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道者》ogonek

1、第 1 章

　　在马可的软磨硬泡之下，我只能一大早就跟着他挤进人头攒动的广场。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没什么云，早晨的太阳也很温和。我和马可被涌动的人群夹在中间向前移动，此时我觉得热而烦躁。我对行刑的场面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想回家安静地享用我的早餐。一个本该清爽地度过的早晨就这样泡汤了！我真想大骂马可是混蛋。
　　这时教堂的钟声响起来了，人群开始喧闹起来。马可兴奋地挤着向前，朝我喊着：“喂，过来！”
　　我无奈地跟着他，穿过一层层的人群，上前走到临街的地方。明晃晃的十字架们由远至近，有队伍从街道的尽头朝这里走过来了。他们每更近一步，市民们的欢呼就更大声一点。
　　犯人们被押解着经过人群中间，他们低着头，被束缚双手，赤着脚踏过地面。旁边的人群对他们发出嘲弄和辱骂的声音。
　　一抹鲜艳的浅蓝色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个拥有长长浅蓝色卷发的男青年，他长得非常俊美——不，他是我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美的人。这个青年面无表情，微微昂着头，像是一株挺拔的玫瑰，他的眼眸里闪烁着晨光。
　　视线往下移动，青年的双足赤裸，他竟然也是这列囚犯中的一个。
　　我看着他平静地走过这喧闹的街道，突然觉得有点沮丧。
　　队伍走到了广场中央之后停止，喧哗的人群平息下来。广场中央看台上的教会成员们站起来，主教念起了祈祷词。在做弥撒的过程中，我的目光一直试图在寻找那个浅蓝色头发的人。马可拍了拍我。
　　漫长的布道之后，犯人们被押到一个更加空旷的地方，人群中爆发出庆典般的欢呼声。大法官拿起手中的纸，开始念起了判决。前几个犯人都是触犯教义的基督徒，他们在判决前已悔罪，被拉到一边强行套上了小丑帽子。在人们的嗤笑声中，他们畏缩着，接受教会成员的鞭打。
　　轮到了最后一个犯人的判决，浅蓝发色的青年被粗鲁地押到台前，教会成员和世俗官员们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我不禁惊叹了，到这个时候他仍然仰着头。
　　大法官打量着他，几秒之后重新拿起了那张纸，阅读着对他的宣判。
　　“阿布罗迪，根据我们收集的指控和证据，你在数年前就协助哲学教授撒加研究与圣经教义相悖的理论，否认上帝的存在。而且，在撒加自杀之后，你仍然编著和出版了刊物，继续鼓吹这种大逆不道的异端邪说。根据以上罪行，我们以异端罪判处你火刑。”
　　从人群中发出了啧啧的惊叹声。阿布罗迪无动于衷，他站直了身体沉默着，升到半空上的太阳把他的一侧脸颊照得雪白。
　　主教俯视着阿布罗迪，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只有你诚心诚意地放弃和诅咒以前持有的异端邪说，在我们面前真心地诵读悔过书，才可以免受此刑。怎么样，你悔罪吗？”
　　阿布罗迪摇头。“我至死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立场，使我们的理念和为之而付出的心血蒙尘。”他说着，声音清亮有力。
　　大法官和主教私语几句，立刻下了命令。几个教会成员押着阿布罗迪，把他绑在了火刑柱上。
　　他挺立在高高的柴薪上，比主教和法官们的审判台还要高，高到能藐视他们和我们。我看着他美丽的脸庞和卷发，他破旧的衣服，仿佛像一个落魄的美神。他昂着头望着远方的天空，好像望着神之国度，他久离未归的家园。
　　火焰从他脚下的柴薪中燃烧了起来。
　　我背转了头去，不再看他。
　　是时候离开这个广场了。但我知道，同样也有某种东西在我的心里燃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