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情缘之汉宫雪》雪阡篱

9、第九章:太子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子落在纱帐上，隐隐绰绰的金色的光芒晃动，映出纱帐里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
　　刘洪熙半坐起身子，曲肘撑着头，静静凝视着秦湘安睡的样子，眸光深邃。

　　她的睡容很恬静，长而密的睫毛垂下，带着一种静谧清远的美，虽没有平日里的妖娆妩媚，却别有一番动人的风情。

　　刘洪熙面色淡淡的披衣翻身下榻，为她掖好被角后，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浓密的睫毛垂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里一切的情绪。

　　“四哥，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从冷宫走出来的那刻，雪滢叫住了他。

　　“无论什么事，四哥都会答应你。”因为他身边只有雪滢一个亲人了……

　　“我要四哥发誓，除了雪滢，不许让别的女子留在你的身边。”雪滢一字一顿说道。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希望四哥的温暖只给我一个人……”雪滢眼神依然有着深深的忧郁。

　　“好，四哥答应你。”

　　由于雪滢的缘故，他并未过多接触女子，所以他身边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当日向雪滢许下的诺言犹在他耳边回荡，然而，秦湘的出现却打乱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

　　他不知道自己对秦湘是什么样的感情，对于秦湘的轻佻放诞，他说不上厌恶；对于秦湘的投怀送抱，他没有拒绝，反而接受了。

　　但是，他敢肯定，自己并不爱秦湘！

　　秦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身边空荡荡的，身上却是酸痛无比，但她还是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四处张望着，直至目光落在负手立在窗前的刘洪熙身上，“是你抱我回来的？”

　　“嗯。”他应着，淡淡而疏离。

　　“想不想听我去霁月坊之前的事情？”阳光洒满刘洪熙一身，他修长的倒影投落在墙上，微微晃动，像是要随风飘逝一般，看着刘洪熙，秦湘感觉自己似乎很难抓住眼前男人的心。

　　“你想说就说罢。”刘洪熙漫不经心道。

　　“算了，还是不说了……”秦湘偏过头，语气淡淡，“你是我喜欢的男人，我此生只会忠于你一人。如果有一日，我的身子不再属于你一人，请你相信，我的心永远不会背叛你！”

　　“嗯。”

　　刘洪熙简单的一个字，让秦湘心有些凉，但她还是强装欢笑，“我会去太子身边侍奉的，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日后你当了皇帝，要立我为皇后……”

　　“只要你能帮本王登上皇位，本王绝不食言。”

　　“到时你会嫌弃我吗？”她问。

　　“不会。”

　　只穿着单薄里衣的秦湘从榻上走下来，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刘洪熙，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希望你不违此誓！”

　　“定然不会违背。”他身形一动也不动，心里却在悄然叹息，他注定要对雪滢食言了……

　　花开得正艳，满树繁盛，几朵半开的花像是红巾皱叠，花瓣层层似美人芳心紧束。

　　亭子里，一个装扮妖娆的女子偎依在身着赤色衣袍的刘洪度身侧，浑身柔若无骨，手指轻轻缠绕着刘洪度从金玉发冠上吹落的一缕长发，嫣然巧笑。

　　刘洪度撑着头斜倚在木榻上，神态慵懒，似有醉意，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身侧女子如玉的脸颊，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不时游移在离他仅数步远的秦湘身上。

　　“华清水暖，料峭春寒，犹似惊鸿影翩跹；妖娆指间醉红颜，执手相看两不厌，月下许愿长生殿。”

　　水袖轻抛，裙裾铺展，宛如空中彩云般绚烂；娇声婉转，眸光流转，广袖飘飘，罗纱挽挽，侧腰，回旋，垂眸，抬腕，秦湘的低吟浅唱间流露出无限的风情。

　　“舞一曲霓裳羽衣，唱一腔缠绵爱恋，折腰盘旋，舞步轻点；笼一袖魂牵梦萦的清风，看不穿那情如过眼云烟，风吹云散眨眼间。”

　　粉香融，淡淡眉峰，鬓发如云蓬松，纤纤作细步，似飞燕轻盈，金步摇轻晃，柳腰随风动。无论是一颦还是一笑，秦湘都表演得淋漓尽致，让人沉醉其中。

　　“芙蓉帐暖，我心已寒，阿娇空叹长门怨；应知君王心易变，人生若只如初见，犹记恩爱昭阳殿。”

　　刘洪熙负手立在刘洪度身后，目光淡淡扫过轻歌曼舞的秦湘，面上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断一缕多情发丝，斩一生纠葛宿怨，缘深缘浅，情爱已远。饮一壶醉生梦死的苦酒，分不清这爱若黄粱美梦，酒醒梦逝转瞬间。”

　　一曲落下，秦湘宛如一枝冷艳的牡丹，在日光的照耀下，以一种傲立于万人之上的姿态，缓缓绽放，华丽富贵，令人为之倾心。

　　“好好！”刘洪度推开身侧的女子，从木榻上坐起身，抬手鼓掌，饶有兴致的望着秦湘，别有意味。

　　秦湘折一枝桃花在手，冲刘洪度柔媚一笑，敛着裙子走了过来，“秦湘参见太子。”

　　笑意满面的刘洪度伸手接过桃花，顺便将秦湘一把拽入自己怀中，用手抬起秦湘的脸，眼睑微敛，“果然是人比花娇……”

　　刘洪度的声音低醇，似有魅惑之意，然而他的手却异常冰冷，秦湘仰起头对上他乌沉如墨的眼眸时，更是心神微颤。

　　好可怕的一个男人！

　　刘洪度扬眉轻笑，“秦湘姑娘就不能为本太子斟一杯酒吗？”

　　“太子抱着秦湘不放，秦湘如何能为太子斟酒？”秦湘含笑凝视着他，丝毫不畏惧。

　　“那本太子就松手好了……”刘洪度猛然松手，让秦湘险些跌在地上。

　　秦湘勉强稳住身形，却故作从容，动作优雅地从桌上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盈盈浅笑着走向刘洪度，将酒杯递给他，“太子，请！”

　　刘洪度的目光聚到秦湘的脸上，似乎想看出什么，末了，勾唇一笑，接过她手里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果然是好酒。”

　　“太子大概还不知道……”秦湘慢慢朝他靠近，“秦湘从来都不曾斟酒给别人……”

　　“那你这次为本太子斟酒，代表着什么？”刘洪度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那就代表……”秦湘的手臂轻环住刘洪度的脖颈，贴近他的脸，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正好，这也是本太子第一次心甘情愿喝下一个女人的酒……”对视良久后，刘洪度低沉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秦湘耳边，“所以，你以后就是本太子的女人……”

　　一个缠绵的吻轻轻落在秦湘的额上，猝不及防的秦湘往后退了一步，似乎绊到了什么，仰面向后倒去，然而下一刻却被刘洪度拽住衣袖，再次落入他的怀抱。

　　两个人的暧昧姿势落在刘洪熙眼中，不知为何，他感觉心里似乎梗了一根刺，觉得十分不自在，忍不住低声咳了一声。

　　刘洪度仿佛这时才发现刘洪熙的存在，面带愧色，“瞧我这记性，竟忘了四弟还在这里……”

　　“不便打扰皇兄的闲情雅致，臣弟就先告退吧！”刘洪熙垂眸拱手道。

　　“那四弟就先回吧！”刘洪熙语带歉意的说着，目光却是探究般的看着秦湘。

　　“是。”

　　见刘洪熙退下，刘洪度身边的妖娆女子也识趣的离去，只留刘洪熙和秦湘两人在亭中。

　　两人正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靠在一起，可彼此都睁着眼睛，神智清醒。

　　“小妖精，你可知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本太子动心的女子？”刘洪度睥睨嗤笑着看向怀中的秦湘。

　　“秦湘只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敢将太子从怀中推开的女子。”秦湘笑着将他从自己怀中推开。

　　“欲拒还迎吗？”刘洪度站起身，朝她步步逼近，修长有力的手扣住她柔美的下颌，迫使她看着自己，“你四处散播谣言，说自己有母仪天下的命格……你这般处心积虑接近本太子，究竟有什么目的？”

　　下颌被刘洪度捏得生痛，秦湘却还是强颜欢笑，“秦湘只是仰慕太子而已……”

　　“是吗？那本太子就成全你！”刘洪度冷笑，低下头，吻上了秦湘娇艳的红唇。

　　“一个女人，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吻自己的唇，是因为她心中装有另一个男人……”他锐利的目光敏捷地捕捉到秦湘眼底的那一丝厌恶之色，笑得邪魅，“告诉本太子，那个男人是谁？”

　　“太子如此聪明，若是秦湘直接告诉你，岂不是有辱你的智商？”秦湘笑望着他。

　　“小妖精，总有一日，你的心和你的人都只属于本太子一人！”刘洪度狭长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让我从一个人怀抱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很容易，让我将心从一个人手中交到另一个人手中却很难。”

　　“真是有趣！”刘洪度笑意沉沉，伸手粗暴地去扯她的衣衫，“不过现在，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目的接近本太子，本太子都要定你了！”

　　“若是秦湘这么容易就让太子得到，想来很快就会像其他女子一样，早早被太子厌弃在一旁，所以……”秦湘笑得别有深意。

　　“所以什么？”刘洪度带着浓厚酒味的气息在她耳边轻拂。

　　“所以……”在心里默念三声后，秦湘看着晕倒在自己怀中的刘洪度，敛起面上的笑意，“所以，我是不会让你得到我的身子的……”

　　碧瓦红墙，雕栏修廊；

　　画帘缥缈，纹窗掩映；

　　香焚宝鼎，花插金瓶；

　　金炉篆霭，纱帷轻曳。

　　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丽妃停在了御书房外，让吴怀恩去通禀刘岩自己求见他。

　　片刻后，里面传出刘岩略显疲惫的声音，“进来。”

　　丽妃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款步走进御书房，盈盈向刘岩施礼，“臣妾参见皇上！”

　　刘岩放下手里的奏折，看也不看她，“有什么事情就直说。”

　　“洪昌年龄已经不小了，是时候成家立业了，臣妾见对安平郡王家的女儿不错，所以想请皇上为他们赐婚……”丽妃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留意着刘岩的神色。

　　“洪昌是长大了，做什么事情都有了自己的主见，前几天他求见朕，让朕为他和叶家小姐赐婚……”刘岩神色淡淡扫了丽妃一眼，“朕已经允了这桩婚事，朕看，丽妃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这……”丽妃有些迟疑，“这恐怕有些不妥……”

　　“叶将军及其五个儿子均为国捐躯赴难，留下满门女眷无处安置……”刘岩横了她一眼，“忠烈之后，理当嘉奖，何况洪昌与叶将军之女早有情意，有什么不妥？”

　　见刘岩似乎没有改变心意的样子，丽妃只得尴尬退下，心里却在怪刘洪昌自作主张，瞒着自己求刘岩为他赐婚。

　　见丽妃离去，刘岩抬眼看着墙上挂着的惠妃画像，轻声叹息，“惠妃，你是不是还在怪朕狠心呢？”

　　画像中的惠妃亭亭玉立，只是静静望着他，不言不语。

　　“朕那么多的儿子中，只有洪熙的性子与朕最像，朕不让他委以重任，只是想让他好好历练自己，可是他……”刘岩看着桌案上的密折，低低咳嗽了几声，“罢罢，朕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想做什么，只要别太过分，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去做好了，就当朕补偿你……”

　　“洪熙以为朕对他所做的一切都不知道，其实朕看得通透，了若指掌，只是不愿说穿罢了……”刘岩顿了一下，“这孩子颇有朕当年的野心，只是他年少气盛，做的一些事还有欠稳妥，朕现在还不放心把江山给他……”

　　“唉……”刘岩沧桑疲惫的叹息声音在御书房回荡着，不尽寂寥。

　　只是，刘岩似乎不曾发觉，刚才他所说的一切言语，都落入外面某个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