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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邂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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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缓缓前行,风景逐渐秀丽起来,白水青渊,从不那么巍然高耸的小山脚下经过时,也清晰可以看到山上稀疏可数的矮小树木,比起之前光秃秃的大山要看上去顺眼许多。偶有马群、牛群经过,显得生气盎然。
杜青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越走反而草木显得越绿,不是秋天了么?
子非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此地……润泽。”
杜青看了看四周的景象,思索了片刻,“不就是气候上的差异么,直说不就成了。”有些怪异的瞥了眼坐在前面的子非,这家伙自从不再顶着杜青的面孔四处招摇撞骗后,就改为把自己的脸全部遮得严严实实的了。然后由于这样一来说话又比较困难,所以大多数时间便保持着沉默,即使难得开口的时候,也就像刚才一样,惜字如金。
譬如,某日。
杜青问:“九州各处有些什么特别的?”
子非想了想,回答说:“不同的人。”
杜青不甚满意,继续追问:“那九州之外还有什么呢?”
答曰:“人。”
又某日。
杜青问:“我们要去哪里?”
坐在前面的子非用手指了指前方的路。
“我是问具体地点。”
回答他的是无止境的沉默。
再某日。
杜青看着自己身上都快变成褐色的斗篷,眉头皱成了一团,“我要洗澡。”
子非听后没说什么,只是到了有水的泽地时勒住了马,指了指身边的那条无比清浅的小溪。
杜青有点恼:“这太浅了吧,而且这种天气这样露天洗澡很容易着凉的。”
子非想了想,拿出了一瓶无任何花纹装饰的白色小瓷瓶递给他,并说:“深。”
杜青满脸郁色。
最终还是妥协洗了澡,水果然不浅,杜青在里面滑了一跤,差点没淹死。没人来救他,是他自己挣扎着爬起来的。因为他洗澡的时候只有他们的那匹已经看不出是赤色的赤色马在一旁饮水,子非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事后接连咳嗽了三日。那瓶药则全落入了杜青腹中。
只有在太阳落山以后,子非才会取下那些碍眼的布巾,放下兜帽。
有此杜青忍耐不住问了句:“你怎么就这么怕晒太阳呢?”没想到竟然看见了子非略显惊讶的表情。
杜青侧了侧身子,小声说:“你不是怕太阳光吗?那我猜错了,你别介意。”
子非轻轻摇了摇头:“你没猜错,我只是,没想到有人会看出来。”话语间有丝古怪的犹豫,“很明显吗?”
杜青僵硬了片刻,“在一起这么多天,很难看不出来。”
子非沉默了片刻说:“看来你比他聪明很多。”
“谁?”
“某个笨蛋。”
某夜。
杜青趁着子非还未入睡,又不会惜字如金的时候问:“江湖是什么样的地方?”
子非说:“离我们最近的一条江是清江要向西北方走上半个月左右,离我们最近的湖么,三天前刚刚路过,叫泣湖,还有个关于她的传说,要听么?”
杜青挣扎了一下,觉得估计从子非那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于是退而求其次,“嗯,要听。”
“传说,那个湖每逢有风的夜里就会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很感兴趣的等了半天,不见子非继续讲下去,杜青有些奇怪:“然后呢?”
子非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没了。”
面无表情的迅速追忆了这段时间与子非的相处,杜青隐隐觉得自己前途一片惨淡。
近日有意外发现,子非烤的野味很是鲜美可口,至少比起那个让人觉得味同嚼蜡的干粮来让人有食欲的多。
午餐时间,子非正在为一种名为秋鼯的动物剥去灰色的毛皮,血淋淋的,让人碜得慌,杜青望着这具尸体发呆。
子非就着身边的溪流清洗着,血色在水中晕染开来,很鲜艳的红色,随着水的流动,又慢慢淡开了。
杜青侧头看了眼子非:“你的伤好了没?”
子非也不抬头,还是专心致志的做着手上的活计,“以后你做。”
杜青顿了一顿,说:“好的。”
没追问下去是因为这月余的相处让杜青对子非的性子有了一定的了解,比如,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一定会完全忽略掉。虽然这多少让杜青有点闷闷的,但是个人性格不同,他也不好强求什么。
至于刚刚子非说以后让他来负责食物的问题,杜青没有任何意见反而有点高兴,因为他终于能有点事情可做了。一路都是这个他名义上的主人在照顾自己,让杜青怎么都觉得过意不去。而做饭对于长年独自生活的杜青来说并不存在什么问题。
食物将熟。
丰富的油脂使得整份食物看起来金灿灿的油亮鲜美无比,轻风带着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油滴落到火上发出“呲呲”的声响,金黄脆亮的表皮上,子非洒上了少许的佐料。美味在前,杜青也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然后身子略僵,悄悄看了眼子非,发现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才放松了下来。毕竟杜青也是一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在野味面前吞口水的举动让他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没过多久他就不禁觉得自己刚刚看着食物悄悄咽口水的举动是一种斯文到极致的行为了。
因为来了一个人,一个仿佛从天而降的人,一个刚从天而降就急不可耐的扑向那只烤好了的秋鼯的人。
杜青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身风尘的男人坐在那里狼吞虎咽,左右手互相倒换着滚烫的鼯肉,动作极其迅速的撕扯着那些肉,然后拼命的往自己嘴巴里面塞,怕有人跟他抢似的。说到抢,杜青想了想,这应该是他抢了自己的午饭才是。
来人估计塞得有些太过急躁了,没吞下去,呛到了,于是左手死命捶着自己的胸口,右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杜青看了看,恩,那人已经吃完了一整只秋鼯,只剩下满地的骨头。
子非坐在一边也没出声,甩了一袋水过去,那人随手接住,大口大口的喝起来。喝干了水囊里全部的水后,他抹了抹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大声说:“啊,吃饱了,吃饱了,我都有好几天没吃顿饱的了!真好吃啊!”
杜青默然无语,呆呆的看着这个人,来人好像现在才看到他似的,“啊!”的一声睁大了眼睛,面部表情不清楚,因为他那张脸上只有眼睛还看得出来是眼睛……
只听见来人说:“你真是幸福啊,我以前可是怎么求都难得求到子非帮我弄吃的的呀!你怎么就这么幸福呢?”
杜青听明白了一点,就是这人认识子非,看样子不但认识似乎还很熟。但是这人说自己很幸福?那整只秋鼯可都是进到他肚子里去了呀,自己一口连都还没吃到呢……
杜青继续保持着沉默,那人毫无察觉似的自顾自的讲开:“想当年,自从我尝过子非弄的东西后就惊为天人啊。后来我日求夜求,他就是不肯再给我弄,还说什么弄一次一百两银子这种让人伤心的话。你说,你说这人多么的不讲情面啊。你看你是多么的幸福,什么都不用给就有他帮你做饭吃,还是这么好吃的饭……”
杜青木然的听着那人近乎等于噪音的话语,心里小小的反驳了一下:我连整个人都是他的还怎么再给他什么……
那人抑扬顿挫的讲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对子非说:“水,讲了半天我口都干了。”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盯着杜青,“说起来,你究竟是谁啊?”
杜青彻底的崩溃了,半天才说了句:“你不知道我是谁怎么还跟我说了这么半天的话?”
那人爽快地笑了笑,“没办法,子非从来不听我讲话的。”然后“砰!”的巨响,一只饱满的水囊砸在了那个人的脑袋上。
杜青点了点头,开始觉得自己能充分的理解子非的心情了。
那人喝过水后,在水囊上面留下一个油乎乎的手印就翩翩离去了,走之前他对杜青说:“杜兄,今天没时间多聊,有人在追我,以后有机会我们在好好聊聊,我与杜兄真是相见恨晚呐!”
杜青脑子里面糨糊似的,乱糟糟的一团,随意挥了挥手,那人的身影瞬间飘荡开去。正当杜青松了口气,那人的脸又突然出现在杜青眼前,他笑嘻嘻的,露出洁白的牙齿:“失礼,失礼,刚才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钱路,杜兄,后会有期……”话音未落,却再也找不见他的人影了。
杜青这才意识到自己见识到的是传说中的轻功,不由得说了句:“好神奇。”
子非自始自终没说半句话。
终于吃到了午饭,不过不是秋鼯肉了,而是一种矮脚鸟的肉,鲜嫩可口,就是这种鸟体型小了一点,吃完后只觉得七分饱。不过即使如此能在钱路的胡乱搅和后吃到美味的食物,杜青还是心满意足了。但是杜青完全小看了钱路这个人的影响力。
话说杜青与子非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路后,有三人三马疾行而至,他们的来到卷起了漫天的黄土。杜青不满的用衣袖遮住面庞,心下感叹子非在这种时候的幸福。
那三人控制住马匹的躁动,向他们打听起一个人来,不用说,他们打听正是钱路这个人。不过他们似乎并不知道钱路的名字,只是模糊的形容着他的身形长相。听了他们的形容,杜青有些惊讶的发现那个钱路说不定长得相当的出色。
正当杜青微微犯难,犹豫着要指条错路给他们的时候。
子非把手从宽大的斗篷下伸出,吐字清晰:“我们只看到有个人往那边去了。”顺着子非手指的方向,杜青看到的正是刚才钱路离开的方向。
杜青心中虽然疑惑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顺着子非的话说。待到那三人道过谢,策马飞驰而去,他才问出:“你怎么给他们指的是正确的方向?”
子非上马后说:“先上来,我们要赶路了。”
马蹄狂奔,杜青艰难的开口,声音磕磕碰碰的:“为什么啊?”
声音随着呼啸而过的风传来,“你刚刚一犹豫时他们就已经看出我们见过钱路了。如若我们指的不是正确的路,片刻后就会被发现。”
有点感动子非这次说了这么多话,但是杜青还是忍不住担心:“那钱路被抓到会怎样?”
“他要是被抓住了还好办,怕就怕他没被抓住。”
杜青马上会过来子非的意思,充分理解了一下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情,抓着子非的斗篷不再多话,免得影响他控制方向。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即使杜青他们再怎么策马狂奔他们两共乘一骑的速度还是快不到哪里去。两个时辰后,他们被那三个问过路的人拦住了去路。
那三人均身着深蓝衣衫骑在三匹枣红的高头大马上面色肃然的瞪着他们,也都是脏兮兮的脸,看不清楚面容,杜青想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去。看到他们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子非也一声不吭,杜青只有面带亲切的微笑向那三人问到:“请问三位还有何事,为何阻我兄弟二人去路?”杜青心想: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自己现在开口就是谎话连脸都不会再红一下了。
为首的男子一拱手,说:“我们只是想请两位公子跟我们走一趟,好有助于我们找到想找的人。”话说得还算和气,可却摆出略带胁迫不容拒绝的姿态。
杜青还是微笑着:“那请问诸位怎么知道那人和我们相识呢,难道不怕误会了什么吗?”
右手边那个男子冷冷的开口:“哼!你们看这。”听声音还很年轻。他一甩衣衫前摆,上面印着一个油乎乎的五掌印,杜青看了看这个颇有些眼熟的痕迹,视线和对面三人一齐落到了放在相当醒目地方的那两只水囊——上面均鲜明的张显着钱路留下的纪念品。
啊,被捉赃了。杜青扯了扯嘴角,压住自己想骂人的冲动,继续一脸平和的对那三人说:“那你们想把我们怎么样?”
为首的男子说:“不敢。我们南宫门向系属名门世家,只是想邀请两位上鄙门做客而已,怎会有任何怠慢客人的举动。”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杜青光凭想象就能猜到这三人也一定是所谓的高手,逃肯定是逃不了,看来暂且只能乖乖去当客人了,也不知道子非有没有什么主意……
这么想着的时候,杜青听到子非开口说:“那一路就劳烦三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