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月》陳鳰

6、时光恍如沉疴

　　伦季回到家中，在家与子车沫戏耍玩闹了几天，之后又忍耐不住想出去涉猎，可是外面依旧天降大雨。
　　子车沫站在伦季身边，看着伦季的侧脸，这张脸，越来越好看，越来越陌生，十八岁的伦季，永远不会浮现这种深沉的脸色，现在越来越多见，伦季是真的长大了，而自己永远活在那年的十七岁，诸多心事想开口问伦季，摇头，走到门口，仰头，望天。
　　伦季似乎注意到子车沫的动静，她轻蹙秀眉，叹气，“子车妹妹，有事就说出来吧。”
　　“没事，姐姐。”子车沫转过脸，看了一眼伦季，此时的伦季脸上未施胭脂粉黛，柔和漂亮的轮廓里，镶嵌着一双茶色瞳孔有神的眸，现在这双眸停留在院子的一棵梅花树上，往下便看到一个挺直、秀美的小鼻子和一双朱唇，未点口脂却是赤红，耳鬓的黑丝已拉到耳背后，隐约可见的小耳朵就这样被隐藏起来了。
　　就这一瞬，子车沫失神了，不禁脱口而出，“若别仙子在人间，世上再无汝等颜。”
　　伦季听到这句诗，耳朵动了动，颇有好趣之意，“你在吟诗？”
　　“不是，姐姐，你长得很好看。”子车沫直白的说，别过头，不看伦季。
　　伦季微微一笑，却不言语，继续望着窗外的梅花树。
　　“姐姐，你已经看了一两个时辰了，到底在看什么呢？”子车沫感觉到伦季还在原地，视线还在梅花树上，感到好奇，梅花树不是天天可以见吗？现在盯着也盯不到开花啊，便走了过去，又站到伦季身边，一同看着梅花树。
　　“子车妹妹，你看到了什么？”伦季见到子车沫又站回自己的身边，便问道。
　　子车沫看了一会，回答道，“梅花枯了。”
　　“为何枯死？”伦季笑问。
　　子车沫不答，“姐姐你明知我没有看过花经，又来取笑我了。”
　　“没有，只是感叹，”伦季神色就在这一刹那黯淡下来，过了一会又变回深沉淡泊，“花开是不是都是昙花一现？或者嫩芽迟早被虫害给致枯死。”
　　子车沫略微思考了一会，难道是姐姐前几天出去玩的时候，遇到什么事，让姐姐这般感性？
　　“小姐、子车郡主，请用午膳。”丫鬟端来午膳和汤，放在桌子上就退了出去，正在关门的时候，伦季叫住了她，“娟儿，吩咐家丁去把藏书阁张子銮的花经拿出来。”“是。”娟儿听到命令，立马退了出去，关上门。
　　半个时辰之后，娟儿拿着张子銮的花经送到房里，收拾好两人的餐盘瓷碗，转身关好房门，消失在走廊。
　　“妹妹可曾见过这本书？”伦季把书翻开，摊在桌子上。
　　装订的极为豪华，确实是张子銮唯一的一本手写书，其他市场上流通的是抄写本，张子銮的字体是蝇头小楷，一笔一划，工整，子车沫打趣的问，“姐姐在嘲笑妹妹没读那么多圣贤书？”
　　“没有，姐姐岂敢嘲笑妹妹呢？”伦季摇头，子车又调皮了，“张子銮写的花经，里面的花的确全是双朝所有的花，唯独一种，没有写进去。但是，今日，姐姐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伦季抿了口茶，“花不是只有在盛开的时候，才最好看。”
　　“哪是何时？”子车沫一愣，正在翻书的手停在书的册页。
　　伦季轻微皱眉，沉声道，“有人等便是最好。”
　　“等什么？”子车沫越来越觉得伦季捉摸不透了，说话也这么文绉绉、包含深意。
　　伦季不语，只把花经翻到杜鹃花一页，“妹妹，还记得幼时你我去假山上玩，看到的花吗？”
　　“记得，这是杜鹃，我最喜欢的花。”子车沫点了点头，不懂，不解。
　　伦季摸了摸子车沫的头，“你知道张子銮写的花经，杜鹃的花语是什么吗？”
　　“不知，姐姐直说。”子车沫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崇拜的看着伦季。
　　“杜鹃的花语是节制，杜鹃花开之季不同与它花，在自己的花季绽放，”伦季心里想的是，子车沫的确很符合杜鹃，子车沫的一些做法早就超过世俗了，“子车妹妹不也正是这样的人？”
　　子车沫没说话，想了一想，“姐姐，我知道了。”自己对伦季做的事，伦季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自己对伦季是否早已超过了那种姐妹情呢？还只是不喜欢伦季天天板着脸想逗她笑而已？“姐姐，以后我不会了。”
　　子车沫语气里是少有的认真，伦季欣喜道，“那太好了，其实姐姐也不是不想天天笑，如今国事天下事繁杂，父亲、弟弟在外为尔朱家整日奔波忙碌，只是姐姐不能坐视不管。希望你能早日长大，为子车伯伯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姐姐，谢谢你这么用心跟我说这些，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子车沫在伦季的开导下，已经在心里默默发誓，也要像伦季那样，成为一个合格的郡主，至少不会让家里人担心，于是，又一脱口而出，“时光恍如疴，莫提旧时弄，幼时花不语，开遍满山红。”
　　“好诗！”伦季不知何时拿出文房四宝将子车沫的诗提笔记录下，“不知妹妹肯否赏脸，提上你的名字呢？”
　　子车沫拿起毛笔，行云如流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子车沫。
　　窗外，梅花的新芽已经长出来了，以极快的速度，开出花。

作者有话说

　　沉疴=疾病。
快来拯救作者，作者思绪已经飘到快完结的几章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