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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再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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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再逃
“呸、呸、呸!”彩霞在车中用手捂住耳朵,可是那些令她厌恶的声音还是依然无孔不入,她恨不得自己的耳朵暂时聋了。
“阿刺德二王子向来有勇无谋,骄横跋扈,这次他终于吃到苦头了。” 贺族长说。
“阿刺德这次居然出动了铁骑三千,来杀戮乌兰部落的无辜牧民。”拓跋豪摇了摇头说,他觉得有些费解。
在北疆,部落之间的仇杀、吞并是常事,但是乌兰部落人少地小,向来臣服于残暴的蠕蠕族,今天蠕蠕族以三千铁骑来征伐,连老、幼、妇女加在一起还不满二百的乌兰部落,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哼,还不是为了我妹妹!”一个跟在贺族长身后的,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气愤的说,他的肩头缠着绷带,绷带上还隐隐渗出血迹。
“你妹妹?啊,是贺兰花吧。”拓跋豪恍然大悟的说,他认出那小伙子是贺族长的儿子贺虎。
“色狼!色狼!色狼!”彩霞在车中气得乱扯坐垫上的流苏。
连人家一个从未见面的姑娘的名字都记得这么牢,不是色狼是什么?!
昨晚还居然那样吻她!
“唉,那阿刺德听了草原上人们的传言,便派人来向我要贺兰花。” 贺族长说:“本来嘛,女儿大了也是要嫁的,只是那阿刺德的名声太坏,我总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所以我就回绝了。”他说到这里,长叹了口气:“所有就惹了这么一场灾祸,要不是拓跋王爷解救,我们乌兰部落全族人的性命,都…”
原来是这样,彩霞听着,一时之间失了神,要是自己的父母还活着,那么也应该不会让她去天边,嫁给一个已经有妻、有妾,野蛮部落的老头子吧。
一股委屈的酸涩,顿时涌上她的心头,她再也没有听清,在她车边的那几个男人的谈话。
彩霞原本姓李,是江南人,她出生在吴侬软语的水乡。
那时她的家境还算是不错的,她的家是白灰青瓦的屋子,她的父亲有几亩地,还有一条大水牛。
彩霞曾无忧无虑的生活在那美丽的水乡,直到她十二岁那年她的父亲去世,她的大伯欺负她母亲娘家没有人可以为她们出头,便买通了家族中的长老,以她母亲没有子嗣,李姓的家产不能外流为理由,强行霸占了她父亲留下的一切,并把她们母女二人赶出了家园。
因此彩霞的母亲只能领着彩霞历尽艰难,投奔远在长安城外的表舅。
彩霞的表舅姓王,家中颇有些田产,为人却非常吝啬,是一个标准的土财主。因此王家村的村民们见了他的面都会恭恭敬敬的叫一声:“王老爷”,背地里则称呼他为:“铁公鸡”。
没过半年,彩霞的母亲便在表舅家中去世了。
从此彩霞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表舅家像一个仆人一样被表舅、表舅妈使唤,只有表舅的女儿巧梅表姐,常常在暗中帮她一把。
直到半年前,她被卖入唐将军府。
黑夜,彩霞悄悄的把帐篷的门掀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不远处那一簇簇篝火,照亮了整个夜空。
鲜卑族的骑兵、乌兰部落的牧人、包括唐思孝的手下,所有的人都在欢庆。
连春、夏、秋、冬,那四个丫头,连同五嫂,都不知到哪里去摸鱼了。
她看到了拓跋豪,他正握着金杯,坐在一簇篝火前,微笑着与乌兰部落的牧民们交谈。
在他的左边坐着一个相貌威严的老人,在他的右边则坐着一个美丽的,乌兰部落服饰的少女。
那少女两只可爱的,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的,崇拜的盯着拓跋豪充满了魅力的脸。
用脚趾想也知道,那个少女就是惹得蠕蠕族的阿刺德二王子,不惜以铁骑三千来抢夺的贺兰花。
彩霞知道,在北疆的各个民族男女之间,没有严格的规矩防范,青年男女是可以自由的坐在一起。
而那个老人当然就是贺族长了,丈人会挑女婿嘛,有什么好奇怪的?!
彩霞轻轻的叹了口气,想到巧梅表姐在婚后常说的一句话:“世上不如意的事,十之有□□。”
巧梅表姐自从嫁给了唐将军的虎将周涛之后,便常常入唐府来看望彩霞。彩霞在唐府中也见到过周涛。
周涛生得高大魁梧,微黑的脸上长着一把浓密粗硬的卷须,如果只看他的左半边脸,或者说是左侧面,可以说周涛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子汉。但是在他的右半边脸上,却有着一道长长刀疤,这道刀疤从他的额头,划过他的右眼,直至他的下巴。
刀疤虽然早已收口,但刀疤两边的肌肉都扭曲着,呈现出可怕的血红色,可见当时这一刀砍得有多么的深。
这样一来,周涛的相貌就显得有些狰狞了。
而对于性格柔弱,从小藏在深闺中的巧梅来说,周涛的相貌简直就像是地狱中的恶魔。
其实周涛对巧梅是很温柔的,彩霞记得周涛用他那只独眼,望着巧梅时的神情。但是巧梅却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只要他一开口,巧梅就会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巧梅看见周涛,就好像是看见了凶神恶煞一般。
彩霞咽下一口酸气,提醒自己要坚强,现在可不是伤感的时候,她快手快脚的换上了事先从唐家兵那里偷来的军服。
这次她是有准备的,她要趁每个人都在欢庆的时候,再一次溜走。
至于要溜到哪里,她暂时不愿去想,反正他们向西,她就往东,唐思孝让他做小丑,鲜卑老头子叫他落空!
她顺利的偷出一匹俘虏的战马,悄悄的牵到了无人的山坳处,她给马儿上好马鞍。
正当她自鸣得意,左脚踏上脚蹬,准备跨上马背时,一个平缓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你想去哪里?”
拓跋豪,拓跋豪,该死的拓跋豪。
彩霞就这样僵住了,她的一只脚还挂在马身侧的脚蹬上。
“你是要回唐家呢,还是要去别的什么地方?”他微微讥讽的问。
虽然她是穿着男装,而且是背对着他,但他还是知道她是谁。
是啊,她要去哪里呢?唐家吗?找唐思义吗?然后呢?彩霞的心在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你管不着!”她猛的转过头,恶狠狠的看着他说。
拓跋豪出神的看着她,尽管她戴着可笑的帽子,穿着不合身的男装,但她还是这么美,她的眼睛因为愤怒,在黑暗中闪动着着宝石般的光彩。
“你在生气的时候也这么美…”他低声喃喃道,忍不住伸手轻轻摩挲着她苍白的脸颊。
她白玉般的脸颊上还留有泪痕,这让他的心莫名其妙的疼痛起来。
“我只是想知道,你这是要去哪里?”他低声问道,目光温柔得可以融化千年寒冰。
彩霞顿时觉得呼吸不顺畅起来,她很不习惯他看着她的这种目光。
这种目光有些像周涛看着巧梅表姐时的目光。
这种目光是她曾经希望,但却从来也没有能在唐思义的脸上看到。
而现在这种目光,居然出现在拓跋豪的脸上。
他的这种目光让她的心都——乱了。
拓跋豪的气息很诱人,他的手掌很温暖,他的声音平滑而且好听。
彩霞咬了咬牙,扭开头,并且一掌拍掉他的手。
“你管不着!”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老话,连自己都觉得很气短。人家已经表明了只是想知道而已,又没有说要管。
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里!
“你很不快乐。”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说:“为什么?是因为不愿意做我王兄的女人吗?”。
“我谁的女人也不愿意做!”彩霞恼怒的叫道。
谁的女人也不愿意做!
他的怒气仿佛也突然被激起来了。
“所以你就想这样逃走吗?!你知道一个单身女人,在这荒原上行路有多危险!”他低声吼道。
“危险又怎么样!我今天走不了,明天走。明天走不了,后天走。脚是长在我身上的,你总不能看住我一辈子吧。总有一天,我可以逃…”
“你休想!”他怒吼道:“休想从我身边逃走!”
他的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怔住了。
彩霞眨了眨眼,想弄清他的话意,希望自己没有误解。
“我…是指,你不能就这样离开,你…已经算是鲜卑族的人了。”他开始费力的解释。
他好像对自己刚才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的话,也感到震惊。
彩霞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把在那一瞬间,自己所产生的疑惑,与心悸的感觉都摇落。
“我不是鲜卑族的人,永远不是!”她冷冷的说,然后她转身离开了。
既然已经逃不掉了,那就赶快趁自己神智还清醒前,离开这个英俊得已经称得上是危险的男人的身边吧。
拓跋豪怔怔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发出了一声近似于呻吟的哀叹。
他悲哀的把头抵在身边的树干上,他心中的女神既骄傲又固执,脾气坏得像地狱里的魔鬼!
而他,却已经爱她爱得无法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