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录》非凡公子

3、转折

　　山顶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寒冬就要到来，非凡像往年一样忙碌地准备着过冬的柴火和食物，除了：
　　“过儿，把那边劈好的柴放侧屋去，省得被雪淋湿了。”非凡冲着一个比自己略微矮小的男孩说道，男孩并不回话，放下手中的药草就去了。
　　非凡满意的看着男孩的动作，就冲着男孩勤劳肯干这点，非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把这个男孩买了下来。

　　那是寒诺之一行人走后的第二天，自己就被逍遥踹下了山，理由是必须为寒云针支付代价。
　　“唉。”非凡心疼得紧攥着手中的碎银，望着人来人往的酒肆。全镇就属这家的酒最好也最贵，老头的嘴又刁的死，换了别的铁定尝得出来，没办法，拿了别人的东西手短，在一百零一次叹息之后，非凡决定就买一小壶，反正老头没说要多少，呵呵。
　　正当非凡感叹自己的聪明时，熙熙嚷嚷的说话声从街角传来，非凡垫起脚尖看见不远处挤满了人，出于好奇，非凡决定前去看一下。
　　灵活的从围观的人群中钻过，非凡看到了四五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孩子，穿着破烂的衣服正蜷缩在一旁，脸上冻成了深紫色。而身后的人群不停地抛出价码，“四十钱、七十钱。。。”原来是买卖小孩，非凡的心不禁揪了一下。九华镇地处偏远，人口稀少，人口买卖的生意并不是很多，事实上这还是非凡第二次看见。第一次还是好几年前，逍遥牵着她下山的时候，记得那时逍遥还对她说，要不是他好心，自己可能也和他们一样，卖于他人作牛马。
　　当非凡从伤感中回过神来时，台上就只剩下一个瘦小的男孩，看模样比自己大概小一两岁。
　　“各位大爷大妈，别看这小子不会说话，可聪明着呢，带回家做事，包您满意。”台上的黑脸大叔不停地向台下推销着最后一个孩子。
　　“瘦不啦叽的不知道能干什么，我看就十钱吧。”一个胖胖的男人率先开出了价。
　　非凡看见男孩望了一眼出价的人又垂下了脸去，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男孩的眼睛，鬓角处更有一块醒目的黑色污印，好像是干涸的血迹。一种本能的怜惜和护卫让非凡脱口而出：“一两！”

　　“我的酒呢？”屋内一片寂静，逍遥不可置信又带着极度压抑的对着非凡问道。
　　“没买。”
　　“为什么？”不依不饶。
　　“没钱。”
　　“钱呢？”
　　“买别的了。”
　　“什么？！”
　　“这个！”
　　第一次逍遥有种想掐死非凡的冲动，但这个男孩还是留了下来。从男孩身上的长命锁上，非凡和逍遥知道了他的名字和年龄：过儿，八岁。

　　山上的日子平静而温馨，过儿慢慢恢复了身体，脸色也健康起来，虽然不如寒少君那么养眼，但用非凡的话来说也是有鼻子有眼，尤其是一双剑眉，更显英气。老头说他并非是天生失音，而是脑部受伤所以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记忆也出现了问题，但仔细调养还是有康复的可能。不过非凡并没有这些打算，继自己的一时心软之后，非凡只是考虑着如何压榨男孩的劳动力，毕竟是自己买的，好好利用是自然。而过儿也一点怨言都没有，非凡有什么要求都会认真去做，哪怕是非凡在饭桌上抢自己饭碗里的肉，过儿也只是沉默，偶尔出现无奈的表情，不做反抗，仿佛真的把非凡当作救命恩人一般。本来非凡觉得一切挺舒心的，不过自逍遥决定教过儿武功开始，非凡的生活又重新回到了以前，更不幸的是现在要做三个人的饭。
　　过儿的体格很好，领悟力也极高，逍遥很是高兴，不止一次的当着非凡的面夸奖过儿的进步。日子就在过儿的进步和非凡的抱怨中不知不觉的过去，单调却简单幸福着，就在非凡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命运却在非凡十二岁那年来了个突然的改变。

　　那是在九华山一年之中最美好的夏季，老头突然对着非凡说：“明天是我的六十大寿，你个小娃要给老子做桌丰富的寿筵。”
　　“你说你六十就六十？你说你明天生日我就要做饭？那明天是我十八的生日。”非凡晒着药草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个没良心的小娃，老子我骗你干吗？明天真的是老子的六十大寿！”逍遥拉着非凡的胳膊，急急的说。
　　“你抓疼我了！”非凡吃痛的拍掉老头的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桌生日宴，“你这么急干吗？就算是你生日好了，干吗一定要我做一顿丰富的饭，随便煮个面好了。”
　　“那是。。那是。。。”逍遥犹豫了半天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是盯着非凡看了很久，沉沉的说道：“我养了你这么久，就这个愿望也不行吗？”
　　非凡一愣，抬头看向逍遥，不知是老头太高还是老头身后的阳光太耀眼，非凡突然觉得逍遥的眼睛里一瞬间有太多的光芒，“好，我给你作一桌好菜。”
　　第二天一早，非凡就开始忙碌起来，虽然对老头的热衷有点疑惑，但非凡心底确实是想给老头做一顿好菜，于是那是非凡有生以来作的最辛苦的一顿饭，自然也是最贵的，到晚上一切准备好后，望着眼前的佳肴，过儿甚至一时反应不过来。
　　逍遥望着满桌的菜脸上竟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然后突然大笑起来“哈哈！老子这辈子就今天最高兴了，来来来，两个小娃，吃菜吃菜。”
　　虽然有点奇怪，但非凡和过儿不一会儿就感染了老头的兴奋，一老两小，又吃又喝到深夜。最后老头更是拉着过儿回房继续聊，非凡也只当老头太高兴，并没有多想，径自回了房。
　　但当第二天推开房门的时候，过儿却站在了门口，双眼红肿，头上和腰间系着白带，手里拿着一封信。心一下子沉到了底，一把抢过信非凡飞一样的跑到逍遥的屋子，推开门，看见老头在床上一动不动，似是睡的很沉，嘴角甚至带笑，非凡没有说话，也没有推搡，因为非凡知道这个总给自己脸色，和自己拌嘴的老头再也不会醒来。
　　攥得太紧变形了的那封信非凡看了很久，之后就烧掉了。逍遥的遗体按照逍遥的要求被葬在了九华山山顶，面向中原，葬礼很简单步骤却一步也不少。整个过程过儿哭的很厉害，但非凡并没有哭泣，只是沉默的很。七七那天，非凡对着过儿说，想和老头单独说说话，过儿懂事的没有跟去。
　　盛夏的九华山，满山花草中，非凡安静的站在孤坟前，表情哀伤而悲怨。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只是此时似乎完全哽在了喉咙口，相处的回忆一幕一幕划过眼前。

　　“喂！”身后响起陌生的声音。
　　“喂。”看见前面的人没有反应，那声音又响起来。
　　“你——”非凡痛苦的转过身，却震惊得看见金色阳光下站了一个白色的美丽少年，俊美的脸庞，钩魂的凤眼，暗如的星瞳，擒笑的薄唇，右眼底一滴泪痣，一分惊讶三分邪气。
　　“里面躺的可是逍遥老头？”美少年越过非凡挑眉望向后面的孤坟。
　　“老头。。老头。。。”非凡念着念着，所有的悲伤汇集而来，一滴珍珠泪顺着脸颊滴下。
　　“喂，你哭什么？”美少年好奇的走近一步，来到非凡身旁。
　　不知怎么，一种亲近的温暖自少年身上传来，一瞬间悲伤决堤，非凡靠在少年的肩膀泪如雨下。
　　“为什么在最后才告诉我？”忍耐好久的悲伤，非凡此刻只想尽情宣泄。
　　“嘎？”
　　“什么欧阳，我不要姓欧阳，呜呜。。呜。。我只要你回来就好了。”
　　“你把本公子的衣服弄脏了。”美少年皱了皱眉。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起来骂我啊。。。什么逍遥门，师傅说哪时死你就哪时死，你怎么这么笨阿？“怀中哭泣的女孩，已经开始捶打起少年的胸膛。
　　“照顾过儿，照顾过儿，你有没有想过我啊？谁来照顾我？老头，回来好不好？回来我给你作一桌菜。只要回来就好，非凡不想一个人啊，不想一个人。“
　　“你一个人关本公子什么事？“少年作势推开怀中的女孩，却发现怀中的人已经哭昏了过去。
　　“算本公子倒霉。“

　　非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宣泄过后，情绪已经好转，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非凡看见了床边守着自己一脸担忧的过儿。
　　“过儿，我是怎么回来的？“记忆中自己好像是在某个人的怀中痛哭，后来就没有印象了。
　　过儿做了一个双手怀抱人的动作，原来真有人看见自己哭泣，还是那人送回来的。印象里还是自己第一次在人前哭泣呢。
　　“人呢？还在吗？”
　　过儿摇了摇头，原来已经离去，还没说声感谢呢。
　　“过儿。”思考了一会儿，非凡对着面前的男孩说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外面看看吗？我的意思是，江湖。”
　　男孩想起老人临终前的话，使劲的点了点头。
　　“好！一言为定！”非凡举起手拍了拍过儿的肩膀，顿了顿，随后说道，“但是之前，我想为老头守三年孝，你说好吗？”
　　男孩这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含着泪光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