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无边》夕心

25、二十五

　　女人的心，有时候和天上的浮云有着相同的本质。
　　漂浮，变幻。
　　却柔软。
　　玉儿是女人中的女人，她柔软的心此刻正像云朵一样漂浮变幻。
　　徘徊着寻找一个答案。
　　去还是不去，一如莎士比亚戏剧《哈姆雷特》里的困惑和矛盾，同样是一场意义重大的选择。
　　我笑，自己是不是想的太远了，也许在我们朦胧的意识中，还没有明白体会其中的奥义。
　　而我，或者只是莎士比亚看多了的缘故。
　　拍拍额头，甩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回到现实世界，我看到的只是一个犹豫不决的少女。
　　她身上似乎有我的影子。
　　头有点隐隐作痛，果然我这种神经大条的人不适合思考这样深层次的问题，一想就头疼。
　　玉儿手里攥着那封信，说出了她思考良久的答案：“我去。”她看着我，“初夏，你要帮帮我。”
　　“怎么帮？”
　　“陪我去。”
　　我苦笑着摇摇头。
　　玉儿失望的看着我：“你不愿意，是不是不赞成我去见他？”
　　“你误会了，这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我没有资格赞成或是不赞成，”我叹气，“是萧启烈说没有他的允许不能随便到宫外去。”
　　玉儿显得很吃惊；“大表兄真是这样说的？”
　　“是啊，他说宫里的女人不能随意出宫。”
　　玉儿略一思索，道：“这不像是大表兄说的话。”
　　我反问：“你很了解他？”
　　玉儿脸一红：“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意识到刚才的语气不太好，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也没有其它意思。”
　　玉儿一笑，并没有计较我刚才小小的闹情绪。
　　过了两天就到了初七。
　　我想玉儿已经去了普寰寺。
　　没有我的陪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恋爱的终究是自己，应该与恋爱对象以外的人无关。
　　我现在感觉有点头疼的是另外一件事。
　　再过半个月，就是皇上的寿辰了。
　　作为他未来的儿媳妇，我该送点什么啊？
　　给君王送礼，恐怕是这世界上最上脑筋的送礼了。
　　皇帝富有四海，天下都是他的，估计什么在他眼里都不新鲜。
　　我靠在窗户旁，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的风景。
　　阳光很好，天空很蓝，是一个适合约会的好天气。
　　我开始怀疑古飞是个搞气象预报的，要不怎么如此完美的天气就被他选中了呢。
　　反观那个姓萧的小气鬼，居然和我玩冷酷玩到今天，连个鬼影都见不着。
　　我心里恨恨，他老爸过生日，我操什么心，操心也没人理，干脆啥也不送，也免得大脑遭这份闲罪。
　　正埋怨着，那边素简就带了一个人来见我。
　　来者是萧启烈的使女，叫霜琪。
　　真是说曹操，曹操的使者就到。
　　霜琪一见我就跪下行礼，跪的我直想翻白眼，马上说：“起来吧。”
　　霜琪来却是带的萧启烈的口信，提醒我皇上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要我加紧准备准备。
　　我冷笑：“我有什么好准备的？”
　　霜琪被我一句话说的堵在那里，我的脾气本也不是冲着她发的，见她惶恐的样子，也有些与心不忍。
　　素简上来解围：“你回去回太子殿下，就说太子妃知道了。”
　　霜琪看向我，我点点头：“就这么回吧。”
　　霜琪退下后，我招呼素简陪我一起去御花园里逛逛，屋里憋的人都要长霉了。
　　御花园的花草每日都有专人侍弄，满园的花红绿意，赏心悦目。
　　我在一株着粉色花朵的月季前停住了脚步，伸手抚弄着那粉嫩的花瓣。
　　正看着花，却发现眼皮子底下多了一双鞋子。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双白色厚底，明黄色鞋面的皂靴，鞋面上还绣着龙形纹样。
　　龙纹是五爪金龙。
　　在这偌大的一个皇宫里，能穿这种式样靴子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帝。
　　我直接冲着那靴子就行礼，头也不用抬：“参见陛下。”
　　礼行到一半，皇上扶起了我，我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身旁的素简，只见她正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皇上似乎看出我的心思，道：“是朕让她不要打扰你赏花的。”
　　我笑笑，心想，皇上这一下这反而是把我吓了一跳。
　　皇上看起来神清气爽的样子，对我说：“今天天气宜人，你就陪朕在这花园中走走吧。”
　　于是，皇上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跟着。
　　突然，皇上在一株开的很艳丽的花前停了下来，静静凝望着花朵。
　　那花瓣呈紫红色，重重叠叠，数不清有多少层，看起来竟很像传说中的名花——牡丹魏紫。
　　“这花是去年从南祈移来的，没想到今年就开的这般好。”皇上看着花，语带赞叹的说。
　　“听说烈儿这两天冷落了你。”皇上说这话时眼睛还是看着花。
　　我一愣，皇上怎么连这都知道。
　　皇上转过身来，看着我说：“烈儿的脾气朕最清楚，倔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果然不愧为萧启烈的父亲，对他的臭脾气可谓十分清楚。
　　“不过，朕看你的脾气也够倔，竟然可以和烈儿两个拗到今天。”
　　我无语，想皇上今天到底会怎么处置。
　　皇上又看像那盆花，缓缓道：“其实移栽过来的花木也未必就开的不好，你看眼前这一株，在精心看护下，开的比以往更加繁盛。”
　　我猜想皇上是不是意有所指。
　　话锋一转，又回到萧启烈身上：“烈儿生在帝王家，又从小就没有母亲，朕国务繁忙，一直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他性格难免倔强些，朕希望你可以包容。”
　　我听到这里，已经明白皇上大概的意思，道：“陛下这番话说的初夏无地自容，初夏也知道自己是个坏脾气，今后会定会竭尽全力，学会体谅和包容。”
　　皇上闻言一笑：“朕知道这种要求对你而言不够公平，但请你体谅朕也只是一位父亲。”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称是。
　　皇上轻叹一声：“这样的话，朕只对你一人说过。朕看的出来，你是真心待烈儿，皇宫里最难求的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是真情。所以朕希望你可以一直这样待他，陪着他，即便是在他伤害了你的时候也不要离弃他，这点，你能做到吗？”
　　我的头脑有瞬间的空白，皇上的话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皇上正看着我，等待着答案。
　　我的手碰到娇嫩的花瓣，那样鲜活美丽，我是否也能像它一样，在远离家乡的另一片土地上依然绽放？
　　思及此，我摈弃了一开始的畏惧，抬头直视着皇帝：“皇上，请原谅我不能给你肯定的答案。”
　　皇上有些出乎意料：“为什么？”
　　“感情的东西，有时候柔软的一碰就碎，有时候又坚定的不可思议。没有人可以预计自己在感情的路上能够坚持走到哪一步，既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么我现在给的任何承诺都是一种不负责任。”
　　看着皇上讶异的神色，我笑道：“但是有一个承诺我是可以给的，我决不会辜负我爱的人，不论是何时何地，都会用生命去爱他。只要我还爱着他。”
　　“那如果你不爱了呢？”
　　“如果爱都没有了，任何承诺也就都只会是虚妄。”
　　皇上不语，向前缓缓行了两步，背对着我。
　　我不能猜测出皇上此刻的心绪，但我并不惧怕。
　　良久，皇上的声音终又响起：“烈儿会珍惜你的一片真情，这一点上，朕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
　　皇上转过身来，目光中是说不出的慈祥：“朕还等着你送的寿礼呢。”
　　我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笑道：“初夏必不负圣上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