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秋以为期》朝见里

1、[网王]秋以为期

　　{1}
　　“下雨了。”
　　少女抬起头，想了想，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雨滴。
　　很温柔的感觉。
　　好像伴随着秋雨，有什么一起滑落了一样。

　　大概忘记了什么吧。
　　一年多前，从在医院里醒来起，仿佛时不时会有一种冲动。
　　——我喜欢你。
　　想要这么说。
　　似乎必须要对一个人这么说。

　　雨势大起来了，原先肉眼难见的极细的雨丝突然变得清晰，滴滴答答，像是拼命想要搅乱醒竹的节奏。
　　“微言，准备吃饭了。”
　　少女应了一声，又默默地在走廊里伫立了几分钟，随即走回屋里，拉上隔扇。

　　起风了呢。

　　{2}
　　“只是一句‘对不起，我不记得了’——这么轻易地推脱责任，清水微言你觉得这可能吗？”

　　自从清水微言两年前出事，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最严重的是刚出院的那几周，总是会陷入梦魇，半夜惊醒冷汗涔涔，却又什么都不记得。请了心理医生，甚至还有催眠师，才渐渐好转起来。但还是断断续续的要吃药调理。
　　今年入秋，又开始频繁地做梦了。
　　不停地闪过相同的片段，能够捕捉到的只有寥寥几个画面。
　　模糊的少年的轮廓，酒店里鼎沸的人声，晃动的高脚杯。

　　说不定是预知梦呢。

　　黑暗中清水微言在床上静坐了片刻，握着被子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Atobe Keigo.
　　她喃喃地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摸开房间的灯，披上罩衣，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与其等着命运找上她，还不如她亲自踏上命运安排的轨迹。
　　至少这样，选择权还在她手上。

　　正好，很久没有去哥哥怎么样了，这次去东京的话，顺便去一趟医院吧。

　　相遇的场景比清水微言想得要好多了。
　　至少不像梦境里，空无一人的中心广场，闷热的空气，不远处的惊起的白鸽。
　　但还是在看到少年的第一时间，心里就有种简直让人窒息的疼痛感。

　　“请问，我们认识吗？”
　　在一家网球俱乐部门口，她堵住了少年的去路，虽然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不像是很好相与的同伴，里面有几个看到她脸色尤其糟糕，反正不是她此行的重点，清水微言也就选择性忽视了。
　　她想要知道，她和面前这个从见到她起就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情绪的人究竟有什么纠葛。

　　“迹部。”深蓝色头发的少年突然插嘴，打破了他们对视的僵持的气氛，“一直没和你说……”
　　他的话被打断了。
　　“你跟我来。”
　　手腕被用力握住，有些吃痛，清水微言什么也没说，任由这次她来东京寻找的正主把她带到旁边的公园里。
　　这个人平时一定不该是这样的形象。
　　清水微言不知道自己的笃定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但似乎就有一个声音这么告诉她。

　　“我们……果然认识吧？”
　　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露出嘲讽的笑容。
　　“不。”

　　{3}
　　迹部景吾印象中，和清水微言的第一次接触是在高二。
　　社团大会后，他拿着那张写着少得可怜的网球社本学年的拨款预算的单子亲自去找学生会新上任的财政部部长。清水微言并不是从冰帝本部升上来的，据说在京都念的国中，能这么快在冰帝高中赢得不少人的拥护，相比手段不错。
　　“这么说来迹部同学对这点拨款有意见？”
　　“没错。”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等着她的回复。
　　清水微言毫不迟疑，把纸张推到一边：“既然迹部同学如此体谅我们，那我也就不矫情了，这笔预算，哪怕只是抽出一部分，分给其他运动社团想来也是能够引起质的变化的了。”
　　迹部景吾皱眉，略微提高了点音量：“本大爷什么时候说过要分给别人了？”
　　清水微言故作惊讶：“迹部同学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迹部景吾没有立刻接话，食指轻叩座椅扶手，迅速地冷静下来。
　　冰帝每年都会给予社团一大笔拨款，而其中的大头一向是落在网球部上的，毕竟网球部的实力、影响力远远高出其他社团，虽然近几年并没能获得全国第一，关东大赛上也经常被立海夺走桂冠，学校依然不遗余力地在扶持网球部。
　　这次的经费问题只是在创造一个契机，迹部景吾甚至怀疑他们拿到的这张预算表是不是真的作数。清水微言在试图激怒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
　　把他的表情收入眼底，清水微言知道已经不可能用原来的办法达成目标，索性不再遮掩，开诚布公道：“这次调整有校方的意思在，他们希望能够加强学校社团的整体实力和学生的综合素质，网球部再强也不可能撑起一整片天。但我也不想为难网球部的诸位，预算的金额可以浮动，只要你们愿意拿出足够的诚意。”
　　“什么意思？”
　　清水微言很简要地把她的打算说了一遍，是持续一整个学年三个学期的系列活动，主要靠网球部的高人气来吸引观众，真正需要他们出力的不多，最耽误时间的也就是和一些同学来几场指导赛就好。
　　“那么，合作愉快。”
　　清水微言居然把协议都已经拟好了，显然事先就已经算出了他所能让步的底线，迹部景吾有点气闷，脸上却一点也没表示出来，提笔飞快地签了字。
　　“迹部大少爷，我给你一个忠告，”送他到会客室门口，清水微言露出一抹在迹部景吾看来很是碍眼的笑容，“女人一向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4}
　　清水微言原本不和迹部景吾死磕也可以，冰帝还有不少快要维持不下去的小社团，强制性关掉几个，再合并一些，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大问题。
　　不过整整三个学年的合作机会，好好筹谋一下的话，是有很大的发展余地的，也不白费她辛辛苦苦从京都考过来。
　　清水微言揉了揉眉心，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第一步总算是踏出去了。

　　会因为遇见一面就喜欢上一个人吗？
　　应该是不会的。
　　不过只是因此而开始关注一个人，倒是很可能的事情。

　　清水微言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迹部景吾的。
　　每次一个人悄悄去看有冰帝出场的网球比赛，虽然大部分时候迹部景吾都不会下场，能偶尔看见他坐在那里，充满着指点江山的意气也很不错。
　　她曾经以为有一个笼罩着天才光环的哥哥在，她是不可能轻易喜欢上什么男生的。
　　大概这就是正巧在少女怀春的时令撞见一个仿若已经君临天下的帝王的后遗症吧？
　　也没什么不好的。

　　清水家在关西怎么说也算是能呼风唤雨的存在，不过全家的期望都在她哥哥上，因此对清水微言的管教不十分严厉，她也很顺利地高中考到东京。
　　不管能不能追到手，至少，要能够让他看见自己。

　　现在，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5}
　　“Cheers！”
　　收官活动取得了超乎预料的成功，学生会全体和网球部一起庆贺，甚至因为创下的良好收益，已经开始探讨新一学年的合作方案。
　　“你不出面吗？”看见清水微言一个人在窗边欣赏城市的夜景，迹部景吾走过来问道。
　　清水微言挑了挑眉，微微一笑：“我只是铺路的。”
　　既然网球部接洽的是内定的下一任部长日吉若，学生会里还有不少同学乐意去谈，她也没必要赶着凑上去。
　　“本大爷一直想问，当初为什么会挑上网球部？”至少就从当时的情况来看，选择和网球部合作绝不是学生会解决问题的第一选择。
　　清水微言怔了怔，把盛着半杯橙汁的玻璃杯往旁边的桌子一放，看着迹部景吾半开玩笑道：“如果我说我不是对网球部感兴趣，是对迹部景吾这个人感兴趣，你相信吗？”
　　她在挑衅。
　　清水微言这绝对是在挑衅。
　　迹部景吾伸手拿过她的杯子，冰凉的杯壁贴在了她的脸上。
　　“这需要判断吗？不要小瞧本大爷的洞察力。”
　　清水微言笑容愈发明亮起来：“那么，也请你记住，不要小瞧女人的好胜心。”
　　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吻了吻他的脸颊，随即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迅速跑开。
　　被她出其不意的举动惊了一下，迹部景吾不禁失笑。
　　“本大爷倒想知道，你能跑到哪里去。”

　　{6}
　　“清水微言，你告诉我，只是一句‘对不起，我不记得了’，你觉得就能够推卸掉所有你应该在这两年内付出的责任吗？你认为你可以这么轻易把本大爷玩弄在鼓掌之间？”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好像和梦境重叠了一样。
　　“可以请你先放手吗？肩膀很痛。”
　　她就好像情绪不会波动一样，在这样的情形下，依旧不紧不慢道。
　　迹部景吾忽然涌上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承认，他看不透清水微言。
　　无论是四年前，或者是现在。
　　当初清水微言以一种锋芒毕露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而两年的相处下来，他知道那并不是她真实的样子。
　　温和，沉静。
　　他想，他会有时间更加了解她的。

　　大一那年，他们两个作为东大和英国一所大学合作项目里的唯一两个大一新生去那里交流一年，机场里他没等到清水微言，只收到短信。
　　“有一点事情要耽搁一下，最迟在枫叶落尽之前，我会来找你的。”

　　没过多久，他听说她家里人帮她办了东大的退学手续，然后就杳无音讯了。
　　他让人去关西打听，一无所获，直到那年十月底，清水家突然宣布清水微言和当地另一个财团的公子订婚。

　　她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两年，如今再次出现，难道还想夺走些什么吗？

　　“清水微言，本大爷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想惹事就走得远一点，还想耍什么把戏的话本大爷奉陪到底。”
　　对于他的最后通牒，清水微言却仿佛毫不在乎，微微笑道：“果然我们是认识的啊。”
　　似乎可以对上号了，和梦境里那个缺失的背影。
　　这样的话，她所想要追寻的，已经找到了。

　　“相不相信是你的事，说不说是我的事，所以现在，当我已经下了决定，请你不要打断我。”
　　迹部在那一瞬间意识到她的气场和刚才的淡泊相比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就好像在酒店庆功宴那时一样。
　　中央广场在这个时候很冷清，只有道边一两片枫叶飘落。
　　“曾经的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莫名的肯定。
　　“不过我不需要你奉陪到底，”她此时的笑在迹部景吾眼里很有如释重负的意味，“希望我们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迹部景吾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办法下定决心，他不知道她特意来说这番话是什么目的，也不知道——他这次没有挽留的话，会造成怎样的结果。
　　他闭了闭眼睛。
　　算了，怎样都好吧。
　　迹部景吾，是绝对不会动摇，也绝对不会后悔的。
　　只是在他转身离开前的那一刻，倒映在眼底的，是她忽然摔倒的身影。

　　{7}
　　医生没能检查出清水微言为什么昏迷，检查下来和以前的情况没有差别。
　　而在等她苏醒的这段时间里，忍足侑士告诉了迹部一些内情。
　　像是两年前他出发去英国的那一天，清水微言的哥哥失踪，清水微言出车祸。
　　等她哥哥几天后在郊外废弃的工厂里被找到，送往医院抢救，也勉强只是保住一条命，虽然医生说还有可能救治回来，长期以来始终处于不可逆昏迷状态，苏醒的概率究竟有多小谁也不知道。
　　清水微言的事故却是迹部景吾的一个疯狂的追求者做的，那个女生国中的时候曾经是后援团的核心成员，因为行为过于激进被退学，后来据说还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她被家族除名。
　　全面封锁消息，宣布订亲，全部都是清水家为了稳定局势的权宜之计。
　　忍足侑士是一年前开始接触医院里的事务的时候才知道的这些，毕竟忍足本家在关西，而且清水微言的哥哥实在忍足家开的医院接受治疗。
　　清水微言的哥哥忍足见过，绝对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如果迹部和他同岁，大概也只能勉强比肩而已。
　　古人说多事之秋果然是有道理的。

　　“我想过告诉你，可是想想清水家的那个情形，还有你的情绪状况，我觉得说了也没什么用。”
　　迹部景吾看起来心不在焉，不过忍足侑士知道，他有认真在听。
　　叹了口气，他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在这当口响了。
　　“你说什么？醒了？”
　　挂了电话，忍足侑士都不敢浪费时间和迹部解释，拔腿就跑，完全没有了一向翩翩公子的风度。
　　迹部站起来，猜到发生了什么，却没有跟上去，只是走到病房里。

　　清水微言醒了，脸色十分苍白。
　　她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缓缓道：“我梦到我哥哥了，他说他回来了。”
　　迹部停顿了几秒，接口道：“他大概醒了。”
　　清水微言想到以自己现在这个病怏怏的状态去找他似乎不太合适，没有急着要下床，反而喝着温水，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迹部说起话来，就好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一样。
　　迹部知道，她确实忘记了。

　　{8}
　　“你听好了，本大爷没有说过原谅你，不管怎样的苦衷，都不可能这么轻易地一笔勾销。”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翕动着，水杯里升起的热气氤氲出一片水雾。
　　“我听不懂你的话，但你应该也知道，我不在乎。”她慢条斯理道，语调平和。
　　“我知道你听不懂，我不会原谅的只是曾经的你罢了。”
　　清水微言愣了愣，抬起头来，露出些许诧异。
　　“我叫迹部景吾，请多指教。”
　　那一瞬间他张扬地笑着的样子似乎和某个隐约的画面重合起来，清水微言抿了抿唇，嘴角漾开一抹弧度。
　　“我叫清水微言，请多指教。”

　　会迎来怎样的结果，来年枫叶落尽之前，一定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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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咳，送给@微微 的贺文，因为貌似总是一不小心就BE展开了改了好几次设定= =一不小心构架太大了，所以后面有点神展开，非常抱歉TAT。也因为这个，好像和秋以为期这个题目关联不是最大了……“将子无怒，秋以为期”是诗经·国风·氓里的句子，直白的说就是“你不要生气，等秋天我们成亲吧”之类的，有点异译不过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没看过这首诗的最好还是别去看，毕竟整首诗是个悲剧orz
写大爷总觉得摸不到感觉，希望没把他崩得太惨嘤嘤QvQ
再有就是BGM的歌词↓
Butterfly 彷徨うよ / Butterfly 在彷徨
地下鉄は迷宮さ / 那地下铁像迷宫一样
はばたいても　はばたいても / 无论怎样飞翔 无论怎样飞翔
見つからない　出口 / 也找不到出口的方向
Someday もし君に / Someday 如果有一天
そんな日が　訪れたら / 你遭逢这样的日子
思い出して　思い出して / 请你想起 请你想起
僕は此処にいるよ / 还有我 在这里
幸せの意味はたぶん / 世上有多少颗心灵
心の数だけあって / 就诠释着多少种幸福的意义
だけど　それじゃ多すぎて / 可是 那岂不是太多太多
見失う　僕ら / 于是我们便迷茫了
さぁ　繰り返すような日常が / 这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
ゆっくり未来変えてゆく / 却也能将未来渐渐改变
焦るほど絡みつく / 焦急着缠绕交织的
夢というクモの糸 / 是名为梦想的云丝
君が羽根焦がし飛ぶのなら / 若你燃烧羽翼 展翅高飞
太陽さえ　届くだろう / 就能飞到太阳那里
美しく　溶ければいい / 愿与你一起美丽地熔化
微笑み　見せながら / 如同你对我的微笑一样
Anyway いつの日か / Anyway 终有一天
人は皆　別れゆく / 人都将面对离别
それでもいい　それでもいい / 那又怎样 但那又怎样
君に僕は会えた / 至少我曾遇见了你
Far away 離れても / Far away 就算相隔甚远
幸せは祈れるよ / 也会祈愿你幸福如一
届かなくても　届かなくても / 哪怕无法传达 哪怕无法传达心意
君の歌を作ろう / 也会留下你的旋律
生まれた意味は　きっと / 降临世间的意义
死にゆく時　気づける / 定是在临死前才会彻底明白
だけど　それじゃ遅すぎて / 可是 那岂不是太迟太迟
彷徨うよ　僕ら / 于是我们便彷徨了
さぁ　押し潰すような現実は / 一触即溃的现实啊
きっと君を変えるだろう / 一定会将你改变吧
変われるから　君は君で　在り続けるのさ / 但正因能够改变 你将保持自我 继续前行
君が声嗄らし叫ぶなら / 若你声嘶力竭 纵声呐喊
三日月さえ　落ちるだろう / 就连新月也会震落吧
躊躇わず　ゆくがいい　かすかな光でも / 不要踌躇 去吧 就算只有一线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