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I》苏瑞棠

74、用青春去谈一场恋爱

　　十五岁的少男少女，说起感情来，自是不顾一切，有时叛逆的不似好孩子。那是因为他们有的是青春，至少在这个年纪，无人会觉得那青春是有限的。用整个的青春年华去谈一场恋爱，奢华至极，山盟海誓地老天荒亦成了点缀。宝荣、天津，这一对小情人也不例外，遇到了爱情陷阱，无可避免的坠入其中，甚至比旁人坠的更深更急。
　　天津说：让我们一起消失吧。
　　宝荣说：好的。
　　于是他们相约周末去长洲，投入大海的冰冷怀抱。是不是离死亡线越远的人，越容易轻言生死？或许在他们的理解范畴，那死亡，也是一种浪漫，如同看着所爱的人一点点的变老，老到连爱也无法说出口却仍旧彼此携手同归。生命突然消失在繁华顶端，瞬间即永恒，的确浪漫！只是，他们终究没能跨出那最后的一步。想要消失无外是对感情还不够信任，而感情，恰恰在这消失的过程里得到了天长地久的誓言保证，那消失与否，还有什么意义呢？生命，有明天……
　　天津后悔了！
　　宝荣也后悔了！
　　他们手挽着手的走回岸上。在长洲，第一次真正的将自己交出，感情一路飙升，升至云端。但是这感情，也在最炙热最激烈的刹那逐渐走向了冷淡与平静，逃脱不了的命定结局。争执、冷战、和好、□□……又争执、又冷战、又和好、又□□……周而复始。直到身心疲惫，无人继续恋战，才会借着一次吵架而彻底的分手。
　　也许在此时此刻，宝荣和天津的心里还是有着一丝丝爱意的，只是年少气盛，谁都不肯低下自己高贵的头，赌这一口气，带着报复对方而又伤害自己的痛楚决绝。毅然的离开，是潇洒。可心里无形的伤口在疼着，一下一下的牵动着五脏六腑，原来爱意依存。但爱又如何呢？单凭一个爱字，又能坚持多久？没有双方的努力，没有彼此的信任……爱，也就成了一层美丽的包装纸。
　　十五年后的重逢，物是人非，以为不变的只是自己的心意罢了，却不料，那仅仅是恍惚的一个表象。世事来了一个何其相似的轮回，原来这重逢，不过是让自己真正的忘记。忘记曾经，曾经的十五年。
　　最后，天津奔赴英国，她的男友正在那里等她。一个深深的爱着她的男子，可以包容她的一切，毕竟，寻找一个她亦爱着的男子太难，所以她仍旧幸福。她早已不爱宝荣了，忘不掉的只是年少的情怀。
　　最后，宝荣为了能够永远的爱天津而爱上了另外一个女孩，也许会是那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女冯小白。十五年前他亲手错过的感情，在十五年后，却不属于他了。曾误认为自己又一次的错过，可事实上，他难以割舍的只是那十五年的等待，不自觉的痴心等待，甚至没有想过，今生今世里，他还有机会再遇天津。
　　突如其来的重逢，让感情更加荡气回肠……邂逅了，相爱了，分手了，又重逢了，倾谈过后竟然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无法回到预期的原点了……这世间的残缺爱情，不外如是，悲伤的亦如还是少年的他与还是少女的她喜欢的三岛由纪夫的作品。虽然某些地方看不懂，并不影响喜欢的程度。
　　这就是香港作家梁望峰的《怪你过份美丽》，十分简单的爱情故事，就连情节的发展也很寻常，但在他第一人称的叙述里，却显得有些叛逆，一如青春期的懵懂不顾一切。或许是男性笔触的关系，写起□□来毫不隐讳，且明目张胆的乐在其中不厌其烦。爱总是与性挂的钩，现实。就像通过宝荣的口说出的，“我纵使也爱她，非常非常的爱，但这种爱关乎灵欲，一旦她的□□对我的吸引力消失，我对她的爱也就会悄然的消失。”如此描写爱情，当然不够浪漫，大概这就是男与女的不同吧。
　　梁望峰在题记中写道：献给哥哥张国荣，谢谢你陪我度过了一整个少年时代。
　　确实，读完了《怪你过份美丽》是无法忽略张国荣的，这标题本身，就是属于哥哥的。而宝荣与天津的交往，热也好冷也好，都与哥哥密不可分。那首《共同渡过》，更成了爱情里面的唯一见证。但文章最后的一个章节，有关于张国荣跳楼自杀的部分，总觉得是被硬拉进来的。天津离港那日，是四月一日，恰恰也是张国荣的忌日。梁望峰用了大量的笔墨去写张国荣，倒像是悼念，反让前九个章节独立了。这样一个结尾，也就使得故事的完整性打了折扣，多少奇怪。
　　不过文里有一句话，叫人颇有感触——
　　老板突然致电到店里，他用仿佛兴奋得像邻近的唱片店都结业了的声音，叫我把张国荣所有的唱片摆放在店中最当眼的位置，并改播他的歌，他说张国荣刚自杀死了，很快便会引起歌迷的抢购潮，他也要赶着向供应商订货，然后就一贯的不说再见就挂线了。
　　商人重利，的确如此，可死者已矣，发死人财的现象总是在重复，不是不让人心有戚戚焉。记得不久前离开的迈克尔•杰克逊，那几日，不也是唱片被疯狂的售出么？商人们怕是要开心坏了，钞票也肯定是满坑满谷的填不下……可在荧屏上见到他昔日演唱会时的风采，心底竟悲凉，想哭哭不出，也是真的想不出那些商人怎么还能忍心去赚这种钱？！赚也就算了，还能如梁望峰笔下刻画得那样兴奋……
　　其实梁望峰的作品，最感兴趣的是那个《爱上六尺一寸的男孩》，因为这是他与叶蕴仪合著的。那个模样乖巧的女孩子，如今也年华老去了吧？美的落幕有一种遗憾，然而美的消失，便是一种刺痛，仿佛某一年的愚人节。那是真正的消失，不像宝荣和天津在十五岁那年的意气用事，后悔了，便可以重新开始人生。
　　悲伤的色彩，是要用岁月去沉淀，才能令人潸然泪下的。怪你过份美丽，所以惹来天妒，不得不撒手人世而魂归天国。至此，也想起了哥哥……颠倒众生的美，真真招摇，才让他如烟花般盛放，亦如烟花般寂寞。他是一个时代的偶像，不单梁望峰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