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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花开成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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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景如烟。山中繁盛的树木再一次抽了芽,一片苍翠欲滴。有雨滴,在房顶汇成了河,又顺着屋檐流下,织成了水帘。
整个松风在饱满的水汽里丰盈滋长。那些曾经让人辗转反侧的情愫,终究在绿水青山中找到了归宿,安顿停驻。
静茈已经不记得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多久,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毕竟,自己被需要着。
“小公子今日怎么不出去耍?”王姑扭着水桶腰,一步三摇地走了过来,手上的蔻丹鲜红欲滴。这些日子静茈一直帮着她料理衣物,想着不要钱的佣人不使白不使,于是十分大方地将要洗的不要洗的衣物统统收拾了出来。
“不了,答应了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静茈抬头一笑,卷了袖子,搬起红木盆。
王姑从未见过这般明媚的笑靥,配着额角晶莹剔透的汗珠,眼前的小公子越发的唇红齿白了,不禁春心一荡,自怀中掏出帕子,媚笑着袭上静茈的胸膛。
静茈见势正要躲,一道旋风直冲而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小静子,你已经好些日子没理我了,今天是岁寒节,无论如何你都要陪我。”
静茈被冲的老远,眼睁睁地看着木盆脱手而出,在空中划了道完美的弧线,倒扣在了王姑的头上。
“你听到了没有?人家不管你答不答应,必须要陪我。”
静茈很想过去看看王姑怎么样,可是有只妖孽箍着她动弹不得。
王姑春心方动便从天而降了一盆衣物,涂满蔻丹的手颤抖着推开木盆,盘留在头顶上的衣服似暮秋的落叶件件凋落。
“噗——哈哈哈哈……”不远处的言儿笑得直不起腰,“你们看她头上。哈哈哈……”
不看不要紧,一看连心有愧疚的静茈也忍不住了。只见王姑的头上躺了条亵裤,玄色的,也不知是哪个男人的。
王姑此时面色涨红,双眼圆瞪,却在看清了始作俑者之后,狰狞怒性立马化为一滩温柔软水。“不知大人大驾光临,贱妾有失远迎。”
妆容模糊,云鬓歪斜,头上还顶着一条男人的亵裤,然而主人家却生生地端着端庄大方的姿态,这种情景实在诡异。
“你就是那个让我的小静子日日遭罪的……”
“贱妾闺名莹莹。”王姑迅速自报名字,擦了四五层白粉的脸上竟然印出了朵朵红晕。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小包子一边感慨,一边不忘用眼神向紧抱着他小娘亲不放的某只妖孽放出警告信号。
“王氏莹莹,二十又六,尝婚配于猎户李家,不幸丧夫,然食色为性,不安于室,尝与其邻往来甚密……”玉玲珑摇着折扇俨然风流名士,说出的话却让王姑面色倾颓。
“玉公子,贱妾可没有得罪你啊。”
“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凌云自玉玲珑身后转出,笑容温暖和煦,却让人脊背发凉。
祁泠玩弄着静茈的长发,圆润的指尖来回缠绕。“既然如此,还不送交官府,云州似乎很多年都没有浸猪笼的好戏。”
王姑面色惨白,忙不迭地磕头认错。
“那以后这些衣物……”
“贱妾的,全是贱妾的。但求各位大人,就放过我吧。”
“我说了不算,小静子,你说呢?”祁泠对傻愣着的静茈吹了口气,轻佻暧昧。
“我没关系的,本来就是我自己想帮忙的。”
“要帮也要看人,有些人不值得”,凌云剑眉紧蹙,难得的好脾气也动了怒。
“那……那就不是我的错了呀……”王姑正是看中了静茈好欺负。
祁泠低头轻嗅着绕指萦香,抬眼一瞥间煞气尽现。王姑瞬间为其所摄,她就不明白了,一个人怎么可以眼神如刀可是手上的动作又是那样的温柔?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将你弄脏的衣服重新洗干净。小静子,我们下山去吧。”
祁泠不等静茈有所反应,带着她向山下奔去。玉玲珑一行迅速追了上去,只留下跪着的王姑和她头上迎风飘扬的亵裤。
血色的指尖深深地嵌进肉里,再抬起头来哪里还有方才奴颜婢膝之色,赤红的眼眸中尽是恨意。一把扯下头上的破布微一使力便化作点点布屑随风而散。
“静茈,让你逃过一劫,今日之辱必定加倍奉还。”
王姑收起欲为静茈擦汗的帕子,上面绣着的海棠花鲜艳的诡异,理了理凌乱的云鬓,一步三摇地出了院子,近了一处密丛拈了诀也下了山。翩跹的身影转瞬便到了一个寂寥的空巷,四下察看了一番后三声长两声短地扣了一扇漆红大门,不一会一个小丫头笑盈盈地开了门。
“二小姐来了,可让我们小姐好等。”
“小莲,姐姐今日不用接客吗?”
“小姐得知二小姐来了云州,特意推了所有的客人在厢房等你呢。”
王姑随着可莲左转右绕的避开了所有人,直接到了内阁。
玉枕纱橱,瑞脑金兽。一面填漆螺钿乌漆面屏风隔开了里外间。帘卷春色,黄梨木雕花的梳妆台上残红点点,镜前一佳人呵手拭梅妆,妆成半朵便垂了眼脸,怔怔地出神。
“小姐,二小姐来了。”
珞岚一惊,慌忙对着镜子收拾好了表情。
“韵儿……”
“姐姐……”
“最近小姐一直闷闷不乐,二小姐来了可以好好陪陪她。”可莲乖巧地退了出去。
王姑凑着门缝确定可莲走远了才放下心。沾了点水擦了擦耳根处,耳后渐渐褶起了道裂纹,食指再顺着纹路慢慢挑开直至剥下了整张面皮。一张似玉娇颜展露而出。
“小莲伺候了我那么多年,信得过的。”
“姐姐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日后被人骗了别怪韵儿没提醒你。”
“呵……我要做的就是要让别人相信我,这样他们才会不设防地将各道消息统统告知我,而要得人信任首先得要相信别人。”
目光清澈,赛雪的容颜在阳光下愈发显得苍白。
韵娘拉过珞岚,“怎么气色这么差,可是客人太难缠,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来这儿。”
“不是,是最近天儿开始热了,晚间睡得不好,所以精神才不济的。”珞岚引着韵娘入座,“更何况,姐姐自小身子不好练不得武功,也只能用这种方式为主子办事了。倒是韵儿,你一个姑娘家,每日风刀霜剑的,听说上次还被碧门伤了,现在怎样了?”
“我没事,上次不过意外,碧门的人怎能轻易伤的了我。”
“刀剑向来不长眼睛,好在有青云护着你。如今碧门的事儿你便不要再管了。”
“不行”,静茈的事情尚未解决,她怎么能放心她活在世上,“我下次自会小心。”
“韵儿,上次你既已露了马脚这次就别插手了,更何况主子已经将这任务转给我了。”
“不行,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韵儿,你想违抗主子的命令,你忘了主子对我们的大恩了吗?”
韵娘楞怔。
她怎么会忘?
那一年冬天,她和现在一样,一身红衣倒在雪地里。满是鞭痕的胳膊死命地抱住将行的车辙。
姐姐已经昏倒了,这辆马车是她们脱身的唯一希望。身上的伤口长合又裂开,涌出的鲜血被寒雪凝结成了烙印满身的咒符。
她是个不被神祝福的人。
老天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她想要的一切都是自己夺来的。现在,她想活下去,那么谁也不能阻止她从阎王手中夺回自己的命。
漆黑的瞳孔里闪着桀骜的光芒。
僵持了整整一个时辰,她浑身早已冻得麻木了,瞳孔却是亮的惊人。
她不想死!
又是一个时辰的死命纠缠,直到她清楚地感觉到意识渐渐在抽离,就在陷入昏迷的前一瞬,车帘拉开了,她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幽潭中……
韵娘凝望着半开的轩窗,目光清远。
姐姐久居凡界,对静茈一事自然无知,这样也好,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连累到她。
目光一暗,心中杀意肆生,这一次她要夺得是静茈的命。
“姐姐准备姐姐的,韵儿横竖不会扰了主子的计划就是了。”
“韵儿……”
拾起面皮往脸上一覆,韵娘甩袖而出。
珞岚拦她不住颓坐在凳子上。
她知道韵儿从小就倔更是一直以主子为天,难道她会看不出韵儿对主子的情愫,可主子又怎能是韵儿可以肖想的……
珞岚面色不禁一黯。
她又有什么资格妄论韵儿,她不也一样爱上了不该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