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烛》酴藤

2、越歌

　　陈少烛归来时还捎上了一只小猞猁，它蜷在青年的竹篓里发抖。陈大少爷把它拎出来扔到妹妹面前，道，“给你留着解闷。”
　　陈萱萱欢呼了一声，把小东西抱到面前，仔仔细细看着。
　　这小动物真是好玩，全身的毛炸了起来，呲牙咧嘴的，伸出来的小指甲乱划，弄得手背一阵阵痒——陈二小姐觉得它比死沉沉的洋人娃娃要有趣多了。
　　“哥，你看，它还吓唬人呢！哎呀，它挠我了！”
　　“你喜欢就好。”陈少烛满意的笑了笑，左边脸颊的酒窝露了出来，“最近没空陪你下山，怕你闷坏了。”
　　少年拍了拍猞猁的头，“现在有它陪你啦。”语罢，眼神又不经意向主卧房瞄去。
　　院中的海棠正好挡住了视线，目光所及只有木窗上斑驳的黑影。
　　“别看了，哥，”陈萱萱欢喜地顺着猞猁的毛，头也不抬的说，“先生吩咐过不能打扰，他正跟客人谈事情呢。”
　　陈少烛淡淡地应了一声。
　　树影晃了晃，映在少年脸上，衬着他的表情有些黯淡。
　　陈少烛回身继续整理竹篓，这个时候，妹妹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我们还不能走吗，哥哥？那些书、玩具、我已经看腻了，我想去学堂，听说那儿都是我这般大的女孩子。”
　　闻言，陈少烛手上一顿，转过身来看她。
　　“你若是真这般想，哥便同先生说去，” 他沉默了半响，突然促狭的叹了口气， “唉，果然女大不中留，现在连老哥也不要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哥，你……你难道打算在山上呆一辈子，陪着……”陈萱萱犹豫了片刻，最后一咬牙，还是将那个词说了出来，“陪着那个妖怪？”
　　“先生不是妖怪，萱萱，他是咱们的恩人。”
　　“可是这么多年，该报的也报了……哥，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林子里的‘那些东西’，还有先生的‘访客’都不是——”
　　“别胡说！”陈少烛打断了她，声调有些高。
　　陈萱萱咬着下唇不说话了。
　　少年欲言又止，最后走过来揉揉她的头发，“哪有那么多妖魔鬼怪，小丫头，是不是聊斋志异看多了，恩？”
　　陈萱萱赌气的哼了一声，抱着猞猁扭身走了，留下少年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院子里突然起了一阵风，树影摇曳的愈加厉害，厢房的木窗被吹开了一缝，若有似无的呻||吟声从里面泄||了出来，缠卷着随风散在了夕阳中。
　　晚秋的寒气爬上了脊背，陈少烛垂眼等了一会儿，便转身回了房。

　　卧房里还未生火，不免有些阴冷。陈少烛坐在桌前，就着昏暗的光线解开衣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身体暴露在外面，本该光滑结实的胸膛上却横着一道血印，蜿蜒至小腹，触目惊心，如同丑陋的蜈蚣。
　　陈少烛将黑狗血洒在桃木短刀上，仔细擦拭了一遍，然后将它对着伤口猛地刺进去，黑紫的血立刻喷涌出来。他闷哼了一声，顺着印记向下划，血沿着道口一点一点渗了出来。
　　青年喘着粗气，手上青筋暴涨，他加快了速度，直刺到伤口尾部。
　　黑血逐渐流尽，艳红的血淌了出来，陈少烛松了口气，他撕了块布条，随意包扎在伤口处。
　　一切处理好后，少年披了件外衣，拿出装着‘战利品’的匣子，用狼毫蘸了朱砂仔细描着。
　　间或动作大了，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布条，然而，少年的神情却异常专注，仿佛这项工作已占据了他全部生命，再无暇顾念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