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於半鲜

9、chapter 9

　　下了早朝，王大人和那帮子老家伙说要为我践行，让我去佰味楼。本想推脱，又记起那家的栗子饼格外香甜，乐伏喜欢吃。
　　如期赴约。
　　王大人和几位位高权重的老头子坐在雅间，喝着茶谈笑风生，好一副安享晚年的夕阳画面。可惜，杖乡之年还要逼本王篡位。
　　王大人拱手相让，严肃说：“王爷，此番南行，洪情险恶，温璟又是温相的儿子，还望王爷多多留心。”
　　我扶着他坐下：“大人坐下说便好，莫折煞晚辈了。”
　　王大人感激涕零的看着我，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王爷此番治水，还要对温璟多多留心，他虽与您算是同党，但毕竟是温相的儿子，王爷小心莫中了什么圈套。”
　　我点点头：“本王晓得，大人莫费心。”
　　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说出来为好：“大人，我走之后留心皇后，皇后族人权势滔天，一旦掌权，事情更难了。”
　　“这个自然。”王老头捋捋胡子，胸有成竹的说。
　　回府后，刚踏进房门，就看见乐伏坐在桌子旁，似乎等了很久。我的心咯噔一下，他应该是要跟我走。
　　“王爷可是要去治水？”
　　“是啊，你舍不得本王？”人家都说，这招激将最管用。这样一来，乐伏就会赌气留在京城。
　　“嗯，所以我要跟着去。”我内牛满面，这已经是要甩我的节奏了。
　　“路途遥远，而且生活艰辛，我怕你吃不了苦，而且我会心疼的。”
　　“王爷金贵之躯都不怕，乐伏也是不怕的。”
　　“我每天忙治水，没有时间陪你，你跟着也是寂寞的。”
　　“我就是想要帮你治水才去的。”
　　什么？帮我治水？
　　“你会治水？！”府里居然藏龙卧虎，本王果然够迟钝。
　　“不会，但我可以操纵水。”乐伏答得淡然。
　　我还真是忘了，他毕竟是个鲛人，操纵水的能力还是有的，这下问题倒是好解决。
　　“那好，你随我一同去。”
　　“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尽管提。”本王沉浸在高兴中，不假思索的就溜出一句。
　　“完事后，我要回海三天。”
　　诶诶，这还真是要甩我的节奏，“你要保证回来！”我连忙道。
　　“我都是王爷的人了，你怕我跑？”乐伏眼里浮出淡淡笑意。
　　“那是…万一你回海不回来了怎么办。”我小声嘀咕。
　　“不会。”说罢在我唇上印上一吻：“这就是证明。”
　　我高兴的简直快要飞起，遂献宝般的递上早就被置于一旁的栗子饼：“这是佰味楼的栗子饼，我记得你最爱吃这家的。”
　　说罢我便打开纸包递与一个给他：“快尝尝，还是热的。我记得点心你只吃新出锅的，”说到这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是挑剔，除了我怕是也没人知道，众人只当你是不爱甜食。”
　　乐伏直直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而淡淡一笑，接过了点心。
　　“的确好吃。”

　　走的时候，一干官员为本王饯行，搞得好像我被发配边疆，再也不回来了。在路上颠簸十来天，终于到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洪广县已经算是荒了，村子里很多草屋已经挂了蜘蛛网，路上也是泥泞不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潮湿的味道。这里许多村民都逃到了外地，留下的多是些老人和逃不起的贫穷人家。
　　我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来，扶着乐伏下车。温璟坐另一辆马车，已经在前面等我们了。看着破败的村口，死去的老树，泥泞的土地，我不禁悲从中来。
　　“村子与外界隔绝时间太长，没有通知他们我们几时到，我们直接进去吧。”温璟抖抖衣服上沾的泥巴，抬脚走进泥坑里。
　　乐伏也毫不犹豫的向里走，不顾鞋上沾满泥水。但这可难坏了本王，本王一向爱干净，这路如此泥泞，还时不时飘来一股恶臭，怎么走啊。
　　阿清驾着马车到我身旁：“王爷，要不您坐车上来吧。”
　　我抬头看看前面两人，温璟已经走远了，乐伏停下来看我，目光陈静，似在无声诉说。我一咬牙：“不用！”用力向前一跨。
　　“啊————！！！”我不知泥巴很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姿势十分滑稽。
　　“噗——！！！哈哈哈哈——！！！”阿清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连走在前面的温璟都停下来看我。见我这副狼狈的样子，乐伏和温璟也都忍不住笑起来。
　　我满脸尴尬，大喝一声：“阿清！扶我起来！”
　　阿清连忙跳下车，伸手扶我，我努力从泥坑里爬起来，屁股摔得生疼，呲牙咧嘴的看着身上大片的泥水，顿时觉得很挫败。
　　“我扶着你。”乐伏不知什么时候飘了过来，伸出白皙的手掌，眼里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柔和。
　　我刚要伸手，发现自己手上也沾满泥，不好意思的缩进袖子里：“不用了。”
　　他固执地抓住我的手，说：“没关系的，一点泥巴而已。”
　　后来阿清说，那天我的嘴都咧到天上去了，样子特傻。
　　温璟走我们前面，向一个老头打听路，“大爷，请问你们村长家在哪？”
　　老头子穿着破布衣裳，手里拄着拐杖，看起来还算硬朗。他见我们穿的不凡，又听温璟这么一问，便说道：“几位就是朝廷派来治水的大臣吧？”
　　“正是。”
　　那老头子惊讶的说：“张大人没有来报，这是为何？”他说的张大人是两广总督，本要和我们一起治理水患的。
　　“我们从小路来的，没有惊动张大人。”温璟如是说。
　　“恕草民有眼无珠，不知几位是钦差大人。”说罢要跪地，温璟连忙扶起他说：“老伯不必如此。那村长在哪里？”
　　老头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我就是村长。不知三位大人如何称呼？”
　　温璟道：“我是工部侍郎温璟，他是王爷，”又指指乐伏：“他是跟来的家眷，不是朝臣。”
　　老头子惊讶的看着我：“王爷竟亲自来了，王爷果真如传闻所言，是个仁慈爱民的好王爷啊。”说罢还激动的抹了把眼睛。
　　我摆摆手，笑道：“都是世人夸张了，本王还需改进。站着也不成个体统，老伯，可否家中一叙？”
　　“大人快请进。”
　　没想到村长的家境竟然也如此不济，这个村子的破败程度已经完全超出我的想象。进屋后，我更是震惊。屋子里尽是些陈旧破败的家具，黝黑的灶台，只有几把低矮的竹制椅子和一小方桌子，房梁上挂满了蜘蛛网，简直就像是没人住过。
　　老村长招呼着老伴出来，一个同样令人心疼的老妪走出来，见到我们，同样是要跪拜，被温璟拦住。
　　老村长对她说：“快去做些干粮，招待大人。”
　　我一想到好人全让温璟做了就很不爽，赶紧抢在他前面说：“老伯，不必如此麻烦了，我们身为朝廷钦差，怎能在百姓家中蹭吃喝。”
　　那老伯回头看我，连忙道：“王爷要不先换下衣服吧。”随即又对老妪说：“快叫儿媳烧水。”
　　我这才想起自己脏兮兮的衣服，方才被乐伏牵着手，乐乎所以的忘了这事。我一拱手：“多谢老伯。”
　　老村长抚着胡子笑道：“王爷一看就是从小锦衣玉食，从未走过乡村土路。”
　　说的我倒不好意思了：“是呀，我倒是应该以后多替皇上体察民情，了解百姓疾苦。”我又不禁感慨起来，小侄子才继位，做叔叔的好歹也应该多帮衬一下再辞职啊。
　　“老伯，洪情怎么样了？”温璟打断我的矫情说辞。
　　哎哎，工作开始的也太早了吧？！好吧我承认情况很紧急，我应该拉出去斩了…
　　“哎，今年大水发了三次，把庄稼都淹死了，水一直淹到村子里，牲口也冲走了不少。没收成饿死不少人，牲口也活不下去，几乎都饿死了。”说着擦擦眼角的泪：“能走的都走了，都走了。”
　　“水患很快就能治好。”乐伏轻声说。
　　这话如同有魔力一般，老伯擦干眼泪，对我们说：“几位大人都是朝中龙凤，能力我们信得过的。我去看看水烧开了没，几位大人先休息一番吧。”
　　老伯走后，我拉着乐伏的手：“小伏伏，你和本王一块洗吧。”
　　乐伏嫌弃的甩开我的手：“你太脏了。”
　　“那本王先冲干净了你再陪我嘛。”罗亦曾说过，你这人最大的能耐就是死缠乱打。
　　乐伏瞟了眼温璟，说：“你正经点。”
　　“哦。”我瘪瘪嘴，蹲到地上抠鞋上的泥巴。
　　“王爷既然这么想让人陪着洗，温璟陪你可好？”温璟嘴角噙着一抹坏笑，打趣道。
　　我抬头看着他，即使是走过了泥泞的路，他也依然白衣胜雪，风度翩翩。
　　“好啊。”
　　温璟的笑意更深了，他看看乐伏，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王爷可是要与在下坦诚相对了。”乐伏脸色发青，冷冷的拽过我，拎着我就去洗澡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小璟啊，本王第一次发现你居然这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