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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寂寂私心 ...
清冽声音如冰泉出山,在湘竹身后蓦然响起,“就是赔得倾家荡产锒铛入狱,招公子,这事儿也跟你没关系。”
“阁下是?”招沁没起身,腰背多少还是直了起来。对方递过一张名片,“乔歌经纪人,云池莫子宁。”
以云池名头之盛,招沁自然识得,只是云池旗下的经纪公司一向只服务于韶音舞者,什么时候也签了乔歌?
“小乔,这是怎么回事?”招沁放下烟站了起来,“我记得你和片方签约的时候可没有什么经纪人。”
湘竹有人撑腰,胆气顿生,攥着莫子宁的手亢声说,“现在有了,不行吗?”
莫子宁随之淡笑,“招公子,我会代表乔歌和片方沟通澄清所有误会与传闻,您就不用操心了。”
饶是见识过无数小生型男的美眸电眼,这双琥珀色的眼睛还是让招沁心头一震。
太妖艳,太诱惑了,清波微漪,如濯如漾,直教人一眼沉沦。
可凝神看去又是一个冷颤,他明明在笑,眸中却闪着猛兽遇敌磨牙戒备的寒光,冷酷,锐利,强硬,无所畏惧。
等招沁回过味,乔歌和她的经纪人已径自走向茶苑大门,除了莫子宁深不可测的笑,招沁便只依稀记得“告辞”二字,和乔歌攥着经纪人一根小手指,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乖巧模样。
“子宁叔……”
“子宁叔……”
“狐狸……”
这家伙都在中国地图上飞了个对角线过来看自己了,还生气哪?
不可否认她快被招沁逼到死角的时候,莫子宁的出现有如天神降世,就差没头顶金光满身祥瑞了,可离开宁卧庄回景泰县的路上,他不说话,她也不敢出声。很明显那张出现在全国各大娱乐报刊和八卦频道的照片他也看到了,湘竹一上车就赶紧解释当晚情形,结果莫子宁听完只应了句“我知道,我和李拓通过电话”便没了下文。
这到底是原谅了还是没原谅啊?从她宣布休学,他摔门而去那天,两人就没说过一句话,她离家进组,开机仪式新闻发布会,亮相电视许多次,他都毫无表示。
湘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他遗忘在茫茫大西北的戈壁滩上了。
可刚才在宁卧庄,她小心胆怯地揪住他小指时,他又一点儿放开的意思都没有。
“喂,那个,乔歌的经纪人。”她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拿腔作调地接下去,“乔歌要跟你说话。”
“说。”他倒是自然得很,租来的北京吉普在省道上开得风驰电掣。
“乔歌问你,你原谅她没有。”
“没有。”
“……”叔,咱能不这么傲娇吗,招沁跟前被他撑起来的气场现在又被同一个人打回原形,“那……要怎么样你才原谅嘛……”
他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招沁是什么人?”
“不就是星河传媒的三阿哥么……我知道他很难搞,我没有招惹他,一点都没有……”
“闭嘴,听我说。你们和李拓杜岩吃饭,本没招沁什么事,杜岩通知了他,他过来跟你拼酒,没想到你没醉,他不行了。李拓要送你们回去,在新加坡待产的甘巧巧打电话说自己不舒服,其实是虚惊一场,根本没事,目的只是支开李拓。李拓知道招沁不是正人君子,特意交代你送王存己,杜岩送招沁,杜岩就借口自己也不舒服,让你送招沁上楼。”
平时很没话的莫子宁一口气说了一大通,末了扫她一眼,继续开车。车里安静下来,湘竹只听到自己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甘巧巧和杜岩……”
“甘巧巧和招沁关系很好,是她想方设法帮你和招沁牵线,你成了招沁的人,自然不会害她。结果你不上钩,招沁嘴馋,甘巧巧那边二审不顺,自己又临近产期,怕出意外,两人合计,干脆出动出击,才有开盛那个饭局。只不过甘巧巧并不想把事情弄大,照片包括后来的绯闻应该是招沁自己的主意。”
“那杜岩……”
“这三年杜岩一直是招沁的地下情人。”
“……”
湘竹快崩溃了,原来她和杜岩一样,都是男女通吃的招三公子的猎物……
“招沁喜新厌旧,杜岩,杜岩不吃醋?”最后这两个字用在两个男人之间实在是太奇怪了……
“要么杜岩对招沁死心塌地,没有底线,要么他已有去意,招沁转移目标正中他下怀。”
湘竹觉得很难受。那个成天和她打打闹闹,被她当好姐妹,为买单傻逼的笑话相视大笑的男孩,漂亮脸孔下竟是这样复杂难测的心思。难怪在横店他不愿见甘巧巧,甘巧巧是招沁的好友,哪个男人愿意面对一个知道自己最不堪真相的女人。难怪在开盛他还好好的,回到宁卧庄就突然要吐……
甚至她和杜岩中途离席回客房部的事,说不定也是杜岩事后交代给甘巧巧的;杜岩赞她演技好,可人前对招沁礼敬有加,背后和招沁颠鸾倒凤,谁才是演技好的那个?!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比起这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男孩,她乔湘竹,实在太嫩太嫩。
“我还没说完。方副导也是招沁的老朋友,你滞留外景地晚归甚至一夜未归,有利于佐证第二天的绯闻。”
“这太可笑了!”湘竹叫出来,“我一回来假象不就不攻自破了?”
“你在片场一再说自己和招沁没关系,他们信了吗?”
没有,没有人信。
湘竹悲哀地承认,原来这真是个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世界,人们只愿意听他们想听的那一部分,观众只接受看起来更风月,更阴暗的那种可能。
她颓然靠回椅背,低声问莫子宁,“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大部分是李拓告诉我的,他对你有歉意,觉得你无辜被他和甘巧巧牵累了;有些是我调查出来,比如方副导和招沁有私交。”莫子宁冷哼一声,“对前晚的事,他是不是说以为你和男朋友出去约会了?”
湘竹怔怔地看着他,并没回答他的问题,此刻方副导如何已不重要,还有多少人鞍前马后为招沁效劳她也不关心,她的心思只放在他的了如指掌上,“你,你说,剧组里有谁是你的内线?”
莫子宁目视前方,毫无旁骛,连眼角余光也不给她一个。
“是小朱!”湘竹大叫,“他说的老大根本不是王导,是你……”不然哪来的那一句“果然”?!
“你,你居然监视我!在我身边安插内鬼!……”
“你当我拍警匪片啊!”莫子宁打断她的悲愤控诉,“要不是小朱及时报信,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宁卧庄。再纠缠下去,谁知道招沁拍出什么新内容!”
湘竹绞着手指小声抗议,“那你也不能瞒着我……不瞒是保护,瞒着是监视,很伤自尊的……”
“你完全不跟我商量就休学、接电影,有没想过我伤不伤自尊?!”
得,您还计较这事儿哪……湘竹泄气皮球似的一缩再缩,“对不起,子宁叔,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您不是我经纪人吗……以后您就全权代表我,有什么事我都先跟您商量行不行……子宁叔……”
她要是有尾巴,现在肯定已经蹭到莫子宁脸上去了。
可对于一头狐狸来说,毛茸茸会蹭人的尾巴一点都不稀罕,某人看都不看她一眼,板着脸继续开车。湘竹跟他嗲了好几句都没响应,自觉没趣,窝回座位玩手指,玩了手指玩手机,玩了手机玩置物盒,玩得百无聊赖的时候某人终于开口。
“乔歌,你经纪人想去看看前天那场戏的拍摄地。”
又是黄河岸边,又是黄沙茫茫,比起前天,这一次他们来得早了一些,太阳还悬浮在西方地平线上,映得半空金黄,满地辉光。远处洋芋田外老乡的房子清晰了许多,屋顶上短短烟囱隐约可见,若不看那田里爬地的洋芋染出了一线灰绿,眼前风景倒真有几分王维诗句的意境,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可惜千古名篇依旧打动不了身边这沉默得像尊雕像的男人,湘竹酝酿半天鼓足勇气才道,“乔歌的经纪人,你就别生乔歌的气了,好不好?”
过了好一阵,莫子宁才回答,“不生气了。”
“没看出来……”不生气脸还拉那么长。
“我是不高兴我自己……”霜染似的目光透过前窗玻璃缓缓扫过整个戈壁滩,“小竹,对不起,我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绝不再把你丢在这荒凉无人之地,遭受各种未知的危险,绝不再因为那拉不下的面子,下不去的台阶,就对你不闻不问,我的自尊,你的安全,枉我活过这样漫长的生命,竟还看不透什么重要,什么不能挽回。
“子宁叔,没事的,我会照顾自己……”这句话说得相当没底气,招沁,甘巧巧,杜岩,方副导,她哪个都看不穿,什么也没察觉到,就这么个一张白纸似的阅历,还照顾自己?
这点心虚瞒不过他眼睛,可她想子宁叔知道她真正的意思。莫子宁伸手揉揉她脑袋,没说什么,一脚油门下去,吉普狂吼着加速奔出。
“哎,哎,等等,我还有话说,先别回去……”
十几分钟后,湘竹又一次站在好心帮助过她的老乡家门口。她来得匆忙没带什么礼物,摘了搭配紧身黑T的纯银衣链给大婶,大婶慌得连说不要,湘竹执意要给,两人僵持不下,她只好指着墙上一顶黑毡帽说不然那个给我吧,算您跟我换的?
大婶把毡帽戴到她头上,又端来新煮的奶茶,这才欢欢喜喜接了银链。大婶家这头是大片大片的洋芋和啤酒大麦田,另一头就是砂石遍地的戈壁滩,湘竹喝着热腾腾还带着腥味的奶茶,看着两匹伊犁马由远及近飞奔而来。黄褐色那匹曾经坐着老乡阿伯,现在还坐着老乡阿伯,黑褐色那匹她骑过,而现在在上面的是——她亲爱的子宁叔。
湘竹从来都不知道他还会骑马,她自己也是拍《绝世名伶》时才摔摔打打勉强学会的。夕阳已有小半没入地平线,晚霞给那一人一马染上谪仙下凡般的光晕,大地天空突然都变得绚烂,湘竹忍不住眯起眼用手挡了挡,就这么瞬息功夫,他已勒马停在她面前,随着一声“上来”,湘竹下意识伸出手臂,人身马腿都只在眼前一晃,下一秒她就像只羊羔被他攫上了马背。手握绳,脚入镫,她刚在他身前坐好,莫子宁一夹马腹一扬鞭,骏马奋蹄,转眼便驰入渺渺大漠。
“你居然这么会骑马!”湘竹兴奋地尖叫,风声呼喝,他圈着她,低沉笑声从他胸腔直传到她后背上,“二十年没骑过,你可当心了!”
“我不怕,你可以,再,快,点——”后半句话因为明显提高的马速而在气流中划出长长尾音,风刮得她脸颊生疼,马镫研磨着她脚踝,屁.股和大腿都颠得几近散架,疾驰是一种折磨可它更是种享受,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恣意飞翔的快感,那是他带着她掠过山川荒原的心灵震颤,他们的呼吸在劲风中交缠,他们的心跳被马蹄声同步,湘竹几乎要落泪了,每个女孩都幻想过自己是公主——被一个英俊骑士掳上骏马远走天涯的古老的浪漫啊,在大西北的夕阳黄沙里成真,刻入她十九岁的记忆,永世不忘。
“好啦,该回去啦。”两人在黄河水切开的高高河岸上驻足许久,湘竹颇有些不舍地回头看身后夕阳,“天都要黑了,再晚大婶要着急了。”
莫子宁闻言,反倒松开缰绳,伸手摘掉了她的毡帽。
没了帽子,湘竹长长的头发随风舞得更凶。莫子宁把帽子塞她手里,拢起散落一肩的秀发,分成三股,一节一节开始编辫子。湘竹被他不时擦过后颈的手指弄得嘻嘻笑,“干嘛呀很痒的……”
“来的时候就被你这头发扫得抓狂,真想一把剪了。帽子戴上。”他笑道,麻利编出个松松的麻花辫,折起来塞进毡帽里,“好了,多大风也不怕了。”
“你慢点骑呗,刚才颠死我了。”
他闻言又笑,刚要提起来的速度降了下去,两人一骑慢悠悠溜达着下了河岸,晚风里传来马上喁喁的对话声。
“小竹,对不起。”
“怎么了?”
“是我太自私,不让你做想做的事。”
“没事啦,我知道你担心我吃亏闯祸嘛。”
“不是……”
“那是什么?”
“小竹,知道为什么你才十六岁我就说要把云池给你么?”
“你说现代舞是青春饭,又说我有潜质……”
“那都是借口。”
“啊?不然咧?”
“……”
“拜托……痛快点嘛我又不会生气。”
“其实我也不知道。”
“……狐狸你真是很讨厌啊!”
“好吧,我不想让你离开。”
“什么?”
“没什么。要不要快点?”
“什么没什么,你别以为我没听懂啊,别跑,别跑,我话没说完……子宁叔,你怕我有天远走高飞,你一个人孤老头子在家没人陪,所以死乞白赖要把云池给我,好把我拴在你身边,是吧?是不是啊?哼,我就知道……好啦,我这不是留下来了吗,我哪儿也不去,将来再把阿寻拉回来,我们一家子在一起,好不好?……喂,子宁叔,怎么不说话了?说话啊……”
“小竹,我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你喜欢做什么,去哪里,我都会支持你。你不想跟招沁纠缠,我们可以和片方谈解约,赔多少都没关系,韶音加半个夏乐总够了吧。……不过咱得吃一堑长一智啊,再有下次子宁叔不一定赔得起了……小竹?怎么了?”
“没什么……子宁叔,你为什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这几个星期你不在厦门,也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邮件,什么都没有,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次离开我这么久,我想了很多,嗯,别问我都想了什么,总之,我希望你开心快乐,其他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
“不是吧,哭了?”
“眼睛进沙了啦,死狐狸,臭狐狸……”
“进沙都怪我?”
“就怪你,谁让你骑那么快……”
“再慢在这里露营算了……”
“哇,那方副导满意了,乔歌真的有绯闻了……”
下午二更啦。
咱叔真是一枚别扭傲娇的大叔啊
有咩有看出湘竹上马那段描写是对池莉《心比身先老》的致敬呢,作者当年读到小说结尾女主角被掠上马狂奔而去的时候,小心肝跳的啊满眼都是桃心我会说吗……
所以我给小竹和子宁叔安排了一点纯洁的小福利,作者自己读着还挺有爱的,是么是么是么……别说我玛丽苏,咱一般不苏的,偶尔抽风苏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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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寂寂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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