也总是随身携之一佛珠，今见其宫廷陈设典饰果不似俗物，心中不由生了一丝钦佩敬仰。
　　绕进内室时，屋里正点着果香，不似龙涎华贵富丽，不似沉香浓郁袭人，果香清甜淡雅，可助人安神养息。
　　秦霜雪此时正卧在榻上阅书，余光以为是冬青回来了，便也没太留意。
　　“娘娘，温妃娘娘来探视你了。”冬青在一旁提醒道。
　　一听是温妃，便舍了手中的书，一抬眼瞧见我，随即温和一笑：“温妃来了，怎不早些知会一声？”
　　我微微福身：“参见皇后娘娘。”
　　她见状就想伸手扶我，冬青领会，先一步扶起我。
　　“娘娘书看得深，我不忍打扰。臣妾愚钝，可否讨教一二？”我说。
　　“妹妹请坐。”她伸手示意，接着说道，“讨教算不上，妹妹这个年纪还用不着读《金刚经》。”
　　“《金刚经》？”我有些惊讶，“娘娘如此年轻，竟可通读高深的佛学了。”
　　“岂是通读，不过搬弄着愚拙，勉强疏络几句话罢了。”秦霜雪淡淡一笑，接着问我，“温妃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坐？”
　　“娘娘听了不要笑话。臣妾前些时候晾了些菊花，想着搬弄搬弄送娘娘一些。”我随意寻了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