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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定情 ...


  •   金台寺是龙隐镇附近唯一的大寺,正在金台山腰上,距离镇里不过五六里地,附近有几个小村,上山的路一直由镇上的富户龙家出钱修缮,很是好走。镇上和几个小村的人虽算不上虔诚,但民风保守淳朴,敬奉鬼神之心不减。平日镇中由各族大族长理事,连官府巡捕房都不敢多管当中的纠纷杂事。每逢初一十五上就有不少善男信女上山参拜。因此这金台寺也格外香火鼎盛,倒衬出寺门斜对面的静虚庵清冷寥落。
      时值四月,人间芳菲已尽。金台寺又到了最热闹的时节。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背着一个驼背的老妪,一步步地从殿门外缓缓而来。
      “厚朴,你要不要歇一歇?”老妪伏在男子背上问。
      厚朴微微笑道:“不打紧的,奶奶。年轻人身体好,走一阵没什么。”心里却也寻思着,可会是奶奶在自己背上许是不舒服。于是他稍稍缓一缓,又道:“倒是奶奶要是觉得累了,就提醒厚朴吧。”他神色轻松,只是额上已沁出汗来。厚朴穿着一件深黑夹衣,颇为老成,却又显出青年人的矫健。
      奶奶笑着说:“奶奶累了。厚朴把奶奶放下来吧。”
      “好的。奶奶小心。”厚朴缓缓地蹲下,待奶奶站定。他拭了拭额上的汗,扶着奶奶往旁边的石凳上稍坐。厚朴抬眼望了望,寺门已在近前。今日也是镜心常来上香的日子,不知能不能见到她。

      殿内。
      “镜心,你求了两次签。这次要替谁求签?”嫣红跪在蒲团上,手中拿着一个签筒,眼神却俏皮地向旁边的女子瞄去。
      镜心听了,瞪了嫣红一眼,却微微把头低下来,“我替自己求的不行么?”她一向不善言辞,只是在发小嫣红面前尚有几分脾气。
      “咚——”一支签条从镜心的签筒中跌落下来。
      “就是刚才一签不是为自己求的咯?莫不是替厚朴求的?”嫣红一脸坏笑。
      镜心头低得更厉害了,“要你管我。”这是她小女儿家的心事,就是嫣红也不想让之窥探。转眼起身,不理嫣红,往殿外走去了。
      镜心小心翼翼地将签条递给殿外的解签人,一见他是生脸,只得大着胆子道:“先生从来没有见过,可是新来的?”
      解签人一边比对签条,拿过签文,一边道:“姑娘,在下是金台寺新到的解签人。上月底才来的金台山龙隐镇。”他默默的念着签文:“杨柳垂堤锁绿烟,日长三起又三眠。往来紫燕纷飞舞,袅娜迎风倩我怜。”又抬头问:“这签姑娘可是为自己求的?”
      镜心稍稍迟疑,心内却蓦地烦乱起来,然后道:“是。”脸上还带着怯怯的神情。
      解签人明了,然后问道:“姑娘可是要问什么?”
      “问姻缘!”未待镜心回答,嫣红一脸笑意走了上来,抢在前面说了出来。镜心作势要打嫣红,又摆手忙道:“不了,我不替自己求了。先生谢过了!”顺势就要站起来。
      嫣红把她按住,嗔怪道:“你这是怎么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吗?”
      镜心一时气结:“我……”其实心内也是望着能解,可又不便让嫣红在场,这才先溜出来。
      嫣红向解签人道:“先生且就按着姻缘解吧。”
      “嫣红!你知道我……”一边说着,镜心的脸色也黯淡下来。
      原来这镜心姓周,生在凶月里,母亲当下便难产去了。长到七八岁上,父亲也去了。如此更多了不少闲言碎语在暗中说她命硬。她一介孤女,不过都一一忍了。后来就投奔到舅父舅母家寄住,又拜了个做编藤织篮子的师傅师娘,学了点编织刺绣,不过勉强度日。如今已经十八岁了。然而却在近中识了几个难得的好友如嫣红、大龙等。当中更有个青梅竹马的哥哥关厚朴,是方圆几里闻名的能医关大夫的独子。镜心背地里虽为人不喜,但这同年而长的厚朴嫣红等人却不理会,自她搬进这巷子后就竟日日腻在一起。这厚朴人如其名,也是个忠厚朴实的小伙,自幼随父亲学医,自是个中能手。两人常一起上山采药,相扶相持,日子久了也渐通人事。如今年岁长了,更起了几分心思。虽未点破,但二人早已心照不宣。只是囿于众人成见,镜心对这段姻缘总有些心闷。
      这时,嫣红又忙道:“这是以前的事了。再说了给你算的又不是什么真的半仙妙算!”
      解签人会意,略略沉吟,然后道:“奇了!”
      镜心一惊,道:“奇在哪里?”
      解签人放下签文,盯着镜心,然后道:“此签上上签,讲的是汉文帝赏柳。从签文看,姑娘虽命如垂柳随风,可是命中带贵,若是求姻缘,嫁个大富大贵的夫婿许是不在话下啊。”嫣红和镜心都微微一怔,又听得他道:“姑娘不必多心,好事多磨,姻缘就在目下。”解签人好意安慰,却见镜心的神情更凝重了,只是一味发怔。但又听她气道:“好什么!”然后转身跑向前殿去了。
      嫣红急道:“谢谢先生指点。”连忙放下几个铜板,追了出去。

      厚朴和奶奶早已参拜完毕,带来的香火蜡烛也已经燃过,手上顿时一空。奶奶要和寺内修行的小师傅求问吉凶,让厚朴去后殿明斋堂取今月供奉的斋菜。
      厚朴从明斋堂出来,手提一个木制食盒踱入穿廊,却见面前拐角处闪进来一个人,心下一惊一喜,开口便喊:“镜心。”一声之下,那人已经停下步来,身上穿一件藕荷色小马褂,盈盈可爱。厚朴连忙上前,却只见镜心神色慌张,眼中莹莹有泪,如幽兰含露,心中一痛,忙抓住她的手道:“怎么了?”
      镜心轻轻一推,却又未让他放开,眨了眨眼,低声道:“无事。没想到碰见了你。”
      厚朴正欲安慰几句,却听前殿传来奶奶的叫声:“厚朴!”两人都一惊,镜心道:“快去找奶奶吧。嫣红和我在一起。”
      厚朴会意。本欲再说几句,又想起奶奶素日不喜镜心,更不好让奶奶久等,便低声道:“镜心,别忘了明天的抢花赛!我等你。”说完,微微一笑,放下手去,跑开了,却还是侧着头一直望着她。看她隐隐欲语的样子,看她渐渐远去的盈盈的倩影,厚朴心中渐渐舒畅起来。他们还有话没有讲完,但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讲。

      一年一度的抢花赛在镇中颇为隆重,也是五月节庆祝的头等大事。镇上的富户龙家更是每年都出资办赛的大头,同时也派出得力的代表参加比赛,且从未失手。尽管如此,每年抢花赛还是不乏健儿参加,也算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抢花赛获胜者的赏金可抵得上平常人家半年的用度了,就算取不到首魁,另外的赏金也相当不菲。
      厚朴觉得自己手心渐渐沁出汗来。关大夫、嫣红和大龙都到了,将他围在中间,只是奶奶不便劳累便没让她到场。但是镜心,却不见踪影。周围都是沸腾的人群,自己也淹没在这人群中。还有不到两刻,抢花赛就要开始了。身傍的也有个参赛的,摩拳擦掌,似是已经准备好。父亲也在旁不断地告诫不可太拼,万勿受伤云云。厚朴静静地听着。
      忽然人群愈加骚动。
      “厚朴!”
      厚朴扭头,竟是镜心的声音。她依然穿着昨天的那件藕荷色小马褂,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到厚朴的身边。
      “你来了。”厚朴抑不住地欢喜。
      镜心抬眼看着他,然后从袖中拿出一根红色绣线做的腕绳来。“这是我亲手做的,保佑你平平安安。”
      厚朴见她已无昨日悲戚的神色,更喜道:“我会小心的。但那个红包我一定会为你拿下来。”说着就伸出手腕,让镜心缚上。
      镜心就势绑上腕绳,转念道:“为我?”
      “对,为你。”厚朴俏皮一笑。这一份赏金他一边要取下来为家里医馆作义诊的准备,另一边要做一份娶镜心的聘礼,如此就可以让父亲少些劳累。他虽赶不上大龙魁梧,可是从小就随父亲上山采药,父亲年纪大了之后更几乎自己一手帮办,精瘦的身子实际上力大矫健。他这样想着,又去看看镜心。只见她低头为他缚上这护绳,两颊泛着绯红,心下愈喜,更有一种要马上将这花球抢到的豪情。
      镜心为他缚好,抬眼见他笑意盈盈,脸更红了,却也只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昨日的不快此刻已经烟消云散。
      这时,却听父亲低声道:“厚朴,龙家的少爷来了。”
      厚朴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到扎好的花山的另一边正有年龄与他相仿的年轻人,一身绸衣,旁边还有个娇滴滴的小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正是龙大少龙舞笙和他的妹妹龙莲生。花山正对的围楼上坐着的正是镇长和几个宗族的大族长,还有龙家的大奶奶和龙二爷。厚朴私下也听说龙家有意收买几个有望夺魁的竞争者,心想龙家如今竟会如此不济,如今一看是他们家的大少爷要来抢花赛,更看轻了几分。
      父亲继续道:“今年龙家不比往常,他们家的大少爷亲自来抢花赛,你待会儿上去可要小心,别被伤着了,也别伤着了那个大少爷啊。龙家的威势你是知道的。”父亲知道厚朴虽朴实,但年轻人自有几分气盛,平素也忠直,不肯让低几分,于是出言提醒。
      厚朴了会于心,点了点头,但暗想:“要我不伤他自然在理,但要我让他是绝不可能。”
      片刻,花山前鼓声雷动,锣声喧天,两只舞狮从围楼中走出,在花山前舞动着。围楼上坐着的人和场上杂乱闲散的人群此刻都鼓起掌来,叫好声此起彼伏。厚朴默默地攥紧了拳头,他知道比赛就要开始了。他将身子俯低,直待那一声。
      “蹦——”火铳声跃过巨大的声浪,驱赶这同样巨大的人浪。
      厚朴飞跃出去,直奔花山。身后“加油”“抢啊”的声音更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迅速攀上花山上竹搭的栏杆,肩膀立马感到一股让人抽气不得的疼痛。“哎——”厚朴松开右手,抓住攀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向后甩去——那人应声倒下。又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上来攀他,都被厚朴一一打落。
      厚朴刻不容缓,向上攀去。原本扎实的花山在众人的攀缘下,隐隐地摇动起来。随着厚朴越攀越高,他的心越发虚起来,却让他似有无穷之力,直指那花山顶上的花球。
      旁有一人,不甘示弱,伸手就向他打来。厚朴早有防范,双脚和左手依然紧紧攀着在栏杆上,松开右手就向上一格。那人不料厚朴如此力大,先震得手酸,又受厚朴重新往胸中一击,竟从花山上跌落下来。厚朴来不及细想,继续往上登攀。不料一下竟被人抓住右脚,厚朴朝下一瞪,竟是镜心的表哥,这乡中有名的恶霸魏晓峰。厚朴心中恶气上涌,此人平日里没少欺侮镜心,便待他爬上来一点的时候使劲一蹬,正中他胸口,就要跌落下去。不料那魏晓峰甚是凶狠,仍不松手,生生地将厚朴的夹裤上的一块布都撕扯下来,露出厚朴小腿上的一块红色胎记来。厚朴不理会,往上攀去。
      此时留在花山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而花山顶上的花球也咫尺可见了。厚朴余光一瞥,发现那龙大少在花山的另一边也快登顶,不由得更急了。锣鼓的喧嚣,人群的纷扰他都听不见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花山这方寸之地。他眯着眼睛,紧咬牙关,内衣早已湿透,手上的青筋暴起,只在咫尺,幸福就在咫尺。他刚登上花山顶,龙大少从另一端也爬了上来,两人随即施展起来。厚朴求稳,左边身子紧紧附在花山的大柱上,只用一手一脚与他相搏。那龙大少似乎不怕险,只用脚夹着花山顶部的下缘,双手都向厚朴袭来。厚朴也不惧,以右手相格,然后倚在大柱边缘,就势用脚向那龙大少扫去。那龙大少显然也是个见过世面的,随即向另一边躲闪开去。不料他双脚正要踩上的花山横梁竟断裂开来。猝不及防,龙大少就要从几层楼高的花山上跌落下来。厚朴一直都看着龙大少的动静,防范得紧,刚刚一下以为他防得住,谁知他径直就向下跌去,心中顿时大骇。
      广场和围楼的众人都大惊。龙大少是此次夺标的热门,龙家暗中也做了不少松动。那些参加比赛的人都不敢动他,即使不能夺标却断不会受伤,如今不知又要有多少人要遭殃。
      未及思索,厚朴在电光火石之间就伸手抓住了龙大少的左手,牵住了他悬空的身子。而两个人重量顿时就加在厚朴的左手上,厚朴咬紧牙关,忍受着肌肉撕扯的剧痛。那龙大少见已经势稳,便用另外一手搭在了未断的横梁上,待已站定,更甩开厚朴一直拽着他的手。厚朴见他不领情,也不计较太多,更不容与他谦让,三下五除二就赶在他面前爬到最顶处,一手就将那花球穗子攥在手里。待站定了,便双手将这花球举了起来。
      蓝天白云之下,厚朴仿佛生就一种天然的王者之气。他在这高空往下看去,众人都渺小得如同蝼蚁般匍匐在他脚下。他睥睨着众人,意气风发,那广场上的围楼上的都在为他欢呼,为他赞叹。
      待厚朴下来,巨大的人浪已经将他困在当中。大龙一声令下:“来!来!我们将他抬起来。”说毕,一群人涌来将厚朴架起来,向天上抛去。厚朴感觉自己从未这样快乐过,身子变得很轻很轻。但他知道,对于自己来说,这不是什么巨大的成功,也不是命运的什么转折。只是他好像在这一刻看见了他的未来,触手可及的幸福。

      晚上是五月节的另一个庆祝活动。跃虎溪边此时早就站满了人,人群顺着溪边延绵了将近几里地,比上午抢花赛时还要热闹几分。“哔叭——啪!”灿烂的烟花绽放在跃虎溪之上,到处都是手里拿着焰火的青年男女。每年的这个时候,龙隐镇不知又有多少青年男女在这跃虎溪畔私定终身。
      然而喧嚣占据的只是少数,夜半无人的寂静深处才是更多柔情幽居的地方。恰恰在那烟花寂寞,流水迢迢的另一端,正有人窃窃私语。
      “镜心,你把这个给你师傅送去还债吧。”
      “你怎么?”
      厚朴不容她多说:“我知道你师傅在外欠了不少债,回来就拿你出气。平时还有债主上门欺负你。这点钱,你先拿去还了最要紧,现下的日子也好过些。”厚朴又清清嗓子说:“我可没有把钱全给你,我还要留着点儿给医馆添置些药材呢。你知道我最近在办义诊,花费不少。”厚朴一边说一边看着镜心,双手不知不觉的就将她回拢过来,又见她收下了那钱,便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了。”
      “是什么?”她的声音低低的,却在远处喧嚣的背景衬托下还是那样清晰。
      “我现在啊,也已经正式挂牌行医了,不久之后,爹就会把医馆完全交给我。虽然我不可能挣到很多很多的钱,可是我要养活一家人还是宽裕的。我挣够了钱就给你舅舅和师傅,把你娶过来,好吗?”
      厚朴见镜心低下头去,忙追问:“你,愿意嫁给我么?”
      “你怎么?”
      “我其实早就想说这句话了。从你十岁来到这个村子,我就喜欢你了……”厚朴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着,带着小心翼翼的口吻,仿佛在保护着什么易碎的东西。他知道镜心总是顺着他,从不会在他面前说个不字。可他却觉得镜心看他的眼神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迷离,好像是他难抓住的。
      “我的事得舅舅和师傅做主。”镜心怯怯地答。
      厚朴急了:“我当然知道。可我问你呢,你愿意吗?”厚朴目光灼灼,双手将镜心抓得更紧。他从未这样心诚地求过什么,就在这离幸福如此近的时刻。他看见镜心点了点头。他们虽然从未向对方承诺过什么,但早已心心相印了。狂喜瞬间占据了他的内心,他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了。此刻她靠得他好近好近,也在脉脉地凝视着他。远处烟花的绚烂映照到她的脸上,在那幽深的眼眸里,他看见了荡漾着的是谁的影子。而后镜心嫣然一笑。他竟不知原来他的镜心是这样美的,她素日不笑,可笑起来瞬间让他恍如梦中。他心旌摇荡,怀中温热的身子刺激着他的心房,再看她那秀美的眼眸,如柳的弯眉,情难自禁,不由得颤抖着在她的额上烙下了自己的印记。
      “镜心,你记着,半个月后的绣球节,我会亲自来接你的绣球。到那个时候,你就是我的了。”
      今夜的星辰,今夜的璀璨都敌不过这一隅的宁静温暖。
      厚朴拉着镜心的手又回到了人群中。在漫天的彩云下,他们和那些青年男女一样,就像嫣红和大龙那样,相依相偎。但同样在这一个夜晚,有些事情也在悄然改变……
      “啊!有人落水了!”
      “有人落水啦!”
      人群中突然骚动起来,此起彼伏地都在叫喊。
      厚朴心中一惊,这跃虎溪的水非常急,往年都曾有不少人淹死在这里面。过去也发生过五月节放焰火时有人落水溺毙的惨剧。厚朴拨开人群顺着声音向河边去了。走到河边,只见焰火照耀下的跃虎溪正中正有一个女子在呼救,溪流一路将她向下游拖去。众人都在围观却未有人下水。厚朴不假思索,就跳入了湍急的溪水中。
      镜心和大龙等人见厚朴扎到人群中去了,一时遮拦不住。镜心扒开人群,好不容易走到河边,却见厚朴身上挂着一个女子,正从溪边爬上来。那个女子一身绸衫,俨然就是早上在龙大少身边聒噪的龙小姐龙莲生。厚朴将她拖上岸时,她已奄奄一息。在众人围观下,厚朴先是探了探龙莲生的鼻息,然后掐住她的两颊,将她口中的脏污都清出来,又脱下她的外衣,施展起他从一个来龙隐镇传教的洋人处学来的急救方法来——双手直直地在她胸口上按压。众人见状纷纷指指点点。镜心过去也曾见厚朴这样救活了一个落水的小男孩,她知道这是厚朴独有的方法,可是看着龙小姐紧闭的双目,她忽然有一种不安。
      “你干什么!”围观的人群中突然蹦出来一个人,不由分说地就给跪在地上急救的厚朴一拳。厚朴猝不及防,瞬间就被击倒在地。镜心和大龙等人大惊,镜心连忙跑到厚朴身边把他扶起来。大龙也走到身边来。那人还在不住地斥骂厚朴流氓行径。厚朴嘴角流血,抿去血迹,怒道:“你干什么!我是在救她!”说毕,放开镜心的手,又去救龙莲生。那人见状又是大怒,又要来打厚朴。大龙于是挡在前面,和那人争执起来。镜心瞥了那人一眼,觉得好像曾在哪里见过此人,看清了才记起那是这位龙小姐的堂哥龙大少龙舞笙。
      地上的龙莲生突然有了反应,把水吐了出来。厚朴见状,心中已然安定了。那龙小姐睁开了眼睛,只见眼前一个头发湿漉漉的俊秀后生的在问自己:“你没事了吧?”龙莲生认出他便是今早抢花赛时胜出的那个青年。她虚弱地点了点头,又忽觉身子冷冷的,外衣散开,露出肩上的一小块雪白来。那个青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迅速地将她的衣服掩上。她才想起自己方才落了水,在水中正是危急之际,隐约感觉有一个人托住了自己。现在一看,想必就是这个青年救了自己,不由得有点羞涩。耳畔又听得有人在争执,忽然一声冒出来:“妹妹!你没事吧!”那龙大少跃过大龙,跑到龙莲生身边,将她扶起来。厚朴也已经站了起来。镜心又走到他身后,轻声地问他有没有伤到。厚朴安抚了她一下,然后又向龙家兄妹道:“我刚刚是在救这位小姐,你们不要误会。我是镇上关家医馆的大夫。”虽然他语气平静,但镜心知道他心里实际上怒气未消,只是一副医者心肠造就的礼貌而已。那龙大少先是问了问自己的妹妹,又斜睨了厚朴一眼,显然并未相信。只是那龙小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龙大少拖着这龙小姐,一言未发就挤到人群中去了,留下厚朴等人和还在指指点点的众人。大龙气不过,怒道:“还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众人这才散开少许。
      “厚朴,不必生气。你不是为了别人的感激才去救人的。”镜心安慰他道。
      “你说得对。可我也不是为了别人的辱骂才去救人的。”
      镜心知道他向来倔强,也想不出别的事情来相慰,便道:“我们赶快回去吧,你要赶紧换身衣服,不要着凉了。”
      厚朴低头看了看她,紧紧握住她的手,却道:“我们不会分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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