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花短篇集》aayy2000

10、袜子

　　袜子

　　道上都知道，解家的当家不仅最喜欢唱戏，而且，一口好嗓子九转十八弯唱得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在解家当家解雨辰放戏服的箱子最下面，压着一双袜子，一双补过的袜子。
　　说起来，解家不可能缺这个钱，解小九爷也断然没有收集补丁袜子的癖好，但这一双袜子，却一直被保存在那里。

　　你们知道吗，黑眼镜会补袜子。
　　那个肃杀的秋天，一身血腥还穿着戏服，连妆都未曾卸下的小九爷就是那么面无表情的回来的。

　　“瞎子，爷现在不想说话。”
　　黑眼镜只是笑笑，难得不是那种痞子一般的神情。他在补一只袜子，一只破了个洞的袜子。
　　解语花便也只是淡淡盯着那人的动作。
　　“黑爷好手艺，不愧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懂女工？”
　　“瞎子当然得会点缝缝补补。”略略低沉但磁性的声音没了痞味却意外的让人心中微微一颤。又听得那人看着缝好的袜子再次笑了笑：“瞎子自然是必须会的，若是连伤口都不会缝，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见那明明充满了男人味的人，勾着嘴角扯断了线熟练的打了个结，解语花却觉得在堂口被莫名激起的杀意就这么散了，但是心口却郁结着些什么，说不出口。
　　当解语花慢慢敛了那一身的肃杀，抬起头来，黑色的人慢慢靠近，抬手慢慢抹掉他颊边溅上的鲜血，将那块被血色沾染了的胭脂一并抹去。
　　“不过现在倒是用不上这手功夫来补伤口，却总还是不错，能给花儿你补补衣服。呐，花儿，再为瞎子唱一次，贵妃醉酒，好不好。”
　　那慵懒而随性的语调，却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心上。
　　不论是瞎子的针线活，还是小花的唱腔，早已不是为了最初原本的目的。那缝补的技术最初不过为了活命，能熟练起来那后面包含的不是能缝补过多少衣服，而是缝补过多少次生命；那婉转的戏腔妖娆的步伐，能那么顾盼神飞早已不是沉醉于那从远古而来的多少爱恨情仇，却是为了能更方便的继承家业。

　　慢慢开了口，咿咿呀呀的调子兜兜转转，就着还带血的残妆，解语花轻甩了水袖。
　　够了。其实真的够了。
　　一如他就是拿着给自己缝伤口的针给自己缝衣服，自己也不过只是想单纯的唱一出带着感情的戏给他听而已。其实自己，也就是真的想，单单纯纯，好好唱一出戏而已。
　　够了。
　　瞎子，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