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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 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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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故人
日影西斜,临近宫门上钥。
手冢解下腰下的香囊,倾身掀开瑞兽炉缕空的小盖子,将里面的粉末倒了进入,香灰瞬间没入印成梅花状的香块中。
一蓬轻悠悠的淡色暖雾喷薄而出,带了丝丝蚀骨甜香,说不出的清新宜人。这浅浅的雾气朦胧了他的面容,掩住了所有或许存在过的思绪。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手冢刚步下马车,就见大石快步迎了过来,急急地道:“王爷,征北将军投了拜帖,王爷与他素来有交情,属下不好拒之门外,自作主张将他请入了外书房,不知是否不妥?”
手冢脚步一顿,尔后淡淡道:“很好。外书房不用人服侍,撤下吧。”
大石闻言赶紧让仆人送上新的清茶点心进去,又指点暗卫守好外院,不让任何人靠近。王府上下都被严格调教过,这些动静不过像一滴水落入湖中,不动丝毫声色。
不二知道的时候,正折下一支红梅插于白瓷瓶中,只是微微一笑便让人退去。
手冢推了门,但见幸村背着手看着窗外的花树,回头对他道:“好久不见。”
烛光与月色之下,越显得他眉眼含笑,皎月一般容色照人,紫衣袍带飞扬,周身气度飘渺卓然。
“不过半年。”手冢答,他走近他,上下打量,“你身体如何?”
“还是这般罢了。”幸村伸出手腕,让他将指尖搭在命脉上,腕上霎时恍如落下一片冰雪,“倒是你,这莫非就是古人所云的冰肌玉骨?”
手冢不理他的调笑,略略一摸就收回手,“越加严重了,拖下去怎么得了。”
“冰帝破绽哪有这么好对付?”幸村拢了拢雪白的狐裘,“不过他也不比我好受是了,手腕脚腕还带着你给的禁武环呢,折了翼的鹰才有几分可怜可爱。 ”
他眸光流转,斜斜地掠了手冢微蹙的眉间一眼,“何必多想?成王败寇不过这样,你下了狠手对付他,这时候作态竟有些假惺惺了。”
手冢默然良久,淡淡地说:“他过于轻信自负,本就是明摆的破绽。”
幸村哈的笑了声,“这么说,你就太妄自菲薄了。”
手冢抿茶不语。
幸村也坐下,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支着下颌,轻轻地说:“那么我的破绽是什么?哥哥的破绽是什么?你也埋在心里吗?”
手冢冷声道:“装出这样子做什么?”
“……唉,大家都说弦哥是活阎王,我看你比他更铁石心肠。”幸村收起了那副烟雨云愁的模样,“这一路上他不知为我这样子愁了多少次,若能看你这么方寸大乱,倒是有趣。”
“你想问什么?”手冢忽然道。
“问……?”幸村一笑,“问什么呢?你能答的我知道,我不知道的你不会答,所以你让我问什么好呢?”
手冢抬眼看他,“你知道?知道一辈子你海亲王一脉都得留在京里,除非有一日我压不住你们,压不住新帝。”
“知道啊。”幸村不以为然,朗声一笑,“弦哥如果能亲耳听你这句话,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反正我要养伤,留在这么繁华的地儿有什么不好。”
他语气之随意,仿佛只是在说在上京修养一两个月。
手冢不愿看他的笑,只凝视着窗外一轮大好的月,那临近满月的月散溢清辉,却又在边沿微染红晕,仿佛渗出的血珠,让人不安。
两人又说了几句,幸村看见摆在一角的棋盘,便开始手谈。
若不二再此,定能看出两人的棋峰外表不同,气质却相似,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森然。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无声地落下,仿佛黑龙白龙交错缠绵、亦或是浴血厮杀。
三盘皆是和局。
因天色太晚,两人就抵足而眠,一夜无话。
第二日柳驾车来接的时候,看见主人嘴角的微笑,道:“主上心情很好?”
幸村斜靠在厚厚的狐毛上,笼着手炉,懒洋洋地说:“心想事成,怎么不开心?”
柳凝神思量,却也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