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与你一起】 ...
-
（故事发生在莱戈拉斯十五岁那年，因为原文中对叶子的成年设定推迟了很多，所以这个时期的他仍然是个小不点幼精灵。）
鲜血如潮水一般急涌而上，吞没了莱戈拉斯的稚嫩身躯，将他的所有尖叫都紧紧压抑束缚，血红的深处是浓重的黑暗，看不见半点光明……
“Nana！”最后他终于叫出了声，是因为他从噩梦回到了现实。小精灵从床上跃起，坐在黑暗之中，若不是窗外泻进的阵阵银光，他无法肯定自己是否已经摆脱了那可怕的梦靥。
“Nana……”他的嘴唇颤抖着，泪水不断洒落，甚至连小小的身躯也瑟瑟发抖。自从那天Ada告诉他所有真相之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小精灵开始接受关于“死亡”的含义——只是他还太小，再加上那片留有Nana气息的树林给了他温柔的安慰，他怎么会真的明白“死亡”的含义？
可是白日里，他在经过马厩时不小心见到了马夫替一匹病入膏肓的马寻求解脱，当那鲜血随着斧头的落下而高高溅起时，金属的钝音遮掩了小精灵惊恐的尖叫，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是怎样惊慌失措地逃走。
Nana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流了那么多鲜血？好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她会痛吗？她也会像那匹可怜的马一样发出嘶哑的□□吗？她的眼神也会那般绝望无助吗？那时自己还只是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孩，对此毫无记忆，可这样反而更糟糕，无休止的胡思乱想在睡梦时变成张牙舞爪的怪物侵入了他的梦境，将他的恐惧更进一步升华。
哪怕现在回到现实之中，小精灵也还是止不住惊恐悲伤的泪水。
“Ada……Ada！”口中所呼唤的在一瞬间转变，莱戈拉斯急急地跳下床铺，往门外跑去。
就算Nana已经离开了他，至少还有Ada在他身边。过去很多次，当小精灵被噩梦吓得不敢一个人睡时，也会带着一点点倔强的撒娇钻进Ada的被窝，躺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小手揽住父亲的腰，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而莱戈拉斯还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如此惊慌失措和难受过，他跑得很快，一路上有好几次都差点跌倒，仿佛只要稍微慢一点，梦境中的鲜血和黑暗就会出现在身后吞噬他似的。
“Ada！”
小精灵推开了父亲的房门，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却在双手够到床沿时停了下来——从窗外泻进的月光清楚明白地映亮了空无一人的床铺，提醒着他一个事实：父亲在两天前就离开了王宫，动身前往南境视察。
“Ada……”
期盼的呼唤变成了失望的呜咽，小精灵颤颤巍巍地爬上了父亲的大床，将脸埋在床单上尽情哭泣，梦魇的恐怖景象仍然在脑中不断闪现，恶魔一般纠缠着他，让那个小小的身躯抖得更加厉害了——因为现在没有任何人在他身边，他没了Nana，甚至连Ada也找不到。
一直到哭累了，莱戈拉斯才爬到枕头附近，拉过被单盖住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Ada的大床上或许留有Ada的气息，可以安慰他，保护着他远离噩梦和伤痛……在这样的想法下，莱戈拉斯才总算止住了颤抖，两只小手紧紧地拥住枕头的边角，想象着父亲的脸庞就在眼前，温柔地看着自己，俯身过来轻轻亲吻自己的额头。
“Ada，晚安……”小精灵喃喃说着，吻了吻空气中他想象的那张面孔，“你快回来吧，莱戈拉斯一个人好害怕……”
第二天，小精灵红肿的双眼吓了加林一大跳，一部分原因是担心国王陛下回来后会责罚他照顾不佳，更多的原因却是真心心疼这个由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莱戈拉斯显得郁郁寡欢，甚至连早餐也不肯吃。
“殿下，”加林拿着食物一边哄他一边说，“如果陛下看见你这副模样会很心疼的，吃点东西好不好？”
“Ada什么时候回来？”低垂的小脸忽然急切地扬起，双眼中尽是渴盼。
“大概也要一周以后吧……”加林笑着摸了摸小精灵的脸蛋，“原来你是想陛下了么？那你可更要乖乖吃饭，不要让陛下为你担心呀。”
莱戈拉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接过加林手中的面包轻轻咬了一口：“是不是只要我乖乖的，Ada就会快点回来，一直陪着我？”
“我想是的，”加林慈爱地看着终于肯进食的小精灵，“他比任何人都更爱你，一定每分每秒都在想你，恨不得快点回家。”
一周之后，国王陛下的队伍如期返回。当已经可以远远地望见王宫的屋顶时，马背上的国王陛下不禁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不知道那个小家伙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乖不乖，有没有闯出什么祸端……他会想父亲吗？嗯，一定会的，因为自己也是如此地想念他啊。
只是瑟兰迪尔没有想到，自己还未从马背上下来，那个小小的绿色身影就已经从高处跃下，风一样跑到自己跟前，两只小手紧紧地拽住他的脚跟。
“Ada，你终于回来了！”
除了菲诺以外，没有一个人敢笑，可是瑟兰迪尔还是皱起了眉头，他抬头四处搜寻加林的身影，然后才发现老管家正气喘吁吁地从王宫大门的阶梯上跑过来。
“殿下！”加林急急跑上前来，轻轻拉住莱戈拉斯的肩膀，提醒着他应有的礼节。可是这个平常温和听话的乖孩子在这一刻却分外固执，说什么也不肯放开父亲的靴子。
“莱戈拉斯，”瑟兰迪尔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听话，先跟加林进去……”
小精灵却用力摇了摇头，仰面望着自己的父亲：“Ada，我好想你……难道你不想我吗？”
梵拉在上，这张小脸、这个微笑、这声轻呼总是令他这个威严的国王只得无条件地宣布投降。瑟兰迪尔轻盈地翻身下马，将那个小小的身影举了起来，在空中轻抛了两下，然后揽进怀中。
也罢，可以听见儿子如此无忧无虑的笑声，区区国王的尊严算得上什么？他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Ada当然很想你。”瑟兰迪尔笑着轻轻揪了揪儿子的鼻尖。
“Ada，”怀中的小精灵咯咯笑着，吻了一下父亲的面颊，然后双手搂住父亲，将脸轻埋在父亲颈间，“我一直都有乖乖听话，所以……请你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好吗？”
仿佛一切多余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剩儿子甜美的嗓音与瑟兰迪尔心中回荡的暖流之声。
结束了冗长的议政会议后，瑟兰迪尔才松了口气，回到了书房里，尽管还有不少文件要看，但总算暂时远离了那些各执一词的争吵。这个国王可真不容易当，瑟兰迪尔揉了揉额角想到，他还来不及多陪儿子一会儿便急急抽身离去，接而被繁杂的政务所缠身。
南境的事端着实令他太头痛了，之前修建的防御墙不知是否因为工艺问题而倒塌了大半，大部分木屋也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森林大火焚毁，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南境的几大贵族之间又互推责任，矛盾日益激化，几方各执一词，实在是让需要作出决策的国王苦不堪言。
大概是瑟兰迪尔想事情想得太专心，等他发现门外的那个小小身影时，莱戈拉斯已经捧着茶杯在门口站了很久了。小精灵一直远远地观察着父亲的神色，似乎不确定是否应该在此刻打扰父亲。
瑟兰迪尔在看到幼子的那一刻却露出了真正舒心的笑容。
“到Ada这里来，莱戈拉斯。”
他轻轻招了招手，小精灵立刻笑容满面地走来，只是他走得很慢，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茶杯，生怕漏洒一点点。
“Ada，”当儿子的笑容已经近在眼前时，小精灵双手高高举起茶杯递给父亲，“你看上去好辛苦，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瑟兰迪尔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将茶杯放到桌上，然后抱起儿子放在了自己的膝头上。不论国王的责任和工作有多么繁重和枯燥都好，梵拉也同时公平地赐予了他这个独一无二的宝贝。
“Ada，茶好不好喝？”小精灵坐在父亲膝头，仰起小脸向后望着父亲，乖巧的笑容里有隐隐的自豪，“是我亲手泡得哦！”
“什么？”瑟兰迪尔双手握住儿子的纤细肩膀，“你是说你自己去取的热水，没让加林帮你？莱戈拉斯，这太危险了，要是你被烫到怎么办！”
看着父亲皱起的眉头和凝聚的双眸，小精灵有些怯生生地扯了扯他的金发，扭过半个身躯伏在他胸膛上，轻声说道：“对不起，Ada，你不要生气，如果你不喜欢，莱戈拉斯下次一定不这么做了。”
瑟兰迪尔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怀中的儿子。平时这个活泼调皮的小家伙总是叽叽喳喳个没完，一把他放在膝头他就不安分地扭来动去，顺着父亲的长腿滑下又乐呵呵地爬上来……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莱戈拉斯今天都过于乖巧和安静，而且，还多了一种虽然莫名其妙但也令人心疼的小心翼翼。
做父亲的立刻就敏感地察觉到了这种异样。
“小绿叶，”瑟兰迪尔将儿子抱起来，让他站在自己的膝头，好让他们的目光对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精灵摇了摇头，然后看了自己父亲片刻，凑上来轻轻吻了吻父亲的面颊，一双小手十分依赖地环在父亲脖颈之上。
“Ada，我好想你呀……我怕你嫌我不乖，很快又走了……”
这稚嫩的话语引发了当父亲的大笑，却也在同时轻轻牵扯着他心中的某个柔软角落。瑟兰迪尔托起儿子低垂的小脸靠近自己，用自己的眉心轻轻蹭着那光洁的额头，温柔地说道：“傻孩子，Ada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Ada答应你会尽量多抽时间来陪我的宝贝小绿叶，好不好？”
“嗯！”睫毛闪动，笑弯了的双眼中仿佛盛进了钻石一般的辉泽。
那一整天，莱戈拉斯都对刚归来的父亲表现出了极大程度的依赖，他总是很乖地守在一边，既怕打扰到父亲，又逮着一切机会去亲近父亲，甚至在瑟兰迪尔已经脱去外衣准备就寝时，小家伙抱着几乎比他小小身躯还要大的枕头来到了父亲房门口。
“Ada……”莱戈拉斯抱着枕头费力地推开了房门，远远地静静望着自己的父亲，声音既甜又轻柔。
瑟兰迪尔怔了怔，通常他更希望儿子可以自己入睡，他总是强调和注意培养莱戈拉斯的独立能力，可是在他内心里何尝不希望能够在一天结束之时陪着儿子呢？如果他不紧张关心他的一切，曾经就不必在无数个夜晚扮演那个滑稽可笑的夜盗者角色，潜入儿子房间去了。况且就莱戈拉斯现在的年龄来说，需要人陪和撒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是王子殿下，却也同时是一个渴望父母宠爱的精灵小孩。
略微地轻叹了口气，没有考虑更久，瑟兰迪尔蹲下了身，冲那个小小身影张开双臂——小精灵很开心地接受了这样的讯息，快步跑来连着枕头一起扑进了父亲的怀中，阵阵娇笑在宁静的夜晚是如此特别的甜美清音。
但愿我现在这么做，不是在扮演一个太过溺爱儿子的父亲。瑟兰迪尔吻了吻那张圆圆的小脸，然后将儿子一把抱起，放在了床沿上。当父亲替他松开耳侧的发辫时，莱戈拉斯低头安安静静地坐着，直到父亲整理好自己睡衣的边角，将他的枕头放好之后，小精灵才迫不及待地爬了过去拉过被单乖乖躺下。
一双蓝眸亮晶晶地看着父亲也在自己身侧躺下，脸上露出了再满足不过的笑容：Ada终于回来了，他不再只是一个人。
“快睡吧，小绿叶，”瑟兰迪尔抚着幼子的面颊，并在那额头上印上一吻，“Ada在这里陪你。”
小家伙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向父亲这边移动着，一直到他最后完全离开了自己的枕头，整个身体都贴在了父亲的胸上，将脸埋在父亲温暖有力的怀抱中。瑟兰迪尔慈爱地看着幼子做着这一切，然后伸出手臂将他更好地揽在怀中——小家伙明显很喜欢这样的动作，轻轻地笑了几声。
“Ada，我爱你，晚安。”
Ada真的回来了，Ada的怀抱，Ada的声音，Ada的气息……一切一切都是真实的，近日来不断被噩梦纠缠的小精灵总算首次完全放松下来，他知道这里对自己而言是全世界最安全、远离任何伤痛阴影的温暖角落。
可是这样的温馨日子还没持续几天便迎来了结束。当瑟兰迪尔拿到从南境送来的公文时，气得简直想要当场撕碎它——如果是过去的瑟兰迪尔王子殿下，他就一定会这么做，可是现在他已经是瑟兰迪尔国王陛下，除了国王应有的风范外，他也看不出这样做的任何意义。
事情进一步恶化，瑟兰迪尔留下了几名重臣协助南境之主重建防御工事与安抚人心，谁知道因为谣言和误会，几大家族之间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甚至演变为流血事件，尽管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人死亡，但形势仍旧是剑拔弩张。
“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否敢当着他们的国王陛下面前继续打架闹事！”瑟兰迪尔怒气冲冲地摔下公文，宣布自己将再一次踏入南境。
由于事出突然和形势紧迫，国王陛下只给下属一个上午的时间准备启程的事宜。作为王宫护卫队队长的菲诺自然也要跟去以保护国王的安全，他很快就抽调了一批精锐部队随同，在王宫门前整装待发。
当所有人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莱戈拉斯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练习精灵语的拼写，他满意地看着自己努力了半天所书写的一大篇词句，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从椅子上跃下往门外走去，想要拿给自己的父亲看，得到父亲的赞扬。
看着走廊上的仆人们忙来忙去，捧着食物、衣物和各种工具，小精灵忍不住轻轻拽住其中一人的衣襟，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当对方说出国王陛下即将远行事，小精灵的一双眼睛睁得很大，似乎觉得难以置信，然而很快又因为悲伤而凝聚。
当站在坐骑前的瑟兰迪尔看见远处奔来的幼子身影时，心中泛起阵阵略微心酸般的开心。这样也好，他可不想连跟儿子告别的时间都没有，可是当莱戈拉斯跑近了，他才惊讶地发觉幼子那双已经泛红的双眼。
“Ada！”小精灵飞扑上前，紧紧拥住父亲的小腿，那张写满了字的羊皮纸无声地掉落在地上。
“莱戈拉斯……”瑟兰迪尔想要安慰儿子，却在迎上幼子一张高高仰起的悲伤小脸而说不出任何话来。
“Ada，你不是说过不会再扔下莱戈拉斯了吗？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那可怜巴巴的祈求更是扯疼了瑟兰迪尔的心。
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离开，只是……瑟兰迪尔略微俯身，将手放在幼子额顶：“莱戈拉斯你听话，Ada必须要去南境处理一些事务，我答应你会尽快回来，还会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不要，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Ada！”小精灵更加用力地紧紧抱住父亲的腿，似乎是铁了心说什么也不放开。
眉头微微蹙起，却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疑惑不解。他的小绿叶一直都很乖，在这几天里还特别乖，总是怕打扰到父亲，惹父亲不高兴，上一次自己离去时小家伙尽管有不舍，却也还是笑着吻了吻父亲说再见……总之，他的小绿叶尽管黏他，还从没有哪次如此任性固执过。
况且当着所有大臣下属的面，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有些难堪，瑟兰迪尔又不忍心直接推开儿子，所以实在是进退两难。
“Ada……”小脸高高扬起，双手也拼命地往上攀爬，尽可能多地拥住父亲，“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我好怕，那些噩梦，太可怕了……”
“噩梦？”瑟兰迪尔心一惊，蹲下身来将儿子抱了起来，心疼地看着那双盈满泪水的双眼，“什么噩梦，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Nana……Nana死了……好多血，”莱戈拉斯一边说一边止不住地哭了起来，两只小手紧紧拽住父亲的衣领，“我喘不过气来……只有我一个人，在黑暗里，好可怕……莱戈拉斯已经没有了Nana……Ada，我怕你离开之后就再也不回来，就像Nana那样……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随着那急促的抽泣，瑟兰迪尔的心也一下一下地发疼，自责和伤痛如洪水般席卷而来，并不亚于他因为一时冲动而打了幼子的那晚。
瑟兰迪尔，你一心一意想要履行国王的责任，就忘记了一个父亲对儿子应有的关爱吗？你是那样粗心大意，竟然没能察觉儿子近来的变化和异样，这就是你所说的要好好爱他和保护他？告诉给他母亲死亡的真相就放任他不管？他才那么小，怎么可能会平静地接受和承担一切残酷的事实？
“对不起……”不顾众多的下属还在场，瑟兰迪尔将那个颤抖的小小身躯拥进怀里，一下一下地吻走他眼角的泪痕，“是Ada不好，小绿叶，对不起……”
空气中弥漫着久久的沉默，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沉浸在悲伤中的父子俩。一直到过了很久很久，菲诺的声音首先打破了这种沉静。
“要不就带上王子殿下一起去南境吧，国王陛下。”他走上前来，笑着建议道。
“可是……”瑟兰迪尔一边安慰般地抚着怀中儿子的金发一边犹豫道，“莱戈拉斯还太小，一路上可能会有不便……”
“只要有国王陛下的照顾，王子殿下那是再安好也不过了，”菲诺走得更近了一些，低头看着金发小精灵，“再说了，王子殿下一路上都会乖乖听话，不会惹任何麻烦，对不对，莱戈拉斯？”
小精灵眼中的茫然和悲伤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风雨之后的阳光般的辉泽。
“莱戈拉斯一定会乖乖听话的，Ada！”小精灵仰起小脸看着父亲，小手轻轻扯动父亲的金发，“只要能跟Ada在一起，不管去哪里，我都不会再害怕了。”
没有什么会比眼前这张失而复得的笑脸更加珍贵，瑟兰迪尔吻了吻幼子的额头，笑着柔声说道：“好，Ada带你一起去。”
瑟兰迪尔跃上马，将小精灵放在自己身前，精灵们通常都不使用缰绳，所以他的两只手便能更好地护住怀中的儿子了。没错，莱戈拉斯还太小，可能会不适应这样的长途跋涉，甚至还应该考虑到尽管渺茫却仍旧可能出现的危险，以及带上儿子会不便处理政务，等等，理由的确很多，可是在怀中的小脸恢复了灿烂的笑容，那清脆如鸟鸣的叽叽喳喳声重又响起时，一切理由都显得不再重要。
“莱戈拉斯，坐好，”当怀中的幼子因为好奇和兴奋而越来越不安分时，瑟兰迪尔用双臂护住他，让他靠着自己的胸膛坐稳，“要是你掉下去了，Ada可丢下你不管了哦。”
父亲口中的玩笑之意惹得小精灵咯咯直笑，不过他还是听话地乖乖坐好，双手揽住父亲腰间两侧。
“Ada，”风吹干了那张圆脸上的泪痕，浅蓝的双眸闪闪发亮，“我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
“哦？”瑟兰迪尔故意挑起了眉毛，“这么自信？”
小脸娇笑着埋进父亲怀中：“因为加林说过Ada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莱戈拉斯也最爱Ada了。”
一切烦恼都仿佛被风带走，瑟兰迪尔垂下头用下巴轻轻蹭着幼子的额头，手臂收紧给了幼子更多的温暖。
傍晚天空发生了变化，乌云密布，疾风和骤雨降临到森林中。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森林战士来说，早已习惯这种变化，再大的风和雨也无法撼动他们的身躯、抹去他们脸上的笑容。可是对于队伍中唯一的小精灵就不同了，尽管他对正在发生的一切好奇不已，父亲却用宽大的斗篷在他身上裹了好几圈，将他严严实实地遮住拥进怀中，只留有很小的一个缝隙还能看见那双亮晶晶的蓝眸。
“Ada……”小手挣扎着从那个缝隙中伸出，似乎是想要抹去父亲面上的雨水。
“别动，乖孩子，”瑟兰迪尔将那只小手轻轻推了回去，又将自己的脸贴在了那个缝隙上，杜绝一切狂风骤雨会侵入他为儿子营造的安全空间的可能，“别动，别理会外面的声音，安安心心地睡一觉吧。”
当夜晚来临，雨停后精灵们在湖边驻扎休息时，莱戈拉斯已经在父亲怀中睡了很久。父亲一直将他抱在怀里，为了不吵醒他不论是在马背上还是下到地面来，那双强壮有力的手臂几乎都不曾移动过。大绿林的国王陛下就这么抱着儿子指挥着手下生火扎营，下属们在聆听国王的旨意时低眉顺目，不敢有任何微言，转身却偷偷掩嘴窃笑。国王陛下的威严肃穆在遭遇王子殿下的撒娇请求时，还没有哪一次会输得这样惨烈。而且他一面温柔地抱着孩子一面紧绷着面孔下达命令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滑稽好笑。
没错，今天国王陛下实在是太宠王子殿下了，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不过那张严肃平静的面孔下是他们所不能察觉的作为一个父亲尚未完全褪去的心疼与自责。
怀中的轻盈身躯微微动了动，接着两只小手和那张小脸都从裹着的斗篷中钻了出来。
“Ada……”睡眼惺忪的莱戈拉斯打了个哈欠，用小手揉着眼睛轻轻唤道。
“醒了么，儿子？”瑟兰迪尔垂头看着幼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小家伙在他怀中赖了一会儿，然后挣扎着想要下来。瑟兰迪尔将他小心翼翼地从斗篷解脱出来放到地上，然后命令仆人送上食物。
刚刚睡过一觉的莱戈拉斯明显感到很兴奋，沿着湖边跑来跑去，不肯安安分分地待在父亲身旁，直到仆人送上一大篮美食后，嗅到了食物香味的小精灵才收住了步伐，转身跑回到坐在橡树下的父亲身旁，迫不及待地开始在比他小小身躯还要大的篮子里翻找起来。
“莱戈拉斯，你这是干什么？Ada不是跟你说过不可以挑食吗？不可以再翻——”
“Ada，这是什么？”小精灵抽回了没入篮中的大半个身躯，双手有些吃力地抱起了一个盛满了液体的玻璃瓶，双眼里充满了天真的好奇。
“这跟你无关，”瑟兰迪尔伸出手轻轻一抓，就拿走了酒瓶，“小精灵只可以乖乖吃东西，别的不准碰。”
小精灵看了看父亲，然后有些不甘心地靠了上来，把鼻尖凑近酒瓶闻了闻，由于认真思索皱起了小小的眉头。
瑟兰迪尔被他的稚气模样逗笑，手一挥，将酒瓶藏在身后，又快速地从篮子里选了块抹足了覆盆子果酱的蛋糕，放到了儿子一双小手里。
看着儿子吃着蛋糕，鼻尖上、脸颊上、嘴唇旁都沾满了果酱，瑟兰迪尔一边笑着替他擦去这些痕迹一边不时宠溺地揉着他的金发。
当菲诺前来汇报驻扎情况时，小精灵已经吃下了一块覆盆子果酱蛋糕和一块柠檬馅饼，还喝了一些牛奶和蜂蜜制成的饮料，对于一个只有十五岁的精灵幼童来说，这些食物足够填饱他那小小的腹腔。所以他很好奇地注视着一丝不苟汇报着的菲诺和正襟危坐的父亲。
汇报完的菲诺发现小精灵专注地打量着自己——更多的是他背在背后的弓箭，不禁笑了：“我们的王子殿下是想学习射箭了吗？”
“嗯！”莱戈拉斯开心地答应着，瑟兰迪尔还来不及阻止小精灵就跳到菲诺身边，小手轻轻扯着他的裤腿。
“真是乖孩子，我现在就教你。”菲诺不顾国王警告性的眼神，将小精灵抱了起来，往他的小手里塞了一块石子，示意他去投远处的树叶。
当莱戈拉斯成功地打中一片树叶时，笑得是那样开心，就连不满下属举动的瑟兰迪尔也忍不住被儿子的笑声所感染，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神射手哦。”菲诺抱着小精灵在空中旋转了半空，然后将他放到地上，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发现小精灵仍旧用渴望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弓箭，菲诺忍不住笑着捏了捏那张圆润的小脸：“不行不行，莱戈拉斯，你现在还太小了，不信你问问你的Ada，他也会同意我的说法。”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的存在呢。”瑟兰迪尔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对此菲诺只是笑着耸了耸肩膀。
“Ada，莱戈拉斯要什么时候才能学习射箭？”小精灵回头望着父亲。
“至少也要等你长得有普通的弓那么高再说——当然啦，给小精灵用的弓都是特制的尺寸。”
“那到底还要等多久我才能长到那么高呀？”
“让我想想，大概要等我们的王子年满五十岁吧。”
“还要那么久啊，”小精灵有些失望地撅了撅嘴，“我今年才十五岁。”
“才不久呢，”瑟兰迪尔点了点那挺翘的小鼻尖，“一眨眼就过去了。”
我巴不得你可以慢点长大，小绿叶，巴不得你可以像现在这样依赖我多些时日。
“到时候Ada你会教我吗？”浅蓝双眸重新闪烁着期盼。
“国王陛下那么忙才没空呢，”菲诺说着也坐了下来，“不过别怕，莱戈拉斯，还有我教你呢，除了保护国王以外，我一直还负责教导幼精灵们的武技，你再大一点肯定也会跟我学习的。”
“那太好了，他们说菲诺你很厉害！”小精灵有些崇拜般地将手臂攀上了菲诺的一只手。
“那当然了，未来的神射手，所以你该提前感谢我咯？”
看着菲诺指了指自己的面颊，小精灵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然后凑上去印上轻柔的一吻。
“哎呀呀，王子殿下可真是讨人喜欢，”褐发精灵不顾那热度可以灼人的目光的逼视，将小精灵拉进怀中，吻了吻他的小脸蛋，“告诉我，你喜不喜欢菲诺？”
“喜欢！”小精灵拼命点着头，然后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站直了身体，转身扑上父亲的胸膛。
“不过我还是最喜欢Ada，如果Ada可以教莱戈拉斯射箭就好了！”小脸高高地仰起，弯弯的双目中映满了星辉。对瑟兰迪尔来说，这便是一切幸福的来源。
“唉，瑟兰迪尔，我都快要嫉妒你有一个这么乖巧的儿子咯。”菲诺故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你就自己生去。”国王没好气地说道。
“我哪里有这么好运呐？像莱戈拉斯这样的乖宝贝大概几千年才会有一个吧。”
“别企图讨好我的儿子。”
“哎呀，国王陛下生气了！”
莱戈拉斯被菲诺的鬼脸逗得咯咯直笑，然后两人站起来嘻嘻哈哈地相互追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玩得不亦乐乎，欢快的笑声久久地回荡在营地的上空，震得夜空中的星星似乎也随着轻微抖动。
瑟兰迪尔看在眼里，心中涌起一种怅然的情感，他有多久没这样抛开一切陪那个小家伙疯跑着玩乐了？上次单独带他去密林玩乐仿佛已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不行，瑟兰迪尔暗暗下着决心，不论他这个国王再怎么忙都好，回去之后也一定要抽时间像这样陪陪儿子，没错，在父亲眼中，孩子长大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可不想等到儿子长大之后才去后悔没有珍惜与他独处的每一分每一秒，细心地分享他成长中的每一分变化。
“莱戈拉斯，不要跑得太远了！”最后当那个小小身影跳得越来越欢时，做父亲的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出言提醒道。
“Ada，你也跟我们一起玩——”
话音未落，小精灵就一脚踩空，顺着雨后未干的泥泞小道滑了下去，狠狠地栽进了一个泥水坑里。
“由于事出突然，我们来不及带上王子殿下的衣物，这……”当瑟兰迪尔将儿子从泥水中拎起来时，闻声而来的仆人一边观察着国王脸上神色的变化，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那就先找件大人穿的衣服来咯，”菲诺替国王下达命令，“夏夜的风温暖干燥，王子的衣服洗赶紧之后明天早上就可以晾干，就算不干也可以一路这样裹着去到南境，再向那些贵族要同等尺寸的精灵小孩的衣服……”
“我不要被裹着！”小精灵抗议道，一张小脸上全是污水和泥巴。
“安静，莱戈拉斯，”父亲用略微严厉的口气说道，然后瞪了一眼他的护卫队队长，“菲诺，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会惩罚——”
“啊，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一些重要事情没交代给手下呢！”菲诺拍了拍脑袋，然后以比风还快的速度迅速离去。
别以为跑掉就算了，瑟兰迪尔在心中暗语道，瞪了一眼那快速消失的背影，然后拎着小精灵走到了湖边，当仆人送上一件成年精灵的长袍时，他已经把儿子弄脏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双手托着那个小小身躯浸泡进了湖水里。
“Ada，你没有生气吧？”小精灵有些紧张地问。
瑟兰迪尔摇了摇头，沾了水的手指轻轻拂去儿子一脸的污泥。
“那就好！”小精灵放松下来，很快因为新处境而感到好奇，不安分地用双手拍打着激起水花。
“莱戈拉斯，你再不好好待着，我可要松手了！”瑟兰迪尔吓唬着儿子。
“不要！”小精灵赶紧用力抓住父亲的手臂，任父亲温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他身体上被弄脏的部分。
最后瑟兰迪尔自己胸前的衣襟、两袖和金发都弄湿了不少，才总算替儿子清洗干净，双手捧着这个轻盈的身躯放进仆人准备好的干净衣服里，再用宽大的袍子将儿子轻轻裹上了两圈。
莱戈拉斯趴在衣服堆里，神情十分专注地看着父亲继续清洗着他那弄脏的小外套。说不清出于什么情感，瑟兰迪尔没有让仆人代劳，或许尽管不远处还有不少人，但至少这里的宁静是仅仅属于父子俩的，他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
“Ada……”小家伙轻柔地开口道。
“怎么了，儿子？”瑟兰迪尔一边清洗着儿子的衣物一边说道。
“你真的……真的会把我这样裹着带去南境吗？”
瑟兰迪尔笑了，指尖一抬，几滴冰凉的水花落到了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上，逗得小精灵咯咯直笑。
“看来我们的王子殿下也很注重自己的仪态呢，放心好了，”瑟兰迪尔说着将洗好的衣物轻轻一扔，根本不用看就能确定它们已稳稳地搭在了树枝上，“别忘了你的父亲可是绿林之王，连风也要听我的命令。”
“真的吗，Ada？”莱戈拉斯认真地想了想，“可是下午那场大雨你为什么不让它停下来呢？”
“傻孩子，那可是梵拉的旨意，是在我之上的力量，”瑟兰迪尔说着躺倒了儿子身边，指尖不停地抚过那头柔顺的金发，“而梵拉的旨意从来都难以预料，比如他们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
莱戈拉斯歪着头思索了好一会儿，看着他那副可爱的模样瑟兰迪尔恨不得将他拉进怀中好好亲他几下——正当他准备这样做时，那甜美的嗓音又响起了。
“那梵拉们对莱戈拉斯可真好，因为他们让我成为Ada的儿子，莱戈拉斯好幸福！”
温柔的碰触变成了激动和颤抖的凝视，瑟兰迪尔捧起儿子的面颊，进一步缩短着他们之间的距离，直到他能够在那双纯洁无暇的双眼中清晰地见到自己。
“你真的这样认为，小绿叶？”
额头抵着额头，小绿叶的每一声娇笑都通过这样的接触牵扯着父亲的心。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双手攀上父亲的脖颈。
“Ada，我好爱你，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再也不会做那样的噩梦了。”
“我也不会……”瑟兰迪尔闭上双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温暖，“再让我的小绿叶做那样的噩梦了。”
“今晚你也抱着我睡好不好，Ada？”小精灵说着往父亲怀里钻着，“莱戈拉斯要永远永远都抱着Ada睡！”
“小傻瓜，”瑟兰迪尔温柔地将儿子拥进怀里，“你现在还小，所以才会这么依赖Ada，等你再长大一些，只怕Ada想抱抱你你都不肯了。”
“不会的！”小精灵撅起小嘴，很认真地说道，“我永远永远都是这么爱Ada，不会变的！”
“这就够了。”瑟兰迪尔叹息道，在幼子额上落下一个长长的吻，然后抬头望着常驻夜空的星光。
没错，他的孩子会长大，会不再眷恋自己的怀抱，会成熟，会独立……可是会改变的不是爱，而是去爱对方的方式，而他没有办法永远留住的这个夜晚，也会随着爱的与日俱增而深深沉淀进记忆深处。
我永远爱你，不是一句誓言，而是再平淡不过的对事实的陈述罢了。正是由于它那样自然而然地就迸出口，才不会像烈火般的激情那样快速消褪，而会永远如一颗明星般闪烁在瑟兰迪尔头顶。
我永远爱你，小绿叶，比你所能了解、所能想象、所能付出的还要多……瑟兰迪尔的眼中涌起某种晶莹物体，映得星辉更加灿烂。而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无论将来长大成人的你去了何方，Ada的怀抱始终都在原地等待着你，不会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