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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番外Ⅰ】Thornaby小镇的冬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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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ⅠThornaby小镇的冬天
Pain and pleasure,
like light and darkness,
succeed each other.
(痛苦与快乐犹如光明与黑暗,彼此交错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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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从云端坠下。
等待他的仿佛是地狱深渊。
可他没有心力挣扎。
因为他瞧见,把他推下去的那个人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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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发生在纲吉他们被困在游戏世界的两个多月后。系统显示,当前的日期是1月15日。
泽田纲吉他们的等级已经提升了不少,手头再也不像刚玩游戏时那么紧了。
虽然蓝波要求自己一个人住,但泽田纲吉不放心。所以现在,泽田纲吉和蓝波住在一起,狱寺则在他们隔壁的一个屋子里住。
而Giotto和G以及蓝宝在两个多月前创立了一个叫“VA”的组织,专门到最前线收集各类情报,然后把情报卖给“内测玩家集中营”。有了他们的情报,最前线的玩家们少走了很多弯路,比较顺利地进军未知地区,开辟新练级区之余,寻找打开第一大陆BOSS区域所需打败的敌人(key)。一时间,“VA”这个名字红遍整个第一大陆。VA的成员,也成了不少玩家崇敬的对象。
这几天,天气异常的寒冷。
寒风凛冽,粗野地撩乱正在街道上行走的玩家们的头发,像尖针那样刺痛他们的皮肤。
刚开始时,不少“拼命派”的玩家仍打算上战场拼杀,可是,他们穿着的那些中世纪的装备的御寒效果并不是很理想。往往是没打多久,就冻僵了手脚,行动迟缓,险些送命。所以后来,大多数玩家都
选择留在市镇里避寒,等天气转暖再外出练级。
而第一大陆的背景设定是中世纪早期的欧洲。住宅都是比较粗糙简陋的小屋,保暖效果不是很好。而且暖风机之类的现代取暖用品是不会出现的。人们只好采用较原始的方法取暖:围坐在火堆旁边,喝点酒,或者披几件兽皮保暖。
21:45
蓝波已经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泽田纲吉的床比较靠近窗户。多年的首领生活已经让他的生物钟变得不正常——时间还太早了,他睡不着。他只好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外头纷飞的大雪,不知何时开始追踪那些盘旋飞舞而下的雪花轨迹。
第一朵雪花。
他想起成为首领之前的自己很怕冷,一下雪就爱一整天躲在暖炉桌里。Reborn还说他竟然那么怕冷,太没出息了。
第二朵雪花。
他想起遇到Reborn后没多久,Reborn组织的那场坑爹的打雪仗比赛。他还记得大家不同的扔雪球招式:自己和京子的一般式,山本的投球式,狱寺的抛炸弹式,迪诺的鞭子式,碧洋琪的投毒式,一平的饺子拳式(好吧,这一招连队友都中招了……哈哈!)。当时的他,是不太情愿地参与这个比赛的。可是现在的他,又无比怀念从前啊!
第三朵,第四朵,第五朵……每一朵雪花,都多多少少地勾起纲吉的回忆——那些零零碎碎的,关于亲人和同伴们记忆。那些以为只是短暂存储在海马区的记忆,原来早已转存入大脑皮层,成为永久记忆。一旦受到外界的某些刺激,就会如决堤的河水涌出来。
注视的目标实在太小、太不稳定,渐渐地,纲吉的视线开始模糊,雪似晕开了几重白影,然后那些白影又慢慢重叠。重叠之时,纲吉的眼里看到的不是原来的那朵雪花,而是另一朵,白色的花——
雏菊。
那个人送他的,雏菊花。
他从不知道自己会专门去买一个花瓶,只为那个人送的花有个合适的家;他从不知道自己也会细心地照料几朵花,只为那个人送的花每天都可以漂亮地盛开。
他从不知道,花有那样恐怖的力量。每当他待在家里,他会忍不住看向那些雏菊,然后不知为何,就开始发呆傻笑。
直到一抹黑色的身影闯进他的视野。
【啊……熟悉的轮廓……】
【我的视线已经模糊到可以把雪看成Giotto了吗……】
【大概……我差不多可以睡着了……】
“Buonasera(晚上好),纲吉。好久不见了。”Giotto缓缓走近纲吉的窗边,语气中透着一丝幽怨,“太久没见,所以见到我都认不出我了?”Giotto当然知道泽田纲吉不会因为那种原因忘记自己,但他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捉弄泽田纲吉的机会。
泽田纲吉这才反应过来,Giotto的本尊就在他眼前!他赶紧站到窗边,有点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刚刚在想……呃,在发呆……晚上好啊,Giotto.哈哈……”
【好险!差点就说漏嘴了!】明明自己也没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可他就是不想让Giotto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
【真是糟透了…泽田纲吉,你“呃”什么,“哈哈”什么啊?!Giotto一眼就能看出你在说谎吧!】
【不过……Giotto说,好久不见?明明两天前才见过一次面……】
其实,自从泽田纲吉完成骑宠任务,Giotto每隔两三天就会陪泽田纲吉练级。不过Giotto并不刷怪,只是静静地站在某个怪物不会到达的地方,看泽田纲吉打怪。当泽田纲吉累了需要休息时,Giotto就陪他聊天。等到天色暗了,就提醒泽田纲吉回去市镇休息。
刚开始时,泽田纲吉觉得挺奇怪的。他忍不住问Giotto为什么闲着没事就来看他打怪,Giotto说,“因为我想见你啊,纲吉你忍心赶我走吗……”
泽田纲吉无法否认自己听到这个回答时心湖泛起了涟漪,但那个时候,自己还是忍不住抱怨道:“Giotto,你已经是大名人了,有空的话就去见见那些挤破脑袋都想见你的粉丝,不要来找我这种小人物了。而且加藤黑百合那家伙到处散播我们是……那种关系的谣言,你老是来见我的话,大家会误会得更深的!”
“纲吉不也是我的粉丝么?她说的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呢?”
Giotto那暧昧的坏笑成功地让泽田纲吉的脸红得像个番茄。泽田纲吉想不明白,Giotto在别人面前明明总是彬彬有礼的样子,怎么在自己面前就变得有点……呃……轻浮?不过他的“轻浮”仅限于自己,泽田纲吉不知为何有点小小的高兴。
后来,泽田纲吉习惯了有Giotto陪他的日子。以至于见不到Giotto的那几天,会觉得练级的时间有点难熬。
虽然泽田纲吉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但也意识到自己对Giotto的感情在慢慢发酵。特别是完成骑宠任务后。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他还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不过他知道,有Giotto在自己身边,很开心。而这种开心,和从前同伴们给予自己的那种开心,是不一样的。
雪不断地落在Giotto的兜帽上,又不断地滑落到白皑皑的地上。
【Giotto你就这么爱扮酷吗?!这几天这么冷你为什么还穿成这个样子啊!大丈夫?!】不过这些吐槽都被泽田纲吉吞进喉咙里了。笑话,要是说出来,太不敬了!
“Giotto,要进来坐坐吗?”
Giotto瞧了眼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蓝波,摇了摇头,说:“不用了,纲吉。谢谢你的邀请,还是不要打扰蓝波睡觉比较好。”
“这样啊……”泽田纲吉感到有些许失落。
【啊……一定是不能和Giotto聊聊天,觉得有点可惜的缘故。】
【一定是的……吧?】
最近,他总是在否定什么,说什么“一定”。
然后又因为说服不了自己而悻悻地加上一个“吧”。
真糟糕。
“纲吉,我们去Thames喝几杯怎样?”
Giotto的提议把神游中的泽田纲吉拉了回来。
“咦?”泽田纲吉愣了愣,不经意间,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嗯!”
上一秒的失落,这一秒的意外,下一秒的喜悦。
【呐,Giotto,想和你在一起的心情,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Giotto,穿上这个吧。”出门后,泽田纲吉把手中的赤色虎皮递给Giotto,然后自己也披上另一张虎皮。Cleland地区的老虎怪被打败后时不时会掉落这种兽皮道具。这种兽皮的保暖效果挺不错的,泽田纲吉就留了几张在家备用。
Giotto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涌过,然后这股温暖传遍四肢百骸。当这股温暖回流到心脏那个地方时,心像被电流刺激而剧烈搏动。
砰嗵——砰嗵——
砰嗵——砰嗵——
【纲吉,你就像是我的大空,总是给予我温暖呢。】
那张送给他的虎皮叠得很整齐。
很轻,好像又很重——
这是纲吉,第一次送他的东西呢!
虽然那只出于对他的关心,无关情爱,但是……
还是欣喜若狂。
指尖划过虎皮,轻轻摩挲。
【呐,纲吉,你知道吗……】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啊!】
【可是你这个小笨蛋,我不亲口说出来,你肯定感受不到……】
他强忍住拥抱一下眼前人的冲动,笑道:“小纲吉真是可爱又体贴呢……在担心我着凉么?”
【可爱……?体贴……?小纲吉?!】
泽田纲吉差点被恶心到!
Giotto在这两个多月里招式进步了多少,他不知道。反正他知道,Giotto的轻浮和肉麻指数在攀升!
Giotto绝对绝对变了!
想想Giotto刚和他接触时,是多么绅士,多么彬彬有礼啊!
现在的Giotto……
唉!╮(╯▽╰)╭
Giotto丝毫不介意泽田纲吉露出那种略有点嫌弃味道的表情。他用非常优雅的姿势披上虎皮。然后揉了揉纲吉的褐发,“Grazie(谢谢你),纲吉。”天生的贵族气息,令人觉得,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华贵面料做成的燕尾服。
泽田纲吉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他不得不承认,Giotto穿衣服的样子非常迷人……
【不不,泽田纲吉,不要再想Giotto的事情了好不好?!其他人也可以穿衣服穿得很帅啊!狱寺可以!山本也可以啊!对对,穿衣服穿得帅的人多着呢!】纲吉在心里小小地鄙视自己一番。刚刚的他肯定是受到Giotto的蛊惑才会突然觉得Giotto很迷人……
一定是那样的。
泽田纲吉拉下那只在他头上“作乱”的手,把头偏向一边。额前的褐色发丝随风在他的脸上不停缭绕,像在极力遮掩住他双腮上的绯红。
“Giotto,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老是揉我的头发!”
看着泽田纲吉装作气鼓鼓的脸,Giotto没有发现,自己的眼中满是宠溺。
“在我的眼里,你就是个小孩子啊……”嗯,永远永远,是个孩子。我要保护的孩子,我要疼爱的孩子,我会一直……爱着的孩子。
【Giotto你的眼睛没问题吧!我这20岁的样子看上去会是个小孩子吗?!】
泽田纲吉无声的控诉再度被某人忽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又是一阵寒风袭来,泽田纲吉的上下排牙齿激烈地相撞,发出“咯咯咯咯”的脆响。反观Giotto,丝毫没有因为天气的寒冷而寒颤。
泽田纲吉忍不住问:“Giotto你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冻得要死,你却一副没事的样子?”
“纲吉觉得冷的话,不如活动一下身体?”话音刚落,Giotto就一个箭步地跑了出去,“哦,对了!谁迟到谁付酒钱!”
“诶?!怎么能这……样?”等泽田纲吉反应过来,Giotto的黑色的背影已经越来越小。
【不对!貌似每次和Giotto吃饭,都是我付账的!】
【不行不行!!!今天绝对要Giotto请我一次!】
“喂!等等啊!”泽田纲吉张嘴大声喊道,一股冷空气狠狠地灌进他的肺里,不过这并不能浇灭他马上追上Giotto的热情,“咳咳!!!你竟然偷跑!Giotto!”
泽田纲吉不顾寒冷,猛地蹲下抓了两把雪,然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跑起来,“小心我追到你!”
“来追我啊!”Giotto敏捷地躲开了纲吉那朝他扔过来的雪球,“速度太慢了,杀伤力不够。”
-_-#
此刻,泽田纲吉觉得Giotto的话格外让人生气。
好吧,当然不是那种“生气”,是某种特定意义的“生气”。
互相追逐的两人,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快乐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他们要到达的那个地方。
这段路,再长一点就好了……
======Thames餐馆======
因为天气冷和时间不早了,Thames里面除了Giotto和泽田纲吉,就只剩下NPC了。
即使壁炉里拼命燃烧的树干和炉后的石头在努力地给屋子提供热量,Thames里的空气还是挺冷的。
……
“纲吉,别喝了。”看到泽田纲吉有点神情迷离,却还想继续喝酒,Giotto忍不住提醒他。
“可是,很好喝啊……再让我嗝!喝一口嘛~”泽田纲吉难得地用上撒娇的语气。他本不是多喝酒的人,酒量也不太好。只是刚刚觉得太冷,而且想和Giotto聊久一点,才喝多几杯的。怎知,越喝越起劲,越喝越多。
在这个游戏里喝酒,和在现实世界里喝酒并无不同。大量喝酒很可能会出现严重的急性酒精中毒反应。
“我已经让你喝了很多口了……”Giotto觉得还是“没收”纲吉的酒杯比较好,“小孩子不要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最后一口蜂蜜酒滑过喉咙,泽田纲吉听到那声“小孩子”,耳朵都竖了起来。酒精放大了泽田纲吉内心对这个词的排斥感,他有点生气地说:“我,才,不是,小,孩,子!”
“还有,别忘了这酒是,我,嗝!付钱,的!”即使手中的酒杯正被Giotto拿走,他的手仍然紧紧地握着酒杯,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泽田纲吉那褐色的眼睛圆睁盯住对方,像在向Giotto宣誓杯子的主权神圣不可侵犯。
【Giotto你以为你多大啊!你的声音都出卖了你!哈!别以为,以为你比我高,就,就可以在我面前装大人!】
Giotto叹了口气,心想早知道就不拉泽田纲吉来喝酒了。这么想着,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泽田纲吉咬紧嘴唇,也多施了几分力,想把酒杯拉回来。
可怜的酒杯被两人粗鲁地拉开拉去,再也无法为它盛着的液体提供一个安稳的场所,使得蜂蜜酒波涛汹涌,时而飞溅出杯。看着自己的酒杯一点点远去,泽田纲吉有点不爽地道:“看你一副瘦瘦高嗝!高的样子,力气怎么这么大!竟然抢得了我的酒?!啊啊啊……我输了!嗝!我不抢了!你放手啦!”
但是,醉鬼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所以Giotto完全忽视泽田纲吉的话。
酒杯离自己越来越远,泽田纲吉的嘴已经嘟得可以挂上一个酱油瓶了,“喝不完的话会很浪费啊……你不给嗝!我喝的话……”泽田纲吉双手抓杯,猛一施力,就把酒杯狠狠地往Giotto的嘴边推,“你就把它喝完吧!”
某气急败坏的醉鬼终于松开了紧抓酒杯的手。
那棕黄色的蜂蜜酒在杯里回旋,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一如Giotto现在的心情。
【这是纲吉吗?那个很容易害羞的纲吉?!】
【竟然……让我喝他的酒……果然,酒壮人胆么?】
Giotto想了一会儿,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转,唇落在杯口的某个位置。
【这算不算是,间接亲吻?】
Giotto在心里偷笑。
【要是纲吉酒醒后想起这件事,绝对会羞死!他会说“Giotto你这个大变态”吗?会不会气急败坏地打我一拳?或者拽我一脚呢?呵呵……】
其实想也知道,纲吉不会这么无理和暴力地对自己。只是,Giotto觉得,要是纲吉愿意、舍得那样对自己,他会很高兴。
【不过还是很期待他的反应啊……】
【我果然变奇怪了……】
嘴角微微翘起,笑如清泉的波纹,漾满脸庞。
Giotto轻轻地抬起杯底,蜂蜜酒缓缓滑入口腔。
入口甘甜,落口柔绵,回口清爽。
真的非常美味……
事实上,泽田纲吉已经醉得看不清Giotto刚刚的那些小动作了。头有晕乎乎的,他甩了甩头,用指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Giotto,我们玩……嗝!真心话大冒险吧!”
“怎么玩?”
“咦?Giotto你竟然不会?很……嗝!简单的……我们猜拳,输了的那个人要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如果选了真心话,赢了的人就可以问……嗝!输的人一个问题,输的人必须如实回答;如果选大冒险,赢……嗝!了的人就可以指定输的人做一件事……那么,我们猜拳吧!嗝!”在酒精的刺激下,泽田纲吉已经忽略了问Giotto肯不肯玩这个游戏的环节了,右手摇摇晃晃地要出拳了。
【看来纲吉醉得不轻啊……】Giotto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他高兴就好。】
游戏开始。
Giotto有超直感告诉他泽田纲吉要出的是什么拳,所以一连几次,泽田纲吉都输了。(泽田纲吉因为醉酒注意力不集中超直感傲娇了。)
“纲吉,这次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Giotto含笑问道,眼中带着几丝狡黠。
“真,心,话!”泽田纲吉连输几次都选了大冒险,结果被Giotto叫去做俯卧撑、仰卧起坐或高抬腿动作。虽然做着做着,身体不觉得冷了,人也渐渐清醒了,但是心头还是很不爽,说出来的话就给人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为什么每次都是Giotto赢啊!Giotto你是不是被Reborn附身了啊!!!搞什么体能训练啊?!】
“那么,我要问的问题是……纲吉对我,有怎样的感觉?”刚问完,Giotto就有点后悔自己的心急了。纲吉是个腼腆的孩子,大概……不会说吧?可是,他真的很想听纲吉的回答。
“咦?!”泽田纲吉的脑中忽然闪过这两个多月来自己和Giotto相处的一些片段。
没来由地,就这么突然想起。
还记得在Thames里,他为自己拭泪。他的指尖凉凉的,承住滚烫的泪珠。
也记得在猪狗横行的街道上,他牵了自己的手。
还记得自己在他肩上哭泣时他温柔的安慰。
也记得那句让自己心跳加速的“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你身边。”
还记得……
……
忘不掉。
明明是一些琐琐碎碎的小事,却那么清晰地印在脑海里,装在心里。
否认不了。
每一次相处,自己的心,都那么不规则地跳动。
每一次相处,自己的心,都那么的温暖。
为什么会这样?
泽田纲吉的手,抚上心口的位置。
“砰嗵——砰嗵——”
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
喜欢……吗?
是因为喜欢吗?!
……
当初暗恋京子……仅仅是见到她,就会觉得快乐;仅仅是看到她笑,就会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她的一声“纲吉君”,一句鼓励的话,一个小小的护身符,就可以给予他无限力量。
那么现在呢?
泽田纲吉问自己。
仅仅是见到Giotto,就会觉得快乐吗?
是的。
仅仅是看到Giotto微笑,就会忍不住和他一起笑吗?
是的。
喜欢听他唤自己的名字。温柔的,细声的。
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平淡的,温暖的,动心的。
喜欢他送的花……
甚至会喜欢他偶尔的调戏……
喜欢……他的很多很多……
也想和他……在一起……
如果,“Giotto”已经可以基本代入暗恋京子时期的那条“公式”,那是不是说……
泽田纲吉的瞳孔微微一缩。
种种迹象,都指向了某个事实。
事实就是……
【呐,Giotto,我对你……大概是……】
【喜欢的吧……】
【像恋人的那种喜欢……】
泽田纲吉的耳根渐渐发红,那颜色像奈良四月的八重樱,充满恋爱味道的粉红色,很是让人心醉。
何况是在一个喜欢他的人的眼里。
Giotto摸了摸泽田纲吉的头,笑道:“原来纲吉对我的感觉是不可告人的感觉啊……我很高兴,纲吉。”Giotto觉得泽田纲吉今天的头发格外柔顺,忍不住多揉弄几下。
泽田纲吉被说中了心事,马上扭过头,看向另一边,都忘了要打掉那只在自己脑袋上作乱的手了。
“谁说是不可告人的感觉!才不是!只是很正常的感觉!”
他狠狠地给“只是”落了个重音。
泽田纲吉觉得糟透了。
明明知道越解释越是掩饰,那些牵强的语词还是反射性地一连串地蹦出来。
明明知道的啊!
真是欲盖弥彰。
而Giotto没有再逼问。
已经够了。
只要能让纲吉稍稍地意识到他自己的感情,就足够了。
游戏继续。
这次泽田纲吉努力集中精神,想靠超直感赢得猜拳。
于是,超直感初代版对上超直感Ver.X,等于谁都不能出猫。
这次是泽田纲吉赢了。
“呵呵……”泽田纲吉有点得意地勾了勾唇,像终于抢到糖的孩子那样,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写满了喜悦,“轮到你了,Giotto!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选大冒险。”超直感在警报,无论选哪个都不会是好结果。Giotto想,是不是自己刚刚赢太多要遭报应了。“纲吉想要我做什么?”
“你,敢不敢脱下你的帽子!”趁着酒劲,趁着这个游戏,泽田纲吉终于把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口了。不论是初识时,这两个月里的每一天,还是现在,他都很好奇,在那帽子和刘海遮掩下的是一副怎样的面容。
【会是我熟悉的脸么?不然那种从见面开始就有的,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亲切感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是我熟悉的人,为什么不以真容示人,而要百般遮掩?】
【如果从前真的不认识……】
【如果真的不认识……】
【我也很想多了解他一点……】
Giotto的身形微微一晃,嘴角一直挂着的笑容也变得僵硬了。
“纲吉……可以换一个么?”
“不准耍赖!”泽田纲吉好不容易才赢了一次,哪里肯让步。
【哼!谁让你要我做那么多俯卧撑!还有!谁让你又要我付账!】
好半晌,Giotto像在祈祷什么似的闭上了双眼,缓缓站起。
修长的手指拉下帽子,随着兜帽的滑落,露出的是他那头漂亮的金发。额前的刘海被脱下的兜帽撩起后重新垂下,有一小撮斜斜地跨过他高挺的鼻梁,发梢落在那玫瑰色的唇边。
【那金色的发……黑色的斗篷……】
【那站起的动作……那若有若无的威慑力……】
【好相似……】
时间仿佛在倒退……回到6年前的那一天……
他继承彭格列的那一天。
在那个彭格列指环的世界中,他第一次见到彭格列初代。
他崇拜、敬仰的,遥不可及的彭格列初代……
那时候,他跪坐在那个印有彭格列族徽的地上。
而那个被认为是历代最强的彭格列初代坐在正对着他的一张
黑色的单人沙发上。
待其余的彭格列首领都点燃了各自武器的死气之火,初代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
当初代站起身,他分明感觉到一种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还有自己内心强烈的震动。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便令他的灵魂也为之一颤。
Ⅰ世的手套燃起了明亮的橘色火炎。
而就是这清澈澄净,漂亮的橘色火炎深深地印在他的心里。
从那以后,每一次点燃火炎,他都不自觉地想要燃出像初代那样纯粹的火炎。
“你的觉悟,我确确实实地收到了。”
“彭格列十世。”
“一直在等你。”
……
【感觉,太像了……和那个时候……】
“砰嗵——砰嗵——”
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烈,泽田纲吉的心砰砰直跳,似乎要冲出胸膛。
“砰嗵!!!砰嗵!!!”
睫毛轻颤,Giotto像沉睡了几个世纪后重新醒来,金橙色的眼缓缓睁开……
泽田纲吉忽然觉得有些害怕,有点不敢看Giotto。可是视线已经死死地锁在Giotto身上,离不开,逃不掉。
终于……
金橙色的眼对上褐色的眸。
相隔两个世纪的人在6年后的今天再次对视。
时间仿佛停顿。
一声不吭。
泽田纲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那瞳色,是犹如金盏菊般的金橙色!那颜色,和他进入超死气模式时的瞳色一模一样!
“……”
Giotto在说什么,他都听不到。
【让我看清楚点……再清楚点……】
【我见过这双眼睛……】
【我认得这张脸……】
【我认识这个人……】
【初代!】
【可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你是他?!】
“原来你是……初……你是初代啊……”
那比太阳还要耀眼的金发,让一切都黯然失色的金橙色眸子,那么威风凛凛,那么俊美的人——
却生生地刺疼了他的眼。
“Giotto…Giotto•Vongola…”
【那个给予我继承彭格列证明的……Giotto•Vongola…】
脑海里,带兜帽的Giotto,金发橙眼的初代,亲切温柔的Giotto,高贵耀眼的初代,陪伴左右的Giotto,遥不可及的初代……他们的残影以一种令泽田纲吉目眩的速度交织着,交织着……最终重叠在一起,那就是现实。
在阿瓦隆迷雾里救下他的Giotto,每天陪在他身边的Giotto,就是初代,就是初代啊!
“你们是同一个人啊……Gio…tto。不……初代。”破碎的话语,如断线的珠子,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掉落。
让人心碎一地。
“……”
【果然,你是我认识的人,所以我对你有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和依赖感。】
【可是,你也是我的祖先,和我有着血的羁绊……那么我想你在我身边的心情,我在意你的心情……甚至,我那一点蠢蠢欲动,喜欢你的心情岂不是成了禁忌……】
泽田纲吉咬紧嘴唇,按住膝盖的双手因为震惊而在不断颤抖。
“太狡猾了……为什么要在我刚刚意识到我喜欢你的时候,让我知道你的身份……”
“太狡猾了……”
【可是,回想一下,这三个月里,Giotto……不……初代,也不是毫无破绽的。】
刚被困在游戏世界时,他的彭格列指环曾发光。
那时他听到背后有人叫他,而他那时只当是错觉……
Giotto在Thames里向他自我介绍时,超直感已经提示他Giotto可能是Giotto•Vongola了。
而那时他觉得,Giotto像他那样,是个会说意大利的日本人而已。
为什么三个月前的阿瓦隆事件里,Giotto会刚好在他身边,刚好把他从雾里救出来?
为什么Giotto被送去必死地带阿瓦隆,却能活着回来?
为什么Giotto总是遮着脸?
为什么Giotto没有角色名?
为什么Giotto会理解他作为首领的心情?
为什么做骑宠任务的那天Giotto会突然出现在他骑的那条龙的尾上?
……
心底曾有很多疑问,却一直都被他忽略。
虽然有很多疑点,却一直没有刨根问底。
【他……是寄宿在彭格列指环里的……意志啊……】
【所以和他有关的,各种不可思议的事,都可以得到解释了。】
【他……是彭格列的初代首领啊……】
【所以多多少少,都会理解我作为首领的心情。】
“哈……哈哈……”
满是苍凉。
【他藏得并没有多好……】
【而我,太笨。】
【待我清醒过来,他的名字后面,已经永远地缀上“Vongola”……】
【待我知晓他的身份,他已经与我隔开两个世纪的距离……】
【如果不提那个要求,如果他拒绝我的要求,心会不会不这么痛?我可以在他编织的幸福中继续崇拜作为VA首领的他,继续默默地喜欢名字叫Giotto的他,为他心跳……】
【现在我该怎么办?我还能喜欢他吗?还是……还是说,应该扼杀这段感情?】
【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喜欢上一个人,竟会如此悲伤绝望……
耳边回响的是他那不停呢喃的“初代”。
每一声“初代”都似钉子,钉进太阳穴所在的地方,令他头痛欲裂。
双眼被他那震惊以致痛苦迷茫的眼神占据。
心像被尖针狠狠地刺了一次又一次,汩汩流出的,是无尽的酸楚。
【他果然不能接受我的身份么……】
【明明知道继续隐藏身份,才是明智的。却又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能接受我是Giotto•Vongola的事实。】
【明明知道的……】
平日里泛不起多少波澜的金橙色眸子已经装满了自嘲和哀伤。
他的爱情,自身份暴露的那一刻,就被判了死刑。
可笑的是,他就是让死刑提前到来的那个人。
可是……
他已经不想再瞒下去了。
他不想再在纲吉面前遮着脸了。
这对纲吉来说很不公平。
而他也很想纲吉接受他的身份……
然后,告诉纲吉——
Ti piaci(我喜欢你)。
也许,他一直在等待坦白机会的突如其来的造访。就像今天的这个真心话大冒险游戏。
【纲吉,你知道吗?我并不想作为Vongola Primo或你的血亲待在你身边,只想作为一个普通人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希望像你的守护者那样,平日里和你欢笑打闹,有危机时和你并肩作战;也希望像恋人那样,陪着你,保护你,不让你受任何伤害。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心地笑,我希望我能分担你所有的烦忧,我希望我能抹去你所有的泪水……然后偶尔调戏一下你,看你假装生气的羞红的脸或微微嘟起的可爱的嘴。】
【是我太贪心了吗?是我奢求的太多了吗?】
【是我太天真了,以为你能接受……】
事到如今,他的告白,已经——
不可以说出来了吧?
因为喜欢,正因为喜欢,所以现在……即使泽田纲吉在他身旁,即使他离泽田纲吉这么近,也不能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了……
那只会更加刺激到泽田纲吉……
Giotto想像往常那样摸摸泽田纲吉的头,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慰泽田纲吉,还是藉此平复自己的内心。
可是,他的手还没碰触到泽田纲吉,泽田纲吉的身体就有意无意地向后躲了一下。
他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
指尖完全静止了它的动作,仿佛动一下都是罪恶。
……
一
二
两片指甲盖的距离。
Giotto有点惊讶,自己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去数这种无聊的东西。
大概两厘米。
大概等于——
他的指尖和他鼻尖的距离。
两厘米左右而已。
不远。
只是……
他的魂在哪里?
他的心在哪里?
无解吧……
悻悻地收回手。
然后——
缄默。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屋外的月亮渐渐往西落下。惨白的月光洒进屋内,徒增清冷。
♫♬♪♫♪
“噼啪——”
Thames里只有BGM的声音和树干燃烧产生的脆响。
他们之间,沉默得可怕。
第一次,沉默得如此可怕。
“很晚了……我,我先走了……”泽田纲吉犹豫了很久,终于站了起来。
泽田纲吉朝Giotto深深地鞠躬,道:“Buona sera(晚安),Vongola Primo.”
他低着头。
不想看到Giotto,不,初代的脸。
一秒都不想。
他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会语无伦次,会哭出来,会对他一直以来崇敬的初代做出出格的事,会……
这一次,他不想在初代面前哭了……
再也不想了……
泽田纲吉刻意用了意大利语。
刻意尊称对方“Primo”。
鼻子酸酸的,涩涩的。
眼睛湿湿的,刻意忍住的眼泪顺着泪腺流到鼻子,又流进喉咙——火辣辣的疼。
泽田纲吉紧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红红的眼眶,都努力地噙住那挂在眼角的水珠。可最终,一滴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下地面。
【换个称呼而已,换个叫法而已,为何会让眼泪不听话?】
Giotto曾以为,名字不过是个符号而已,Giotto、Primo、家康……怎样都好,别人怎么叫都没关系。可碰上泽田纲吉,这个观点完全站不住脚。泽田纲吉对他的称呼,他异常地在意啊!
泽田纲吉或许以为,那些恪守礼仪的称呼,可以显示出日本后辈对意大利前辈的尊敬,可以显示出不成器的十代首领对最强的初代首领的尊敬……
但在Giotto看来,那些,不过是泽田纲吉在疏离他的表现。
【Vongola Primo…?那算什么?算什么啊!你就……这么急着推开我么……?】
只是,看到地上深色的小圆印,所有的抱怨都卡在喉咙里,慢慢被吞下。
他不能抱怨。
他没有资格抱怨。
因为,全是他的错。
“……晚安,纲吉。好梦……”
Giotto刻意用了日语。
刻意喊对方“纲吉”。
也许这样可以暗示泽田纲吉,他不需要他那些客套的疏离,他想和他像以前那样相处。
也许……
这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没有去追泽田纲吉。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地推开Thames的门,走向那个白茫茫的世界。
他们跑来Thames时留下的那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毫无起伏,死寂的白。
雪还没停。
雪依旧纷纷扬扬地落下——
落在大地上,
落在他身上,
落在他心上——
寒彻心扉。
一轮高悬的皓月
带着悲悯注视着大地
那是谁踏着厚厚的雪
来向她倾诉:
“Silenzioso, osservo le tue labbra sorridenti.
Un sentimento mio, che non neccessariamente deve essere appagato.
Geloso del mio segreto e della mia malinconia, una malinconia non dolorosa.
Prometto che mi allontanero' lasciando per me questo amore senza speranza, ma non senza felicita',
La felicita' dei ricordi, anche se tu ,sempre sorridente, non sei piu' davanti a me.”
“我爱着,什么也不说,只看你在对面微笑;
我爱着,只要我心里知觉,不必知晓你心里对我的想法;
我珍惜我的秘密,也珍惜淡淡的忧伤,那不曾化作痛苦的忧伤;
我宣誓:我爱着放弃你,不怀抱任何希望,但不是没有幸福——
只要能够怀念,就足够幸福,即使不再能够看到对面微笑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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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吉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从幸福的云端坠下。
天边
有一抹绚烂的金橙色
太耀眼
刺痛了他的眼
合上眼
只剩上帝与他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