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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铜雀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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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辉光。永尊贵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皇。御龙旂以遨游兮，回鸾驾而周章。思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愿斯台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
铜雀台上，曹子建一赋吟毕，满座叹服。
“子建之才，天下无人能及。”
“确实，以子建之能，堪俯视群才了。”
“呵，”曹丞相抚着颌下浓密的胡须笑道，“我早就说过子建为诸子中最可定大事者，如今以子建之能的确堪当大任。”
“丞相英明！”
“丞相此语得之。”
一时之间，附和声四起，在座诸人纷纷称赞道。
“可是子建未必想被束缚于这权势之中。”此语一出，铜雀台霎时间归于寂静。人们纷纷转头，想看看是谁说出了这样的惊世之语。
说话的一位身着白底蓝衫的年轻男子，他身材修长，面如冠玉，长而黑的直发以一顶墨玉素冠高高束于头顶，宽大的衣袍尤显仙风道骨之姿。
曹丞相转过脸望他，细细打量一番，脸上倒无不悦之情。“这位是？”
“父王，此人名为卓潜子，为子建挚友。”曹子建向曹丞相作了一揖，恭声道。
“在下卓潜子，见过丞相。”年轻男子亦是深深一揖。
“适才你所说之话，可否详细道来？”曹丞相点点头，问道。
“在下与子建交往数余年，深知他性情散漫，不爱高官厚碌，反而寄心于山水草木。故而在下刚刚言之子建未必想被束缚于权势之中。”卓潜子垂首道。
曹丞相听完卓潜子的话，并未表明态度，依旧抚着自己下颌浓密的黑须，动作却慢了下来。
“父王，今日乘兴登台，不如请侍女们来歌舞一翻也好助兴。”曹子建见局势有些僵，急忙插话，说罢，他向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会意，向铜雀台里走去。
“父王，卓兄，还有在座诸位友人，铜雀台中佳丽繁多，歌舞之艺也非寻常歌妓能比。请诸位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曹子建说完，将杯中酒饮尽。
在座诸人从刚刚的尴尬之中回过神来，纷纷举杯祝酒。曹丞相也不再追究，扭转过头，端起酒杯细细饮起酒来。
不多时，一队舞女从台里起出，顿时琳琅叮咚之声不绝于耳。放眼望去，皆是妙龄女子，身著五彩裙衣，顾盼生姿，当真赏心悦目至极。
一名紫衣女子低垂着头，走在最后，她的发色不同于其他女子的纯黑，而是有一点淡淡的紫色。在阳光之下格外明显。
经过卓潜子的时候，紫衣女子恍然间抬头，望见一双深邃幽深的眼眸正盯着自己。惊慌失措间，她慌乱低下头，却依然感到那慑人的目光如火一般灼烧着她。
四面奏乐声起，舞女们纷纷起舞，绫罗绸缎缭乱一片，歌女舞女们媚眼如丝，个个向着在座的王孙贵族殷勤献酒，卓潜子生得丰姿俊秀，成为众多舞女倾心的对象。而卓潜子对她们一概微笑回应，漆黑的眸子却一直没有离开队伍末尾的紫衣女子。
那女子似乎是在刻意避开他的目光，一直蹑步于远离卓潜子的地方，她半身蜷缩着，紫色的背影看上去犹为匀称。
卓潜子看了许久，拨开眼前一堆莺莺燕燕，径直走到那紫衣女子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女子察觉到有人靠近，不自然地向后缩，却被卓潜子轻轻拉住。他握着她纤细的手腕，一点点靠近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想要挣开他的钳制，无奈卓潜子力道过大，她根本无法挣开。只是女子依旧低垂着头，不肯看他。
“卓兄，发生何事？”曹子建见此处有异，放下手中酒杯，跨步走来。
卓潜子摇摇头，“子建，这女子……？”
“卓兄喜欢此女？”曹子建望了一眼地上的女子。“卓兄若是喜欢，便将此女送予你。只是此为哑女，日后想来少了些生趣。”
“子建，这女子是哑女？”卓潜子吃惊不小，心中暗自回转。
“不错，”曹子建点点头，“她名为师忆，两年前被送入铜雀台，一直未曾开口说话，时间长了，大家才知道她是哑女。”
“两年……之前？”卓潜子抚住额头，面露痛苦之色。师忆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露出些许迷茫。
“卓兄？”曹子建见他面色有些苍白，担忧起来。
“无妨……”卓潜子摇摇头，“两年之前，我大病了一场，其中似乎发生了一些事，不过那段时间的记忆十分地模糊，我……记不起发生了何事。”
“可是这女子令卓兄想起了什么？”曹子建又追问。
卓潜子皱着眉，“我也不知为何……看到这女子的紫色发色，竟有些熟悉之感。”
“如此……”曹子建略一沉思，“不如将这女子送给卓兄，也好令卓兄能早日想起从前之事。”
“好。多谢子建。”卓潜子倒答应得很是爽快。
“那……师姑娘，你抬起头来吧？”曹子建招呼一直不肯抬头的师忆。
师忆这才缓缓抬起头，望了一眼面前的卓潜子。
那双眸子晶莹透亮，如紫晶一般璀璨。紫色的瞳，煞是罕见。
卓潜子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脑海中闪过无数不清晰的画面。紫色的……瞳……一直抓着师忆的手也不自禁地松开了。
“原来你……”曹子建望见师忆，不禁惊叹，“生得这样美丽。”
的确，师忆平日虽然一直低垂着头，但确实生了一副好脸蛋，眉眼如画出来的一般标致动人，那仿佛存着无限的惆怅与憾恨的紫眸盈盈若秋水，隐隐令人心生怜惜。
“子建，我先告辞了。”卓潜子回过神来，向曹子建深深一礼，“十分抱歉。”
说罢，他向一旁的师忆伸出手，清亮的眼睛温柔地看向她。
师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搭上他修长的指，低头不语。
“卓兄若是有事，自可先行离开。保重。”曹子建看了卓潜子与一旁的师忆一眼，点点头。
“告诉我，我们是不是见过？”一到家中，卓潜子便迫不及待地将师忆拉近身边，看了她许久后，问道。
师忆不语，目光中流露出迷茫困惑之色。
“这样的目光……我似乎在哪里……”卓潜子捂着发痛的额头，脸色有些苍白。
师忆摇摇头，神情哀伤。
“师忆……”卓潜子忽然握住她的手，光滑柔软的触感令他往日的记忆愈加混乱起来。
那天夜里，卓潜子温柔而又不容抗拒地占有了她，他握着她的手，与她一同步入云端时，他在迷糊之中深情地喊了一声“忆儿。”
那一声呼唤，令她潸然泪下。
第二天师忆醒来之时，身边被衾早已凉透。她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身子经过昨夜的折磨已是酸痛不堪。可她只能忍着，一点点穿好已是凌乱不堪的衣裳。
她推开窗子，蓦然瞥见屋外一株桃花开得正艳，粉白的花朵在风中微微颤抖着，仿佛也在诉说着无法预测与掌控的命运。
就像她一样。
走出房门，那桃花愈发美艳绝伦，师忆呆呆地望着悠悠落下的桃花花瓣，自己的命运也如这花瓣一样飘零无依么。
“妹妹喜欢这桃花么？竟看得这样出神？”不知何时，一窈窕女子款款走来，倩然而立。
师忆如梦初醒，讷讷地转过头。见到女子，她并无太多的表情，只是淡淡地摇摇头。
“我名为谭枝，是爷的侍妾，听闻爷昨夜带回一貌美女子。想必就是妹妹了。今日特来拜会。”谭枝盈盈一礼，姿态十分美妙动人。
师忆点点头，轻轻福身回了一礼。
与谭枝聊了几句，师忆便示意自己身体不适回房休息去了。走进房里的一刹那，她像散了架一样瘫坐在地面上，无助地将头深埋于膝盖之中。她很害怕，很惶恐，感觉这里的一切与自己是那么地格格不入。而她想见的人，却在□□愉过后将她一个人独在这空阔的屋子之中。
接连三天，卓潜子都没有再来过师忆的房中。但他吩咐下人好生照看她，还为她送来许多有趣的小玩意。
但是师忆不要这些。
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有卓潜子而已。
第七日，卓潜子回来了。带着一脸的疲惫与倦色。师忆为他换好干净的衣裳，他抱住师忆，一直未曾开口说话。那一夜，他就这样抱着她沉沉睡去，仿佛很久不曾这样安心。睡梦中的他毫无防备，干净单纯得像个孩子。
后来，卓潜子告诉她，他想去寻找那段失去的记忆。可是家中所有人都众口一词。两年之前，他一直在家中，并未外出。不知何故突生一场大病，致使记忆有些许的模糊。他说他不信，可是没有人告诉他真相。
“忆儿……我好累。”迷迷糊糊中，他含糊不清地说道，俊逸的脸上写满了眷恋。
那便好好睡一觉吧。她在心里如是说。
桃花凋零之时，师忆忽然染上了一种怪病，她的肚子开始没来由地疼痛，一疼就会疼上好几个时辰。看过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卓潜子虽然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她的生命如风中之蝶一般一点点殒落。
“忆儿，告诉我如何才能救你？”他坐在她的床边，见到她因疼痛而不停颤抖的睫毛，他的心也如被狠狠纠起一般。
带我去望兰谷。她艰难地写下这几个字后，哀求着望向一旁的卓潜子。
“望兰谷？”望兰谷位于铜雀台的西北部，算是一种隐幽之处，听闻有不少的高人居住。“可是你的身体状况……”
师忆目中露出凄凉之情，那种强烈的愿望一下子感染了一旁的卓潜子。“好，我带你去。”
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可这望产兰谷中的桃花却正开得艳丽，仿佛它们就是一直这样盛开着。
“这地方倒真似人间仙境一般。”卓潜子倒是一直未曾来过此处，心中颇感稀奇。
师忆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身子越发地虚弱。
她披着一件厚厚的绒衣，虽已是孟春时节，自己的身体依然冷得像要结冰似的。她裹了裹自己的衣裳，心中凄凉无限。师忆带着卓潜子来到一处幽深僻静的所在，中有一小小的竹屋，旁有绿竹猗猗，看来十分别致雅静。
“想不到这谷中竟然别有洞天。”卓潜子一边探寻着这幽秘的世外仙居，一边感叹着造物的神奇。
师忆点点头，向着小竹屋走去。几声叩门声后，一声绵长悠远的清啸自竹屋内传出，师忆微微一笑，推开屋门向内走去。卓潜子也随着她进入到屋内。屋中摆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木床与一个小小的木桌，桌上杂七杂八地摆放着一些稀奇的药材。
“忆儿来了？”一个苍老的男声自里屋传出，随即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那老人身著白色道袍，颇有些仙家气质。
师忆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快步向老人走去，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老人叹了一口气，“看你今日形容，又何必当初……”
师忆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
老人点了点头，“你今日来此处，必定是想要我帮你解除这腹中蛊毒了。你可都想好了？”
师忆很是认真地点点头，表明自己已经想清楚一切。
“好，那便劳烦这位公子在屋外等候片刻可好？”老人笑言，看向一旁的卓潜子。
“前辈，这是？”卓潜子不明，疑惑地问道。
师忆转过身，轻轻触触他的手，示意他安心。卓潜子点点头，随即步出屋外安心等候。
约三柱香时间后，师忆从屋内缓缓步出。此刻的她含笑而立，与之前病弱的形象大为不同。“忆儿，你好了？”卓潜子欣喜不已，快步上前搀扶师忆，“身体还有不适么？”他极为关切地道。而他知道，师忆当然是不可能回答他的。他只是求一个心安而已。
“阿潜。”仿佛是从遥远的过去传来的声音，空灵的嗓音如同森林甘露般润人心肺。
卓潜子有些呆了。因为这美妙的声音，更因着这发声音的人。“忆儿……你……你能说话了？”
师忆淡淡一笑，“跟我来，我会告诉你一切。”
卓潜子犹如在梦中一般，他随着师忆绕过弯弯斜斜的道路，来到一处长满了离香草的树下，一处杂草掩盖下的木牌引起了他的注意。卓潜子绕过丛生的杂草，仔细观察着那块木牌，上面的字已经被苔藓侵蚀得难以辨认。
“这是……？”卓潜子实在难以认出上面的字，便问一旁的师忆。
“这是，我的坟墓。这上面的字是，望兰谷师忆之墓。”师忆轻轻蹲下身，摩挲着木牌上早已模糊的文字，轻声说道，仿佛在叙述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师忆之墓？忆儿，你……？”卓潜子震惊不已。
“不错，就是我的墓。”她站起身来，面朝着卓潜子，眸子中清明如水。
“可是你……”卓潜子心中诸多疑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会一一告诉你。”
“大概两年之前，你来过望兰谷，那时候你偶然间见到了正在水边洗衣的我。呵，用你的话说，那时候简直就是惊为天人。你许诺，会在三个月之内回来迎我过门，我便苦心等候你三个月。可三月过尽，你仍未出现。大哥让我去寻你，可我不愿离开望兰谷，而且心中对你颇有微词。我又等了两个月后，发现腹中疼痛起来，我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怪病，但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时日已无多，我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心中对你仍有些许遗憾。”师忆回想起那些时日，仍不免心中感触。“后来，家里见我病势日重，便早早为我准备好了墓地。其实算起来，我那时早已是半入坟墓之人，”
师忆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后来，无虚老人，也就是刚才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遇见了我，他一眼便看出我是中了西域一种奇怪的蛊毒，这种蛊名为子母蛊，一子一母，若分别植于两人身上，便可令两人斩断羁绊，从此形同陌路，不仅如此，还会丧失一部分的记忆。无虚老人问我愿不愿意在身上植下另一种蚕食人的声音的噬音蛊。就这样，我失去了声音，却换回了曾经的记忆。”
“那，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卓潜子头痛欲裂，他愈发想要知道事情的经过。
“那子母蛊，正是你亲手送给我的。你已经，不记得了吗？”师忆望着他，苍凉的笑让卓潜子心痛不已。
“我？不会的，我怎么会……”
“当时你将一枚木制的墨兰送给我，我心中欢喜，便带在身上，那子蛊正是从墨兰的纹络中爬出，进入我的体内的。这一点，后来也得到了无虚老人的证实。”
卓潜子震惊地后退数步，“木制……墨兰……？”
师忆叹了口气，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方盒，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一朵木制的墨兰，此刻那小小的墨兰泛着漆黑的色泽，看来神秘又有些可怕。
“这……这是我小时候娘送给我的……她说，若是遇到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女子时，便将此物送给她……原来……原来我竟是送给了你么……”
师忆也有些略微吃惊，不过她很快平静下来：“这墨兰的确是你亲手送给我的。而我也的确是因此而身中蛊毒。”
“忆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
“阿潜，你因母蛊仍在体内，故而无法回忆起与我相识之事。我不怪你。你将墨兰送给我，我也不怪你。其实，我即使有再多的怨恨，也在铜雀台相见之时烟消云散了。失去声音后，我恳求家里将我送去刚刚修建完成的铜雀台。因为，我早已听到过你与子建的事情，我知道你们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你一定会去的。”师忆转过身，继续说道：“见到你的时候，我内心十分慌乱，忽然有些退缩，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没想到，那么多人之中，你还是一眼便注意到了我，一如初见。我……已经很开心了……”
“忆儿！”卓潜子忽然打断她的话，握住她的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
“补偿……不用了，能跟你走到这里，我已经很是知足。”师忆轻轻推开他的手，“我……我们回家吧。”
“忆儿？”卓潜子不明她为何忽然如此说。
“阿潜。”师忆忽然倒入他的怀中，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心跳，“我累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
那天夜里，忽然下起了很大的雪，雪花飘飘洒洒，整个古邺城一片白茫茫，显得异常幽静。
“这雪，可真美，铜雀台上的雪，想必更加美丽吧。”师忆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由得叹了口气。
卓潜子自身后轻轻为她披上一件厚厚的绒衣，“小心些，不要受凉了。”
“阿潜，”她握住他的手，“你对我，是不是仍有许多疑问。”
卓潜子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我对过去虽有疑问，但是你不若不愿意说，我便不问。只希望一直能如此刻这般才好。”他轻轻抚上她细腻的脖颈，在她的唇上深深印下一吻。
第二天，雪便停了。
只是师忆，也忽然失踪了。
卓潜子找遍整个卓家，都没能找到她的踪影。他心里有些慌慌的，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着他。
“潜儿，只不过丢了一个侍妾而已，何须如此慌张？”卓潜子的母亲蔡华彦见他已然分寸大乱，十分不悦。
“娘亲，忆儿她……她对我很重要……待寻得她后，我要将她正式娶为正妻。”
“潜儿，身为男儿，怎可耽迷于儿女情长？”
“是啊，爷，夫人说的很对，你还是……”一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谭枝接过话道，露出一别楚楚可怜的模样。
“娘亲，我已经决定，请勿要阻挠我才好。”卓潜子无视一旁的谭枝，言语十分坚定地对蔡华彦说道。
“你！”蔡华彦震怒，刚想发作，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忆儿，娘亲小时候送你的墨兰可还在？你将它送予那名女子吧。”
“娘亲，我已经知道这墨兰之中藏着子母蛊，娘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卓潜子又痛又怒，拳头紧紧握起。
“哼，原来你知道了。潜儿，娘亲是为了让你不要为了女子而方寸大乱，不可因女人耽误了你的前程。你与那曹子建素来交好，娘亲甚是欣慰。若是你能借他之力步入仕途，娘亲自然是极为欢喜的……”
“够了，娘！”卓潜子一掌拍在一旁的桌子上，“娘，我与子建相交，是欣赏他的人品与才华，并非贪图他的权势。我无心于仕途，也希望娘亲不要硬逼我。我这便去找忆儿，娘亲多加保重。”卓潜子说完，向蔡华彦鞠了一躬，便转身大踏步走出了屋子。
“潜儿！你——你站住——”蔡华彦险些气晕，她站起身，却早已不见卓潜子的身影。
卓潜子又去了望兰谷，他心急如焚，却也并非全无章法地乱找。他记得那位叫做无虚老人的地方，去问问他，一定知道些什么的吧。
“晚辈卓潜子拜会无虚老人。”卓潜子在门外大声说道。
门“吱”地一声开了，老人自屋内走出。“你是为忆儿之事而来么？”
“正是，”卓潜子欣喜若狂，“前辈知道忆儿现在在哪里么？”
“怎么，她离开了？”无虚老人淡淡地问他。
卓潜子黯然失神，“是的，今天便不见她的踪影，我以为她会回到望兰谷。”
“她既已离开，你又何须再寻她？”
“前辈？”听到老人如此说，卓潜子惊诧不已。
“你莫非不知，那噬音蛊是以人的声音为食，植于体内，虽然可以吞噬掉子母蛊，但一旦子蛊死后，它便会开始吞食人的五脏。宿主便会腹痛难忍，此刻一旦取出，宿主便会于一昼夜之后死去。”
“这！”卓潜子大惊，“那么忆儿她？”
老人点点头，“她那日来寻我，便是做好此种准备了。”
“她——她为何要如此做？”
“为何？”老人眯起双眼，“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是不知，但若是忆儿的话，必定是为了让你能够无忧地活下去。要知道，子蛊的宿主一旦死亡，那么母蛊也不能独活的。所以你就等于去除了体内的蛊毒。”
“……”卓潜子沉默不语。今日的局面，他始料未及。“前辈，那噬声蛊现下可有？”
铜雀台此刻真的很美。落满了白雪的台顶光洁无痕，还未曾遭人踩踏。她静静地看着台下风光，心中宁静一片。此刻夕阳将至，霞光掩映之下的古邺城显得清净幽远，古朴雅致。多美好的古城，多美好的生活，只要活着，便是美好的。可她注定不能拥有这样的美好了。腹部已经开始一点点绞痛了，生命的尽头，就快来了吧。她不愿在他的面前死去，她想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在他的记忆中。
死是，很丑很可怕的吧。师忆淡淡一笑，迎着夕阳，张开手臂，宽大的袖子被冷风吹得飘飘而动。
身后，传来踏雪之声，咯吱咯吱的，像是催促着什么。
她回过头，见到一身蓝衣的卓潜子，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两人都是沉默不语。
“阿潜，永别了。”她向他露出一个最美的微笑，转头跳下了铜雀台。
他飞奔而至，追随着她紫色的身影。一蓝一紫，如蝴蝶一般盘旋着。
而他，终于触碰到了她的手。
那天夜里，停了许久的雪又开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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