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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第一百六十四章 ...

  •   “今个儿可真要给你道声大喜!”来者银铃般的笑声穿透仙乐,正是与帝泽天同卵双生的吉天祥。虽是血脉相连的双胞胎,性情却判若云泥。帝泽天看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另一位却是放浪不羁的风月常客。
      “多谢姐姐亲临。”阿蒲女含笑道,目光扫过她身后,“怎不见姐姐的东床快婿们?哦对了~~”他话锋微转,语气带了几分促狭,“听闻姐姐前些时日在人间灵应寺,又收了位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做面首?”这吉天祥生性放诞,在她的六十六重天后宫中,面首竟已多到数不清。
      “哼!我这好歹是两情相悦,总好过某些人......”吉天祥柳眉倒竖,话里藏针,“不也偏爱咸甜同尝、荤素不忌么?”这话明着是讥讽阿蒲女荤素不忌,暗里却影射他私生活同样不检点。
      “我素来贪恋世间美好风物,”阿蒲女却不恼,指尖漫不经心地绕着腰间玉带,“不过向来只做赏花人,可不像姐姐这般,将良人锁作东床囚鸟。”
      一番话不软不硬,直说得吉天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嘴角抽搐不止。葵之见状忙打圆场,怯生生道“大主莫怪,夫君他并非有意......”
      “哼!倒劳烦新娘子费心了!”吉天祥狠狠剜了葵之一眼,语气里满是不悦。
      “那我便不扰姐姐清净了。”阿蒲女巧笑倩兮,转身便走,“可不敢再受姐姐的'谆谆教诲'呢。”
      待阿蒲女走远,吉天祥却突然换了神色,拉过葵之的手轻轻拍了拍“他这人就是这般怪脾气。那日听闻你俩要成亲,我还当那混小子又在说笑。不过说真的,他待你,倒是一片真心。”
      葵之望着阿蒲女远去的背影,嫁衣上的银蝶纹在日光下流转生辉“嗯。他那时还病着,却攥着我的手说一定要娶我,我只当是病中胡话。”她垂眸轻笑,眼尾泛起细碎泪光,“他总说自己能力有限,怕护不住我。可于我而言,有他在,便什么都够了。”
      “他哪是能力有限?”吉天祥忽然咬牙,“他早有资本与那些人抗衡。倒是母上糊涂,竟派帝原火去阿蒲山大开杀戒!若我早知此事,定要亲手宰了那厮!”她虽与阿蒲女斗嘴,实则是最懂他的同路人。
      “都过去了,他也放下了。”葵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能不放下么?”吉天祥撇撇嘴,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听说......他收了帝原火的仙力?这话可是真的?”
      葵之含笑点头。
      “哎!”吉天祥忽然长叹,“听闻你们今日成亲,我那傻哥哥......”她望着远处立于玉阶之上的帝泽天,对方虽强撑着病体,脸色却苍白如纸,“受了天雷劫的身子还未痊愈,今儿个硬是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才敢来。我真怕他待会儿就晕过去。”自家哥哥对阿蒲女的心思,自小便昭然若揭。
      “那......太子殿下还好吗?”葵之轻声问道。
      吉天祥闻言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甩开她的手“哎你丫!就不能长点心吗?自家相公整天被别的男人惦记,你倒好,还笑得出来!”她实在不懂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究竟在不在意。
      葵之却只是望着远处并肩而立的两个身影,笑而不答。瑶池的风拂起她的嫁衣下摆,幽冥银蝶纹在阳光下流转,宛如藏着万千心事。
      “今日是本人的喜宴,诸位兄长何必如此?”转过云廊,阿蒲女正撞见几位不速之客。二殿下昆沙王帝摩焱斜倚着玉柱,三殿下神蠡王帝蠡山把玩着腰间玉佩,五殿下毕沅王帝原火面色阴沉地立在阴影里,七殿下拘缨王帝言玉摇着折扇,十一殿奢比王帝啸天则抱着双臂冷笑。这几位皆是天界出了名的难缠角色,此刻如狼似虎地将他团团围住。
      “哟,这不是新郎官么?怎么把新娘子抛在一旁,莫不是想让哥哥们替你‘伺候’?”帝摩焱率先开口,尾音拖得老长,引得周围几位殿下低笑起来。
      阿蒲女红色朝服上的金线在日光下流转,他微微颔首,笑意温煦却不达眼底“劳烦诸位哥哥挂心,内子自有我疼爱,就不劳烦各位了。”
      “嗤,就你这弱不禁风的身板?”帝言玉上前一步,尾指轻佻地挑起阿蒲女的下巴,“不如从了本王,哥哥教你何为真正的‘疼爱’?”
      哄笑声如浪涛般炸开,唯有帝原火垂手立在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他躲阿蒲女尚且不及,此刻却像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那日阿蒲山大殿,他被抽走仙力时的灼痛感仍在骨髓里翻涌。
      阿蒲女却似未闻嘲讽,忽然朝众仙身后扬声道“臣子蒲碧天,拜见天帝。”
      云层翻涌处,天帝玄色龙袍裹挟着雷霆之气降临。他老远就看见这群孽障又在寻衅,此刻龙目扫过,帝言玉的折扇“啪嗒”掉在地上,帝摩焱的笑容僵在脸上。
      “哼!你们几个是当孤死了不成?”天帝声如洪钟,震得廊柱嗡嗡作响,“今日是蒲碧天大喜之日,谁敢造次!”他目光陡然锁定帝原火“老五!又要被吸走两千年仙力?这还不够你造的!一群不成器的东西!”
      几位殿下顿时噤若寒蝉,唯有毕沅王帝原火立在原地,脸色由青转白。他自始至终未发一语,却平白挨了训斥。早知道如此,方才真该跟着二哥一起羞辱这小子!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碧天,随孤来。”天帝拂袖转身,阿蒲女行礼跟上时,衣袂擦过帝原火身边,对方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羊肠小道蜿蜒穿过瑶池仙雾,帝释天玄色龙袍的下摆扫过凝结着露珠的仙草,与阿蒲女的绯红喜服在晨雾中交织出奇异的色彩。两人沉默地走了许久,直到远处传来宾客的喧嚣渐歇,终是天帝先开了口“你如今......可还开心?”
      “开心?”阿蒲女忽然轻笑,金冠下的眼眸亮如星辰,“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你开心便好。”帝释天望着他鬓边的喜花,喉结微动“只是泽天......他刚历过天雷劫,身子还没好利索就来赴宴。我担心他积郁成疾,可看你婚姻美满,孤又......”他顿住话头,似在斟酌词句,“想听听你的想法。”
      “无关紧要之人罢了。”阿蒲女打断他,语气淡漠如冰,“我如今只想与妻相守,生儿育女,做对逍遥神仙眷侣。”
      “既有此心自然是好,只是日后.....”
      “日后之事不劳陛下操心。”阿蒲女侧身看他,玄衣金线在云光中流转,“这是我自己的事。”
      “倒也是。”帝释天忽然转了话锋,“程思说,你父上已知晓你成亲之事?”
      “知晓又如何?”阿蒲女挑眉,“陛下对我父上的事很感兴趣?”他忽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帝释天耳畔,字字清晰,“不过我可不会像他那般懦弱。把我惹急了......可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上。”
      最后几字如淬了冰的利刃,帝释天却忽然朗声大笑“想不到你已知晓!何时知道的?”
      “何时知道?”阿蒲女退开半步,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陛下想知道我知道后是何想法?”
      “你的心思,孤怎会不知。”帝释天目光锐利如鹰,定定望着眼前与挚爱如出一辙的眉眼,“只是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哦?那便拭目以待。”阿蒲女忽然朝竹林深处扬声道,“陛下好像......还忘了说什么?”
      风穿竹林,沙沙声中隐约传来衣袂摩擦的响动。帝释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竹影摇曳处。
      “那你且说,对葵之是真心还是假意?”帝释天的金瞳在云雾中若明若暗。
      阿蒲女忽然转身,衣袍下摆扫过青石上的露珠“自然是真心。我欠她的,当年她为我差点死去,这份情,早已噬骨。”他眼中闪过厉色,“我蒲碧天此生最恨负人,无论她是仙是鬼,哪怕对我另有所图,只要真心待我,我便以命相护。”说罢浅笑转身,朝喜宴方向走去,金线刺绣在日光下划出决绝的弧光。
      他刚走远,竹林中便踉跄走出一道月白身影。帝泽天垂着头,墨发遮住眉眼,玄玉带歪斜地挂在腰间,方才阿蒲女那句“无关紧要之人”,像淬毒的冰锥扎进心脉。
      “都听到了?”帝释天声音沙哑。“他......原来一直深爱着她。”帝泽天声音发颤,指节捏得发白,“或许他对我这般冷漠,并非无情,而是......恨我?”
      “不。”帝释天抬手按上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他恨的是孤。”龙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要的东西,你给不了。就算你爱他入骨,就算你为他逆天而行,也给不了。”说罢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玄色龙袍卷起一阵狂风,径直朝喜堂方向走去。
      “呵......”帝泽天惨笑一声,从袖中取出酒壶仰头猛灌,酒液顺着下颌滴落,浸湿了月白锦袍,“这么多年了,我爱他如命,他的一颦一笑都让我失魂落魄......可我还是想让他知道啊......”
      迷失在情字中的人,何尝不渴望一丝回应?哪怕飞蛾扑火,也要放手一搏。
      “嘿!病秧子还敢酗酒?”一只素手突然夺过酒壶,吉天祥叉着腰站在他面前,石榴红裙裾扫过满地落英,“身子还没好利索就喝这么烈的酒,是嫌命太长了?”她仰头将残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唇角流下,在白皙的脖颈上划出妖冶的弧线。
      “你这丫头......”帝泽天无奈地摇摇头,并未责怪她的无礼,“还没出阁就这般张扬,当心嫁不出去。”
      “嫁不嫁得出去,也比某些人强。”吉天祥将空酒壶掷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娶别人,连句祝福都不敢说,窝囊!”她忽然放柔了语气,伸手抚平他皱巴巴的衣领,“不过说真的,这样也挺好。哥哥,忘了他吧。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你说得轻巧。”帝泽天忽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你以为这场爱恋,是说忘就能忘的?是刻骨铭心的,是我步步为营,岂是说放就能放的?”他忽然转头,眸中闪过一丝自嘲,“就像你殿里那些面首,个个容貌相似。我们都是天家的痴儿,可惜爱上的,都是无情无爱的人。”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喜乐声。帝泽天猛地站起身,踉跄着朝喜堂方向走去,月白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只折翼的白鹤。吉天祥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这场爱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悲剧。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声起哄,霎时间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投向阿蒲女。几位仙官笑着推搡过来,将他簇拥到戏台上。红绸缠绕的雕花梨木戏台在霞光中泛着暖光,台下宾客纷纷举杯喝彩,连檐角悬挂的鎏金铜铃都在晚风里叮当作响,仿佛也在凑这份热闹。
      阿蒲女立在戏台中央,一身正红吉服被晚风掀起袍角,金线绣的鸾凤在灯影下流光溢彩,许是方才饮了几杯合欢酒,他双颊晕染着桃花般的绯红,墨发松松绾着红绸带,几缕碎发垂在鬓角,平添几分慵懒的艳色。
      戏班伶人恭敬地递上折扇与檀板,阿蒲女指尖轻点檀板,清越的唱腔便如山涧清泉般流淌而出。他本就生得一副颠倒众生的皮囊,此刻水袖翻飞间眼波流转,朱唇轻启时声动梁尘,竟比戏班里最负盛名的花旦还要娇媚三分。举手投足间,既有新郎官的意气风发,又有世家公子的矜贵风流,引得台下叫好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屋顶。
      帝泽天隐在人群之后,望着高台上光芒万丈的阿蒲女,手中的酒盏不知何时已空。那人的一颦一笑,一唱一和,都像钩子般挠着他的心尖。他忽然想起几十万年前,在泽翊宫的花苑中,阿蒲女也曾为他唱过一出《长生殿》,那时的他,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不像如今这般耀眼,却足以让他记挂三生三世。
      “好!唱得好!”台下的叫好声将帝泽天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望着台上那个巧笑倩兮的身影,忽然觉得心口一阵抽痛。原来,有些人,有些事,真的只能远远看着,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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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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