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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 棋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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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棋局
手冢捏着一枚黑子,略思忖了一下,才落下一子。
不二一看,不禁放下捧住的茶盏,凝神思量,嘴里道:“王爷这几年在北疆棋艺大增,倒教属下不知如何应对了。”这一子一间夹凌厉到近乎毒辣,不止破了他的小飞,还狠狠地刺入中腹,与往日棋风大不相同。
“既然如此,为何留手。”手冢拾起一枚棋子,温润的黑曜石棋子更衬得他的指尖白得没有血色。
不二轻笑一声,“属下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谈何留手?”说着才落子。
两人连下了几十手,最后不二看着空了的棋盒苦笑,“这回算是平局?”无论他如何出子,都难以撼动对方深沉如海的气势,他已被他气势所慑,这一局是输定的。
手冢应了一声,然后道:“你不问?”
不二伸手一枚枚拾起棋盘上的白子,笑意盈盈地说:“原本是想问的,但现在不用问了。”
“哦?”手冢抬眼看他。
“陛下现在召殿下回来,看来是将您当成太子的保护者了。自陛下登基,四海升平,但平静之下却波涛暗涌,殿下虽然没有大义,但身为皇裔,又握有大将军兵力,到时候振臂一呼,足以改天换地……”不二语意深远,见手冢没有什么反应,顿时有些失望。
“本来殿下在北疆经营几年,地位稳如泰山,又破了冰国,若再拖些时日,让上京的有心人搞混池水,何愁那个位置?这次乾没有回来,想必他正恨得心头滴血呢。”不二松开手,数枚棋子叮叮地落下。
“这个时候回来,实在不是好时机。征北将军不是庸人,只怕就在这十几天里就在冰国刮了不少东西,若是到时候他一动,殿下就只能陷入被动。”
手冢没有回答,脸庞仿佛凝固了千万年的冰雪,即使是跟在他身边二十几年的伴读也无法读懂他的思绪。
“皇上这是想让殿下用性命来完成扶持啊……自古辅政大臣少有善终,更勿论殿下还是太子的兄长。”不二顿了顿,含混地说:“只怕到时候殿下跋前踬后,动辄得咎。”
“属下不知殿下想要什么,但既然您下了决定,属下只能遵从。唯独一样,希望殿下不要忘记,睿王府的人,与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睁着一双蓝眼睛,闪着锐光,凝视着手冢。
“……就凭你这句话,本王就可以让人拖你出去。”手冢声音冷澈。
不二道:“若王爷只听了这句就生气,属下倒觉得高兴呢。”
手冢一推棋盘,打开窗户,窗外花树缤纷,丝毫看不出这是正月寒冬,一股冷风吹入暖室,让不二打了个寒战。
“何必落了下乘。”
他近乎悠然地轻声说。
不二抬头看他,却只能看见他扬起的衣带与半披的长发,窗外的一勾凄冷的新月,仿佛染上血色般淡淡绯红。一时间几要以为自己错听了寒风的声音,良久才道:“既然如此,属下自然是安心了。”
心里却浮上浅浅的欣喜与疑惑。欣喜自然是为了手冢此时的话,能逼出这么一句,已是非常难得的了,自从那年之后睿王不动七情,身上的生气越来少,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自己的主人的心肠全是冰雪。
而疑惑,却也是为睿王嘴里那句话,似乎与他猜测的不同,殿下并非想听皇帝的话,乖乖当一块磨刀石。
无论睿王想做什么,不二都只会听从,但一条活路总比一条死路更好走。
寒意凛冽,更显得天高云远,万里澄清,骠骑将军无心欣赏这千年不变的景色,神情凝重地入了主帐。
幸村一身轻便的紫衣,正在看游记,闻声也只是略抬了抬头,见是真田,便笑了笑,让了半边位置给他,道:“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让手冢入京倒也罢了,这回把你我也召回,北疆这里何人看守!”真田一甩帐子,就冷声说,声音里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意。
幸村将手里的游记放在身侧,“再生气,还能不回去吗?哥哥你还是收收自己的责任心罢。”
“打了五年,莫非功成的时候就眼看他挣得一线生机!皇帝未免太任性,太想当然了!”真田走到挂着的战地地图边,眼睛如燃火焰。
幸村支着下颌看他,慢条斯理地说:“这也是我们的一线生机。”
真田猛地回头看他。
见了真田的惊疑之色,幸村不由一笑,解释道:“皇帝病重,这次让手冢回去扶着太子,自然是不放心没有他压制的我们。就算这次皇帝病得没有余力,等手冢得了大权,他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下一道必定就是杀人的旨意了。”
“何况,这天下还是姓越前的,何必多想?”说着,幸村沉静如渊的紫眸越发幽深,仿佛含笑,又仿佛倒映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