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无痕（允在）》樊真

6、遇难

　　允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发现自己在一座破败的房子里。房子很小，可容十来人，墙上的漆大都脱落了，地上铺了层茅草，没有任何家具。自己被反绑着躺在茅草上。他艰难地起身，看见在中也被反绑着躺在一旁，似乎还没醒。

　　“少爷，少爷。”允浩朝在中的方向移动。在中听到了他的叫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这是……哪里？”在中的眼睛还未聚焦，似乎没有完全清醒。

　　“我也不知道。”

　　“哦。”在中起身，发现自己被绑了，使劲挣了挣，绳纹丝不动。“看来……被绑架了。”他转头看到允浩，惊讶极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醒来就在这里了。”允浩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昨晚，我不是有意的。”

　　在中愣了一下，脸变得通红，“你还敢提昨晚！”

　　“是少爷先不对，你不能侮辱我娘。”允浩看向在中。

　　“你！”在中正要发怒，房子的门开了，进来几个壮汉。为首的汉子粗声粗气道：“金少爷，在你老子给咱哥东西之前，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别想耍什么花样！”他看到允浩，又道：“老二，这小子是谁，你怎么把他抓来了？”

　　被称作老二的汉子忙上前道：“大哥，小弟是见这小子向咱跑来，怕泄露行踪就把他抓来了。”

　　“看这小子的样子好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呢……”老大朝允浩吼道：“小子，你老子是谁？”

　　“我也很想知道。”允浩听他这么问，不由苦笑。

　　这话听在那群汉子耳里就变了味，“妈的，臭小子你存心耍我，皮痒了是不是？”老大说着，将双拳弄得“咯咯”作响。

　　“他哪是什么公子哥，不过是个不知哪个婊子养的下贱奴才罢了！”在中冷冷道。

　　“金家果然有钱，连奴才都穿那么好。”老大一脸的不信。

　　这个人倒还有些脑子……在中暗想，又道：“金家若是没钱，你们也不会绑架我了。”

　　“这话说得对。”老大道，“兄弟们，咱在那金老爷来之前去喝个几杯。老二、老三，你们两个在门外看好这两小子，别让他们跑了！”说着他们便走了出去。

　　似乎是因为贪图金家的钱财而绑架我，不过……在中隐隐地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他们刚刚说爹会给他们东西，是什么东西呢？

　　允浩在一旁也陷入了沉思：他刚刚……是在帮我吗？虽然说得很过分，不过亏他这么说，那群汉子才没动手。他怎么可能帮我啊！允浩自嘲地想，只是不悦我被人当成公子吧。

　　不管是什么，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郑允浩，你想逃出去吗？”在中低声问道。允浩正想得入神，被吓了一跳，“想。”如果你想，我一定会帮你逃出去的，允浩心想，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那么，你配合我一下。”在中说着，凑到允浩耳边。感到他温热的气息，允浩不由缩了一下脖子。

　　“就是这样了。”在中说完了，“怎样？”

　　“好。”允浩答应了，虽然很危险，不过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现在房门外面应该只有两个人，必须尽快。”在中躺到地上，看向允浩，允浩会意，大声叫道：“来人啊，来人啊，少爷犯病了！”

　　门开了，进来的是老二。“怎么回事？”他看看躺在地上的在中，问道。

　　“少爷他从小心脏就不好，现在犯病了，求你救救他啊！”允浩焦急地说。

　　“救？怎么救？我又不懂医术！”老二犯了难。

　　“你把我的绳子解开，我会！”允浩忙叫道。

　　“这……”老二犹豫了，“我叫老三去叫大夫。”

　　“来不及了！不快点少爷就没命了！”

　　老二看到在中痛苦的表情，心想：如果这金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就拿不到酬金了。反正只是两个小子，量他们也不敢怎样。想着，就帮允浩解开绳子，允浩急忙跑到在中身边，帮他解开绳子。在中呻吟了一声，允浩忙叫：“快，快去拿水来！”老二听了，忙跑了出去，跑到门口，听到老三问：“你去哪里啊？”

　　“那金少爷犯病了，我要去拿点水！”老二跑远了。

　　“那你快点啊！”老三继续站岗。允浩悄悄地走近他，猛地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老三忙伸出手想拿掉绳子，允浩使出全身的力气狠命地勒，

　　老三的脸越来越紫，渐渐地停止了挣扎，允浩这才放下绳子。

　　“他……死了吗？”在中问。

　　“还没。”允浩转身看向在中，“快走吧。”

　　“嗯。”

　　出了门，是一个宽敞的院子，四周的景象很陌生。“往哪里走呢？”在中左右看看，拿不定主意。

　　“你们两个小子怎么出来了？”老二拿着一杯水，在远处惊讶地喊道。

　　“糟糕。他回来了，往这边跑吧！”两人便一同往左跑。

　　老二看到他们逃跑了，才反应过来，“臭小子，想跑！”他连忙扔了水，追了上去。

　　两人飞快地跑着，却怎么也甩不掉老二。“好累啊，我、跑不动了……”在中喘得很厉害，允浩也很累，他看向前方，兴奋地叫道：“大门就在前面了！”

　　“那真是，太、好、了……”在中觉得自己快倒下了，允浩见了，立刻拉住在中的手，带着他一起跑。在中的手比自己的小，一握就全部包起来了。握着在中的手，像是握着一个小小的太阳，感觉很温暖。

　　他们跑着，眼看就要到了，突然在门口出现了一个汉子，竟是那老大。“你们这是要逃跑吗？”他挡在了门口。

　　“大哥，快抓住他们！”在后面追赶的老二见是老大，忙叫道。

　　“看你们往哪里跑！”老大说着，向两人走去。允浩突然绕到老大背后，一把抱住他，朝在中喊：“你快走！”那老大去扳允浩的手，允浩只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要被扳断了，但他扔死死地抱住老大，又朝在中喊：“快走啊，再不走他们就要来了！”在中咬咬牙，飞快地跑出了大门。

　　在中跑了几丈，隐隐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是叫骂声、踢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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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后来回来的几个汉子看到老大、老二正踹着一个趴在地上的人，问道。

　　“妈的，这臭小子害得我们溜了条大肥鱼！”老大说着，狠狠地踹了地上的人一脚。

　　“什么？难道那金少爷……”

　　“是啊，老三被他勒得到现在还没醒！”老二又是狠踹。

　　“那真要好好教训他！”其余几个汉子说着，也过来踹。

　　“大哥，这小子哼都不哼一声，是不是死了？” 一个汉子问。

　　老大便把允浩拎起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满是血污的脸，连五官都模糊了。老大举起手，扇了允浩几个耳光，允浩痛得醒了过来，眼皮上尽是血，眼睛快睁不开了。

　　“大哥，那混小子呢？”一声怒吼传来，是老三醒了。

　　“哟，老三你醒了。”老大道。

　　“醒了，那混小子勒得我痛死了，他人在哪？”

　　“这不就在你眼前吗？”老三看到老大手里的允浩，顿时眉开眼笑：“臭小子，谁叫你勒我，哈哈！刚刚他勒得我痛死了，我也要让他尝尝被勒的滋味……”老三说着，取了根绳子，勒住了允浩。允浩觉得脖子好痛，呼吸困难，他抬手想拿掉绳子，却发现手已经没有知觉了。

　　允浩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逐渐模糊，老三突然放开了绳子，他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小子，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的！”老三说着，看向老大：“大哥，玩死这小子没关系吧？”

　　“没关系，你们尽情泄愤吧！”老大道。

　　“好。今儿咱就来试试‘凌迟’！”老三阴冷道，其余汉子纷纷叫好，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

　　几个汉子上前扯开了允浩的衣服，老三掏出刀，冰冷的刀锋抵上了允浩的胸膛。“是从左边割，还是从右边割呢？”老三握着刀比划着，“就从这边开始吧。”他说着，慢慢地割了下去。

　　“啊——”肌肤从身上生生割离的剧痛使允浩叫了出来，鲜红的血顺着刀锋流下，肌肤只割了一点，还未完全割下。那群汉子更是兴奋：“继续割！继续割！”

　　老三听到助威，更是兴奋，又继续向下割……

　　“住手！”熟悉的声音传来，允浩费力地想睁眼，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你们快放开他！”在中见到允浩的样子，心不觉抽痛了起来。

　　“金少爷，你怎么没逃跑啊？”老大走近在中，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这个人，不好对付……“只是觉得逃不出去，所以回来了。”在中平静地说，“不用看了，后面没人。”

　　老大望了几次，确信后面没人才放下了允浩，“兄弟们，既然金少爷回来就好了，走！”

　　“老大，这臭小子怎么办？”老三还未发泄够。

　　“他是金少爷的奴才，金少爷让我们放了他，我们就得放了他，快走吧。”听老大这么说，老三只能走了。

　　“慢着！”在中叫住了他们，“我要绷带和伤药！”

　　老大停住脚步，走到在中面前，冷冷道：“金少爷，你别忘了你的处境，不要提什么要求。”

　　“我当然知道我的处境，我也知道如果我有什么，你们也不好交差。”在中毫不畏惧地盯着老大。

　　“老二，去拿些绷带和伤药。”老大转身对老二说，“都走吧。”说着他们便离开了。过了一会，老二将绷带和伤药仍给在中，便把门锁上也走了。

　　在中马上跑到允浩那边，未接近就是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强忍住想吐的感觉，在中用随身的手帕帮允浩擦净脸、擦干伤口，做完后发现手帕已经被血浸湿了，在中不禁皱了皱眉。他又帮允浩抹伤药，拉开允浩的衣服，在中差点惊叫起来，瘦弱的身体上布满了伤痕，鞭伤、刀伤以及拳脚留下的伤，新的、旧的都交织在一起。在中抹着药，手微微地颤抖着。那些伤都是因为我……在中觉得手指所触的肌肤冰冷得可怕。抹完药，在中帮允浩包扎好伤口，并帮他穿好了衣服。

　　过了一会，见允浩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在中有些急了。这时允浩竟睁开了眼，看到在中，虚弱地说：“你来了呀……对不起……把你家的衣服……弄……脏……了……”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到没有声息。

　　允浩的意识开始涣散，他感到自己的手背上似乎有滚烫的液体流过，在中似乎在说着什么，只能听清楚一点：“郑允浩……大笨蛋……我那么对你……我……决不让你死……”然后允浩感到自己的唇被堵上了，软软的，有液体流进喉间，甜甜的，凉凉的……他渐渐觉得自己有些力气了，睁开眼，在中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醒了啊。看来这药还有点用。”在中将一个小巧的瓷瓶放回了腰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允浩觉得奇怪，不是让他走了吗？而且，自己身上的伤都被包扎好了，伤口也不那么痛了。

　　“我……”在中竟不知该怎么回答，自己听到那些可怕的声音，觉得如果不快点回去就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然后就回去了。

　　允浩见他说不出来，也没再说什么，挣扎着起来后，又道：“金少爷现在想怎么逃出去呢？”

　　“等会就有人来了。”在中低声道。

　　“你已经找到救兵了？”

　　“嗯。那个，对不起……”在中轻轻道。

　　允浩愣住了，很快反应过来，道：“金少爷在为哪件事向我道歉呢？”

　　“你……”在中有点生气，自己那么诚心地道歉，他这语气……细想又觉得自己确实做过不少对不起他的事，便压下怒火，道：“我把你推下湖，对不起；我把你的玉扔下湖，对不起；我叫人折磨你，对不起；我侮辱你的母亲，对不起……”在中渐渐有些说不下去了。

　　“金少爷都记得，真好。”允浩苦笑了一下，“只是你少说了一件。”

　　“什么？”

　　“你不应该……回来……”在中感到自己被紧紧地搂住了，“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帮我包扎？为什么要救我？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允浩喃喃道。

　　在中突然觉得允浩的样子让人好心疼，不由也搂住了他，这时允浩竟放开了他，“抱歉……”允浩说着站起来了，“少爷，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我……”因为我讨厌你……可是，为什么会讨厌？为什么要讨厌？真的……讨厌吗？“我……不知道……”

　　“没有理由吗？”允浩轻笑，“不知道这次之后少爷会不会对我好一点呢。”

　　“郑允浩……”一瞬间，在中觉得允浩看似坚强，其实内心很脆弱，很孤独。

　　“少爷，少爷，你怎么样？”传来一个声音。

　　“没事！你们赶快把门打开！”在中说着站起来，“快走吧。”允浩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然后在在中的惊呼声中，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