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迟来的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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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一年一度的七夕盛会，青河城中已有婚配的年轻男女、有意中人或想在盛会上偶遇意中人的，皆于夜色垂降之际，相约心上人或三两好友前往护城河畔。
不论生于寻常百姓还是长于烟柳勾栏，各色佳人都浓妆淡抹踏出闺阁房门，立于高阁，满目望去，或红裳或绿衣或素净质朴的男子鱼贯而出，倒是让人有些应接不暇了。
身着石榴红锦袍的女子故作风流地轻摇手中的折扇，扇面上未画山水、人物、花鸟，亦或走兽，只有自家大姐挥毫落下的几个大字：夫唱妇随。
依黄修武的性子，断不会拿着一把落上这般损害女子之尊的字的扇子在街上招摇。
却道那日，携家带口的甘楚云从荆州远道而归，顾念收到表哥出发前寄来的信，自是要盘算着日子去城门迎接。接到人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与夫郎生了口角之争的黄二小姐，顺邀她一同过府相叙。
她也不扭捏，跳上马车就跟着去了。
归家首件事便是分发从荆州带来的礼物，黄修武一眼就瞥见一个精致的细长条的锦盒，盒面上贴了一张纸条，是赠与肖微恩的。她弹开环扣，里面卧着一把折扇，扇骨上有制骨名家李洐的落款，只用两指撮开扇子，却见扇面上无画无字，清清白白一片。
纵是吵完架被撵出来还在客栈凑合一夜，但护夫之心尤强的黄修武当即抓过甘楚云，将展开的扇子送到她眼前，“你就拿这个半成品糊弄我夫郎？”
从房里走出来的晋棘看到黄修武气势汹汹地抓着自己妻主的衣襟，忙过来推开她，一副小鸡护食似的架势挡在甘楚云前面。
心安理得躲在夫郎身后的人看到黄修武的脸黑了，才拍了拍晋棘的肩，温柔一笑，“她跟我闹着玩儿呢，一路上颠簸了那么久，你先回房里休息。”
“我不累。”
“就算你不累，可是萱儿跟城儿肯定累坏了。”
夫妻相和的场面太伤眼了，黄修武背对着她们，不耐烦道：“我无非是想问下这个空白扇面是怎么回事，你们至于在我面前秀恩爱吗？”
片刻，听到脚步声，余光瞥到晋棘回了屋，黄修武才回过身，拿扇子指着她的鼻子，“我听听你怎么解释。”
甘楚云挥开她手里的折扇，笑道：“尊夫郎从他与我夫郎的信中偶知扇骨名家李洐，便请他帮忙高金订做一把折扇，要求扇面洁白无物，若是不信，自可回府寻尊夫郎确认此事。”
这她倒是信的，量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不敢拿肖微恩骗她，复又展开折扇，东瞧西看，也没琢磨出这空无一物的扇子有什么好看的。
黄修武舒展了紧皱的眉头，将那扇子重放回到锦盒中，“这我带走了，他日备宴与你道歉。”
折扇送回府，还因为昨晚的争执而放不下面子的黄修武又出了门，却不知，从下人手里接过扇子的肖微恩，竟抚着扇骨笑了起来。
一旁的小厮见了，也不敢出言相问，毕竟在这之前，少君的脸色比小姐的还要难看。
带着折扇的肖微恩风风火火地去了东苑，一入院门，便听孩童的欢声笑语，再往前走，看到姐夫常中寻在教其女灵韵写字，旁边蹲着其子京韵，在小厮的陪同下逗地上爬着的蚂蚁。
肖微恩走近，“姐夫。”
常中寻闻声抬眸，看见来人，眉眼盈盈一笑，“过来坐。”
“大姐在吗？我有把折扇，想请她帮忙题几个字。”肖微恩不喜拐弯抹角，直言来意。
“她一早便去了‘挥墨’书肆，道是要与顾大小姐商议把她著的《君子手札》放进去供来往的人翻阅，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将折扇送回府里又离开的黄修武走出不远，便见到大姐的马车从远处驶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里面坐着的人撩开布帘，“天这么热，不在府里待着，瞎出来晃什么。”
黄修武隔着衣服摸了下手臂，“为什么我觉得冷啊？”
黄修文的手臂从车窗里探出去，掌心覆上她的额，眉峰微皱，“怎么这么烫？”说完，从马车前跳下来，吩咐车妇，“你去济仁堂请张大夫来一趟，顺便抓些退热的草药。”
说完，半扶半拽着亲妹妹往府里走，碰上了她房里新来的小厮，“你们二小姐病了，你送她回房休息。”
那小厮忙不迭地应了，上前便要搀着她，被黄修武一把挥开，“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回去。”
小厮怯怯地看向黄修文，她则对着往自己院里走的妹妹摇了摇头，“随她去吧，你回去照顾她，大夫一会儿就过来了。”
犹来怜香惜玉的黄修武如此对待一个俊俏男子，倒并非没有原因，这男子，是她路上捡来的，就因为她在没有知会肖微恩的情况下将他安置在府里、安置在他眼皮子底下，才起了争执。
对于这个时不时会在她们夫妻单独相处时借着各种名目惊扰的男子，肖微恩厌恶极了。
回到东苑的黄修文看到妹夫在这儿，忙将妹妹生病的事告知他，“阿武起了热，你快回去看看。”
肖微恩连忙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姐夫，拜托你了。”
“放心，好了以后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原来，在等黄修文回来时，肖微恩便拿出要题字的折扇，在常中寻几番追问下，才道出要题什么字。
听了他要题的字，常中寻不觉面露难色，“这扇子，你是要送给阿武的？”
照他对妻主的了解，断不会挥毫写下“夫唱妇随”四个字，将这难处说与他听，肖微恩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略显失望的“哦”了一声，这可怜的模样让他心有不忍。忽而想起甘楚云护夫护得天怒人怨的事，心生一计，从他手中抽回折扇，“我试试。”
眼下妻主回转，常中寻让灵韵一人再练会儿，自己则拉着妻主回了房，一进屋，便将手中的折扇展开，置于桌案上，推着她在椅子上坐下，磨墨递笔，“在这上面题‘夫唱妇随’四字。”
黄修文一听，轻声斥他，“胡闹！事关女子颜面，焉能胡来。”
常中寻忙柔声哄她，“你先别气，这扇子是甘楚云从荆州带回来的，我是要你在这一面上题那四个字，反面由我落笔“不可取三个字，意在提醒甘姑娘宠夫也要有度。”
说是这么说，他其实对甘楚云凡事以对方为重的举动感动不已，当然，他的妻主也不逊色，明明也是夫唱妇随的践行者，只是却不敢像她一样大方承认罢了。
要这么说，黄修文就不反对了，接过夫郎手里的狼毫，落落大方地题上那四个字。
黄修文题完字，将笔递还给他，“该你了。”
常中寻假意在砚台里沾了沾墨汁，“对了，阿武病得严不严重，你要不要去看看大夫来了没？”
“也好。”黄修文起身出了门。
她这边前脚一踏出房间，常中寻赶紧放下手中的笔，合上折扇，放入锦盒中，唤来从娘家带来的小厮，“你把这个拿给二少君，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里，中间不可假手于人。”
背面并没有题上“不可取”三字的折扇顺利到了肖微恩手中，他捧着锦盒走到床榻旁，床上躺着休息的人抬起眼皮子，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揭开额上的湿巾，撑着手臂坐起来，面无表情道：“改日我把这扇子拿给大姐，请她帮忙绘上景或者人。”
肖微恩沉默不语，只是将手里的锦盒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从她手里接过湿巾，放进旁边的水盆里重新浸了水，拧干了水往她额上贴，手却被她的手压在额上，“还在生我的气？”
“……”
都这般低声下气了，他还是理也不理，黄修武佯装恼怒，“你别无理取闹，我只是暂时收留他，又不是要将他收房，你何必整日给我甩脸子？”
闻言，藏在袖口的手握成了拳，耳边忽然想起顾忆的话，暗自平复了要抽鞭子揍她的怒火，面容一片哀戚，“你是不是要将他收房是你的事，我哪有资格过问，你…你就是休了我，我也只有收拾东西离开的份儿。”
激怒他，被他揍一顿，两个人就差不多好了，黄修武哪里料得到这回他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愣住了，半响才开口，“我今日就遣他出府还不行吗？”
见她一副为难的样子，肖微恩火气更盛，语气也更冷，“若是不情愿，便不要勉强了。”
“我哪有不情愿，只他一个男子，突然赶他出府，一时间要何以为继？”
肖微恩冷冷笑了起来，“你这么懂得怜香惜玉，不若我挑个日子，将他给你收进房里，也省得你挂念。”说完，欲抽手离开，只身子刚转向门外，整个人就被拽着趴在了她身上，耳畔传来一声轻叹，“要不是你实实在在地在我身边，我都怀疑你不是肖微恩了，惯来喜欢用武力解决的人，什么时候这么牙尖嘴利咄咄逼人了。”
肖微恩即便趴在她身上，也气势不减，冷哼一声，“自是不如你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他们千娇百媚柔情似水，而且还不敢违抗你。”
“可我就喜欢你。”
“……喜欢我还惹我生气？”
“还不是你昨晚一脚把我从床榻上踹了下来，这要是传出去，往后我还怎么在青河城里与人往来。”
谈起昨晚，肖微恩也有好多话等着她，“谁让你光天化日之下抱着他的。”
黄修武直呼冤枉，“是他突然绊了一跤，自己往我身上扑过来的，我要解释你又不听。”
肖微恩斜了她一眼，“这么说来，是我的错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应该在他扑过来之前闪开的。”
话一说开，夫妻俩又和好如初，黄修武答应他，把那个新来的小厮交给他，肖微恩也答应，会给他一个缓冲期，等他找到住处后再让他离开。
和好以后，准备的礼物自然该拿出来了，从锦盒中取出折扇背在身后，“我不能就那么轻易地原谅你。”
“那你还想如何？”
肖微恩神秘一笑，“收下我的礼物，并且在七夕那日大摇大摆地带出去用。”
黄修武有些糊涂，他原谅她的方式竟然是让她收下他的礼物？
在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的时候，肖微恩已经从身后拿出那把折扇了，送到她面前。
果然是听错了，黄修武暗自庆幸自己早有准备，从袖口中取出一条扇坠，“我知道你喜欢黄玉，特地去珠宝行替你选的。”
肖微恩接过，眼中透着光，“很漂亮。”说完又问她，“这扇子是我送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她早就看过了好不好，笑着仔细收好，“你送的我都喜欢。”
若是其他礼物，她这么敷衍地收下，肖微恩势必不能轻易放过她，只是这个礼物……算是七夕的一个惊喜吧。
夜间灯火辉煌，顾念带着夫郎出来了，将孩子留在家里交给爹照看，推开黄修武定的雅间的门，便见她垂头丧气地盯着一把折扇瞧，绕到她身后，想看她在看什么，黄修武却倏地一下合上了，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你终于来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
“微恩跟姐夫在大姐的陪同下出去买巧果去了，她们一回来，我们也出发去护城河。”
三人在房里边饮茶边等她们回来，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她们才姗姗归来。黄修武狗腿子似的把早就倒好的茶水送到自家夫郎手里，“已经不烫了。”
都坐下喝起了茶水，黄修武站在旁边替肖微恩打扇，尽管一直小心护着扇上的字，却还是被顾念看到了“妇随”二字，只微微一想，便猜到了全部，不由笑了起来，与贺瑾怀咬起了耳朵。
黄修武就算再粗枝大叶，也发现顾念夫妻俩从雅间到去护城河畔的这一路上，总在看到她们夫妻俩时露出那种幸灾乐祸的笑，合扇敲了她一下，“我盯着你一路了，你到底在笑什么？”
“清风拂面，佳人在怀，我不笑难不成要哭。”说着，牵着贺瑾怀往前走了。
顾念夫妻走后，大姐则带着姐夫去拜魁星，黄修武拉着肖微恩，仍对顾念似有似无的笑耿耿于怀，皱着眉问他，“你有没有发觉顾念一直在笑我们？”
“没啊，”肖微恩漫不经心地回她，旋即拉着她往前走，指着远处的织女庙，“我要先去那儿。”
担心他撞到人，黄修武关切道：“你慢着点儿。”
不知谁吟起：
草际鸣蜇，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云阶月地，关锁千重。
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
牵牛织女，莫是离中。
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迟来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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