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紫云小小小

19、埋葬过去

　　“沭，你是怎么搞的，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凌邵峰站起身，少有的当着全体员工的面发起火来。说着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沭槿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八点二十。低下头，闷声道歉：“对不起。”说着，往凌邵峰那边走去。
　　“没事。”主座的凌邵康冷笑一声，淡淡开口。又指了指自己右边的空位置。“你，坐到这里来。”两眼毫无顾及地盯着她的脸，冷冷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温度。
　　注意到他无所顾及的眼神，沭槿心里暗咒一声可恶，不自在地低下头。还是不能做到面对凌邵峰时的那般淡然自若。
　　“大哥，这不好吧。你那里是上座，沭只是公司的员工。”凌邵峰笑着提醒。
　　“有什么不好？”凌邵康反问一句，阴沉地转过头，不经意地弹了弹手中的烟灰：“槿以前跟在我身边时，一向就是坐这个位置。”说罢，眸子冷冷扫了一眼四下的众人，意思是，谁敢有异议。
　　当然不会有人有异议。
　　沭槿尴尬地站在会议中央，炙热的灯光洒在她微低的脸上，略有些潮红。
　　“愣着干什么，大哥让你过去就过去。”凌邵峰说完也坐了下来。
　　沭槿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自己的呼吸，跃过众人，朝凌邵康走过去。然后安静的坐下，至始至终都不再看过凌邵康一眼。
　　蓝微微就坐在另一边，一身白色的小礼服，有着精致的妆容脸上同样不带任何情绪，似乎对这两兄弟间的微妙气氛，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会议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无处乎上年度的工作报告，然后本年度的工作安排，最后对蓝微微这个模特的外形包装。不同以往的是，这一年，凌邵康会接手凌氏企事业的大半生意。
　　而凌邵峰被撩在一边，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看不出有任何不悦的情绪。
　　沭槿坐在一旁安静听着，偶尔低头记录几笔重要的。她知道，凌邵峰急着通知她回公司开会，肯定不只这一个表面上的会议，重头戏一般都放在后面。
　　重头戏的确是在后面，而且是以沭槿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场。
　　会议一直持续到中午十一点才结束，凌氏集团高层的代表人员陆陆续续都离开了会议厅。最后，诺大的会议厅里只剩下蓝微微、沭槿与凌氏两兄弟了。
　　“大哥，楼下我已经订了席，走吧。”凌邵峰笑着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凌邵康却是连动都没动一下，按灭手中的烟蹄，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两年前，我将一样宝贝丢在了你这里，现下，是到了我该讨回的时候了。”
　　凌邵峰脸上的笑容僵住，眺了一眼旁边毫不知情的沭槿，打着哈哈道：“大哥，先吃饭吧，有什么事下午再谈。”
　　“不必了，”凌邵康不悦地站起了身，伸手制止住他的话。朝他走过去：“邵峰，借了人家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的……”
　　见凌邵康站了起来，沭槿立即跟着站起了身，往旁边退了退，想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却一把纠住了她的衣领，声音不悦：“你躲什么躲？”
　　沭槿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摇了摇头。
　　一旁的蓝微微轻轻拉了拉凌邵康的肩膀：“康，我饿了。”
　　“你饿了关我什么事？”凌邵康毫不留情地将佳人的手臂一把推开。两眼死死盯着惊恐犹如一只小猫的沭槿：“槿，两年前我就说过，我能将你捧上天，也能将你踩下地。”
　　沭槿脸上的血色在听到这句话后一点一点散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他口中那个弄丢的宝贝竟然是自己。原来，两年前，他的放手不过是缓存。不由得又有些觉得好笑，第一次知道，宝贝，原来也可以作为贬义词的。
　　“大哥，你让我们再商量一下，一个星期后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凌邵峰走了过来。
　　凌邵康冷哼一声，松开沭槿：“最好是”咬牙切齿。“一个满意的答复。”然后转过身，往会议室门口走去，注意到呆在一旁的蓝微微，眉头一皱：“不是说饿了吗？还愣着干什么？”
　　蓝微微如梦初醒般站起了身，看了一眼旁边的凌邵峰，两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后挽着凌邵康的手离开了。
　　“啪”的一声。会议室里，凌邵峰点燃了一支烟。
　　沭槿看着那些缥缈的烟雾，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后退了一步，语气坚决：“我不要调回去。”
　　凌邵峰轻轻吐出一口烟雾，嘴角一勾，烟雾后面一对得眼直直盯着她的双眸，不阴不阳地问了一句：“你喜欢他？”
　　沭槿一愣，随即心头闪过一丝冷笑，侧过脸：“我不喜欢他。”
　　没想到她回答得如此坚定，凌邵峰显然觉得有些意外，意外的笑了起来。走近一步，眉毛一挑：“那他喜欢你了？”
　　沭槿神色一僵，瞄了凌邵峰一眼，注意到他打量的眼神，又不自在移开：“他喜欢不喜欢我，我怎么会知道？”脑海里不由自主浮出两年前，她因为执行任务受伤倒在草地上，凌邵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口里还叨着一支烟：“做我的女人，会比做我的助手轻松得多。”想到这里，她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我不要回去。”
　　凌邵峰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香烟残留在左手，烧得正旺。沭槿闻到这股子烟味，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她从小就非常非常讨厌烟味。
　　“这由不得你。”凌邵峰丢下这一句，然后甩门而去。
　　听到会议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沭槿整个人才像突然被抽干水份的花朵，无力瘫软在椅子上。一直在会议室里呆到天黑，这才跌跌撞撞下了楼。
　　刚走近小区门口，发现叶宸那辆黑色宾士还在。
　　她回想起早上的事，走近几步，伸出手：“手机还我。”脸色依旧不太好。
　　叶宸拉开车门，身上还是早上离开时那身西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却并不急于递过去：“你手机的防盗系统蛮厉害的嘛。”他研究攻击了一天也没攻出个所以然来。
　　沭槿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提高了声音：“我叫你还我手机。”
　　叶宸见她脸色不太对，将手机放在她手心，关心问道：“你怎么了？”
　　沭槿将手机装回口袋，毫不留情地转过身，朝小区里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叶宸上前几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她转过身，用力一甩，用了八分力。他的身体毫无防备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她怒吼。
　　暗淡的灯光下，他注意到她明亮的双眸中隐约有泪光在闪烁，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回过神来时，小区里那里还有她的影子。
　　一直等到二楼的窗户找开灯，她看着自她窗户里漏出来的几缕灯光，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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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沭槿接到蓝微微的电话，约她在咖啡厅见面。
　　这算起来，算是重逢后，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面对面交谈。
　　沭槿以为这一次自己能得到一直想知道的答案。蓝微微却是只字未提，摘下墨镜，蓝色的眸子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跟踪，这才冷冷开口：“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所以，沭槿，你听着就好。”
　　她的口气还是小时候那般咄咄逼人，沭槿搅拌着咖啡的手顿了顿，没有开腔。
　　蓝微微放下包坐了下来：“小槿，我不知道你是以什么能力用沭槿的身份混进凌氏的，但我可以告诉你，凌邵康，他现在已经对你的身份起了疑心。”
　　沭槿猛然抬起头：“什么意思？”
　　蓝微微不自在的移开眼神，答非所问：“你知道凌邵峰这次为什么急着回Ｈ县吗？”
　　“不知道。”沭槿摇了摇头。
　　“因为我得到消息，凌邵康意欲趁他不在剔除他在Ｈ县的所有的关系，包括势力。邵峰急急赶了回来，阻止了这一切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但是，”蓝微微说到这里，语气一正：“我刚刚得到消息，凌邵康现在连他的人也要一起除掉。”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凌邵峰？”沭槿站起身，不明白蓝微微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我跟他算什么关系？小槿，我说过，我与凌氏兄弟不过是各承所需罢了，现在凌大能给我想要的，我为什么要去投靠凌少？”蓝微微反问，语气淡漠得不带任何感情。“再说，你现在，才是凌邵峰的助手。”
　　“微微，你变了。”沭槿看着眼前陌生人一样的金发碧眼，坐下喃喃开口。
　　蓝微微一愣，随即苦笑：“谁不会变呢？小槿，你不也变了吗？”
　　“微微，像你说的，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沭槿低下头，看着杯中苦涩的咖啡，觉得眼睛干涉得有些发酸，这才抬起头。蓝微微已经站起了身，似乎已经准备离开了。
　　“微微，我最后再替沭玮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蓝微微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侧了侧脸，挡住脸上的痛苦的恨意。
　　“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事。”见她不答，沭槿也跟着站起了身。
　　蓝微微郑重地摇了摇头，不是有没有爱过，而是一直深爱着。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转过身离开，刚走出几步又不放心地提醒：“凌邵康已经在怀疑你的身份了。你自己考虑一下我今天说的话，再见。”
　　沭槿只看到了她摇头，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猜侧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苦笑一声：“再见。”
　　蓝微微离开咖啡厅，打了一辆车，呼啸而去。沭槿留在咖啡厅，透过玻璃窗向外看去，路旁的木棉开得正盛，大片大片，如火如荼。
　　她给了自己一个下午的时间，去梳理以前的一点一滴。
　　以前，夏家与蓝家是世交，夏沭玮，夏沭槿，蓝微微，从小在一个宅院里长大。
　　以前，沭玮喜欢微微，是三人间心照不暄的秘密。
　　以前，她永远是跟在他们身后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常常因为淘气惹出一大堆祸事，然后等着沭玮去收摊，微微指着她的脑袋嬉戏。
　　沭玮比她大了五岁，但她却不喜欢叫他哥，喜欢沭玮沭玮直呼他的名字。这样，她才能名下言顺地欺负他。而微微姐，她从小就一直很尊敬。
　　微微姐漂亮，聪明，多才多艺，一直是大杂院里的骄傲。
　　后来，沭玮上了大学，她与微微姐留在县城里念高中，她曾悄悄问过微微：你有没有喜欢我哥。微微娇笑着点了头，她当时高兴得兴奋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床，便制定了一个“媒婆”计划。
　　再后来，沭玮参加了工作，她与微微又跑到外面去念大学了。这时候，微微与沭玮的关系才得到确定，异地恋，因为有了她这个中间人，到也不显得难熬。
　　可是后来怎么就变了呢？突然有一天，蓝微微宣布要出国，告诉沭槿时，她已经同沭玮分了手……
　　直到沭玮出事，她一直不曾出现过。
　　沭槿一直在咖啡馆坐到旁晚十分，她在回忆里寻找着答案。可是，那些回忆，却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蒙上了一层昏黄的纱，她看不真切。所以，没有答案。
　　她知道，人总得往前看。当事人蓝微微既然都已经放开了，她一个局外人没必要再为了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最后一抺残阳消失在窗玻璃上，埋葬过去的时候也已经到期。站起身，她给自己打了打气：以后的以后，她就真的只能往前看了。
　　离开咖啡厅，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凌家宅院。
　　凌邵峰又在培养他那些花花草草了，注意到她进来，连头也没有抬。
　　“凌少，凌大要加害于你。”她开门见山。
　　凌邵峰抬起头，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脑海里浮出四个大字：“通过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