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与教士》拂罗底

9、Chapter 9【正文】The body

　　吉尔德莱斯男爵的这一间密室，大概是城堡里布置得最精心的房间了。

　　地下室的四面石壁都被黑色的丝绸覆盖，地上铺着昂贵的波斯地毯，地毯上撒着些花瓣。

　　那些花瓣还非常新鲜，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然而那香气并不能使人心情愉悦，却勾起人悲哀的情绪来。

　　房门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正是莎乐美曾经在画室里见过的那一幅，只不过被放大了许多倍，背景也变成了黑色的罢了。

　　密室的中央，有着一个巨大而冰冷的人形黑色祭坛。祭坛四周，摆着十三支点燃了的白蜡烛。蜡烛很长，不像是烧了很久的样子。大约是因为这些蜡烛每次烧短了些，就会有人换上新的，这里的蜡烛似乎是长命不灭的。

　　不过真正让让我惊异的并非是房间中的布置，或是那巨幅画像，而是祭坛上摆着的东西。

　　祭坛上摆着【一具】少女残缺不全的身体。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很难说那只是一具身体。因为那并非是一个人的尸体，而是由不知多少人身体的一部分所拼凑而成的女性的身体。

　　那身体并不完整，还缺少一条腿和一只右手，脸上的五官也没有修补齐全，不过已经可以隐约看出，那身体的样貌居然与画上的少女毫无区别。

　　那身体被拼凑得很精细，是用极细的银线连接在一起的，这功夫之间隐隐约约还有些魔法的痕迹。那少女的身体虽然还残缺不全，却并不让人感觉可怖，倒像是一件未完工的艺术品似的。不禁让人猜想，做这件工作的人一定是一个艺术家。

　　莎乐美见了这般景象，惊得半日没缓过神来。但她毕竟见多识广，看着这里的摆设，便知道了这仪式的意义所在。她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路西斯曾经对她讲过，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禁忌的秘术，可以复原一个死去的人躯壳，让那个人能动，能说话。只是这种秘术过于邪恶又过于艰难，施法的人要付出极多的心血，因此极少有人尝试。她知道这大约就是那种秘术了。她上前几步，伸出手，轻轻抚摸那身体上的脸颊。

　　“还没有完工，不过很快、很快了。”吉尔的声音在莎乐美的身后响起。他的声音里，有些疲惫，也有着即将完成的欣悦。

　　“这么艰难又细致的工作，你做了多久呢？”

　　“从她被杀的第二年就开始了。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七年了。可是我失去她，已经有八年的时间。在开始的那一年里，我没有一天不在祈求上帝，把我的生命拿去，把她交还给这个世界。可是上帝从未听见我的话。

　　我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这令人厌倦的人世，忍受着那些卑鄙的人强加给她的污名。既然上帝不愿帮助我，那么我只好求助于恶魔。恰巧在那个时候，我刚刚回到蒂福日城堡的时候，有一个叫做弗朗索瓦的魔法师到城堡来拜访我。我亲眼见识到他强大的法力，向他询问让她复活的办法，他就帮助我进行了仪式，开始了这项工作。

　　这七年以来，我派人搜遍了周围所有的墓地，偷偷挖掘出新埋葬的尸首，选取合适的部分添补到她的身上。在我又回到战场的时候，我收集战争遗留下的残肢。只是后来，我离开了战场，而墓地里适合的尸首毕竟又太少。我开始在各处寻找年龄合适的少年男女。他们或是有与她相像的手，或是有像她一样的笑意。我把那些无知的孩子诱骗到城堡里，亲自杀死他们，割取适合的部分，添补到她的身上。这样，过去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完成了。”

　　莱斯男爵平静地叙述着，丝毫不为他做过的这些事情感到惭愧。这是一个被人世抛弃了的人，他也因此抛弃了整个世界，转而侍奉魔鬼了，世上的一切人仿佛都站在他的对面，而他唯一的朋友，只有眼前的这个早已告别了人世的女吸血鬼。

　　莱斯男爵珍视着自己与这个特殊的朋友的友谊，同时也一直欣羡着她的幸运。她爱着的人死去之后，她还拥有着他的头颅；虽然她爱人的头颅后来失踪了，可是她终究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恋人。

　　而他呢？他眷恋着的那个女人死去之后，连骨灰都被撒到河里，再没有一点踪迹，好像她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他仅仅保存有一点河水收藏在身边，而那河水也在这无尽的岁月之中蒸发殆尽了。他不相信他能像莎乐美那样，最终寻回自己深爱着的人。不过幸好，他还可以找到另外的方式。

　　莎乐美怀着极深的怜悯望着他：

　　“你难道不知道，即使你能够完成了这样一副躯壳，即使你可以用魔法让她活动起来，可以说话，可以拥抱你，可是她的微笑只是筋肉机械的牵动，她的话也只是无意义的言语。她的灵魂仍然在她原来的地方，而不会屈就这样一副用魔法塑造出来的躯壳，即使你费尽心血，所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酷似她的木偶。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么？”

　　吉尔德莱斯的脸在烛光下显出极为惨淡的白色，他失了色的唇挂着淡淡的笑意：

　　“是或不是，又能怎样呢？你对我说的这些，难道我自己不明白吗？这七年以来，我无数次的想要放弃掉在这间密室里所做的事情，可是我对她的思念却驱使我到这里来，驱使我去寻觅和杀戮，只有在这间密室里，我的心灵才会是安宁的。

　　她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这已经是注定了的事情。她不会再微笑，不会再昂着她那坚强的头，不会再望着我了。这样的想法让我无比的痛苦，即使只是一个样貌与她想象的躯壳，我也希望她回到我的身边来。七年了，快了，快了，我不用再忍受太久了。”

　　他抬手抚摩少女残缺不全的脸，带着深深的眷恋，在少女的耳边轻声呢喃着，不再注意到莎乐美了。莎乐美也并不去打扰他，只是径自离开了密室，离开了蒂福日城堡。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在莎乐美的印象中，城堡外的旷野从未像这一日这样荒凉。她一次没有像风一样快速掠过平原，而是用与人类一般的速度在黑暗中慢慢前进。她听见夜晚风吹过平原上荒草的声音，好像少女在被无辜杀戮之前的哭泣。

　　她自己已经杀戮了一千年。对她来说，杀戮是为了生存。在大多数情况下，人类也不过是食物而已。然而吉尔的杀戮让她心惊。她知道吉尔曾经是个军人，早已习惯了同类之间的相残。但吉尔用来拼凑人偶的碎片，却并不是都从战场上得到的。她知道他已经对这个能冷漠地看着那个他深深爱着的纯洁少女被当成女巫烧死的世界绝望，已经憎恶了所有的人类，因此也就成为了所有人类的敌人。

　　她已经活了一千多年，见识过种种世间的人不知道的事情，见识过种种最离奇的的悲欢离合。因此她可以清清楚楚地预见到吉尔的未来，那充满了不幸的未来。她曾经极为冷漠地看着人类的悲痛，然而此时，她眼看着她长久以来唯一的朋友——吉尔德莱斯昂首挺胸，怀着悲壮的情绪——或许是想要为那个纯洁的少女殉葬的情绪，向着即将来临的不幸结局大步前进。她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

　　当她走到约翰的居所时，已经过去很久了。再有一小时，太阳就要出来了。她看见约翰早已伏在桌子前安静地睡着了。

　　她不想惊醒他，只是俯下身去吻他的唇。然而他嘴唇的温度并不像平日里那样温暖，而是几乎要灼伤了她。她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扳过他的身体，他仍然昏睡着，没有醒过来，他的面颊绯红。

　　她推了他几下，可是他还没有醒。她恍惚意识到人类是会生病的。有些病会让人浑身发烫。她知道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这样的小村庄里，什么都没有，连适合给病人吃的东西都没有。如果把他丢下，他也许会死的。

　　她做吸血鬼这么多年了，她几乎不太可能会死，也就很难想到死。一千多年前，当她还是人类，王的卫兵用长矛对着她的时候，她也并没有感到害怕。她从不知道死亡的可怖。但是浑身发烫的约翰让她意识到死亡的可怕。

　　想到这里，她把自己吓住了。她已经不能再经受一次失去他的痛苦。与他相处之后，她已经不能满足于仅仅抱着一颗头颅亲吻……不，她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时间不多了，太阳快要出来了。她抱起他，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蒂福日城堡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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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唔……这一章可能有让人不太舒服的情节，虽然小夜并没过度描写，但是在看之前还请先做一点心理准备呦~~~并且~~~本情节纯属虚构，请勿模仿~~~（如果有人模仿的话那就太恐怖了啊啊啊啊呜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