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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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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开元二十三年七月廿七,夜,枫华谷。
漫天火光,遍地血色。
明教二十人围攻唐门十八名斩逆堂弟子,血战至此,两方各余一人
在山路上跌跌撞撞的唐门弟子,手中的千机匣碎了一半,已经没有弹药和机关,背上的机关鸢也已经被人砍断。
他身后的明教弟子肆无忌惮的叫道:“唐门的狗崽子,快点儿跑!”接着一刀劈下,唐门一个踉跄,明教大笑,“狗崽子,让爷爷追的有趣点儿,不然下一刀就是你的头!”
他咬牙,束发的玉冠早被劈碎,原本高高束起的马尾散落开来,和着不知是谁的血,粘在背上。他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明教弟子的内劲伤了经脉,如今重伤在身,鸟翔术和鬼影身法难以施展,再继续追下去,唯有一死。
唐门斩逆堂弟子,死亦无惧!
但是,但是,不能这样狼狈,像被猫捉到的老鼠一样,被戏弄,被羞辱,最后死去!
上有慈母有待奉养,下有幼妹尚需照拂,今夜之后有同袍兄弟十七人的骨殖未收,血仇未报!
所以——不!能!死!
唐季秋霍然转身,身后杀红眼的明教弟子手举长刀,脸上溅满鲜血,狰狞又得意的笑了。
他丢下破烂的千机匣,躬身,整个人似乎控制不住的痉挛起来,对面的明教弟子又走近了两步,嘲讽的说:“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爷爷给你留个全——”最后一个字尚在唇间未曾吐出,明教的喉咙间发出可怕的咯咯声,双眼带着愕然与不甘,缓缓倒下。
他的喉间,赫然是一把雪亮的飞镖!
唐门挺直腰背,凄然惨笑。那把化血镖,是他身上最后的武器。
枫华谷之战,他所在的小队分配到的任务是深入敌后,刺杀明教高层。对于刺客们来说,这本来应该是一个不算艰难的任务,然而当他们抵达埋伏地点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不是空无一人的森林,而是明教弟子的长刀。
机关尚未摆出,弩箭还在弦上,敌人的长刀已经近在眼前。
这是斩逆堂精于暗杀的精英们遇到的一场恶战。近战一向不是唐门弟子所长,但是堡主有令在先,如果不守住此处关隘,剿灭明教功亏一篑!所以哪怕以伤焕伤,以命换命,斩逆堂弟子也要完成任务!
一行十八人且战且退,直到天过正午,伤亡过半。预想中的援军不但未能到来,远处却传来阵阵喊杀声。他在这一期斩逆堂弟子中年纪最小、资质最好,有幸被“天下三智”之一的唐怀智收为弟子悉心教导,此时此刻哪里还看不出联军中出了奸细,明教有备而来!他当机立断,带领余下的八名同伴向北遁行,试图绕过明教封锁与联军汇合。可惜失却先机,明教弟子如同跗骨之蛆紧随在后,一路血行,斩逆堂大好儿郎,落得身死异乡!
咽下胸腔中涌上的鲜血,扒下明教弟子的里衣草草包扎了身上的伤口,又转手拔下飞镖放入怀中。小心翼翼的消除掉所有可能暴露行踪的线索,他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慢慢爬进低矮的洞口。在一片漆黑中,他忍住满腔悲怆,一边打坐疗伤,一边思考下一步的出路。
丐帮出现叛徒,枫华谷中明教布下天罗地网,退无可退。他不是武功高强的长老,和同伴血战时又过于深入枫华谷腹地,如今想要孤身突破明教的封锁和大部队取得联系难如登天。而留在此地,则随时可能有明教弟子来打扫战场。唯一的生路,恐怕只有北上洛阳,明教倾全教之力围剿联军,在洛阳疏于防守的可能性不超过三成。
如果放手一搏......如今天策式微,神策军气焰嚣张,但明教应该不至于肆无忌惮到在天策、少林、纯阳三大门派的眼下,从全国抽调人手在东都洛阳设下层层关卡。
不对!倏然间,他灵光一闪,唐家堡和丐帮计划围攻明教良久,大战前斩逆堂各地分堂的探子更是时刻监视着明教。各地明教分坛没有异动!如果不是唐怀智的弟子,他也不可能看到分堂探子的情报,之前他并不放在心上的情报此时如同黑夜中的火炬,让他欣喜若狂。
即使明教提前得到消息,为了瞒过唐门和丐帮层出不穷的眼线,他们也不可能公然从全国调遣人手。哪怕此刻心中鄙夷着丐帮的背信弃义,唐季秋也不得不承认,明教不可能用杂兵战胜唐门和丐帮的联军。所以说,此时长安,洛阳,可能还有洛道的明教精锐弟子必然是倾巢而出,洛阳城内的明教分坛形如虚设,如果联系上师父——
唐季秋的脸色瞬间黯然,呵,就算联系上师父,唐家堡也没有人手去攻打洛阳明教了!他已经能想象到,毫无防备的同门是如何被明教屠戮的。唐家堡五年来培养出的精锐弟子尽出,留下的,恐怕只有那一地的尸骸......
重伤的经脉恢复大半,他从怀中拿出化血镖,在山洞的石壁上刻下只有唐门能看懂的密语:“开元二十三年七月廿七明教、丐帮屠吾唐门兄弟。此血海深仇,不能不报!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唐门季秋以血立誓,今日之殇,他日必当百倍报之!”
——只要,他还能撑得住,躲过一路上的明枪暗箭抵达洛阳!
星夜疾行三百余里,依靠一把化血镖,一路上斩杀明教的巡逻兵和杂役二十余人——他的猜测是正确的,明教对于自己的封锁太有信心了,根本没有在洛阳方向设立多少关卡。而那些简陋的关卡,又怎么可能拦得住满腔仇恨,择人而噬的凶兽?当唐季秋抵达洛阳城外时,天已破晓。洛阳城的城门还没有打开,不顾身上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他强行提气运功,试图从隐蔽处跳上高高的城墙。
从空中跌落的时候,他终于满怀不甘的陷入昏迷。
恢复意识的瞬间,感觉到身边有个陌生的气息。多年刺客生涯练就的警觉让他一边保持心跳和呼吸不发生变化,一边小心翼翼的感受周围的环境。
——身下的床铺是软的,空气中没有血腥味,看来不在牢房。
——身上的伤口被人包扎过,衣服也被人换过,手上和脚上没有束缚感,看来也不是落到仇家手里。
——有药香和花香,难道是哪个女侠的闺房?看来逃出去很容易。
女侠,得罪了。唐季秋在心中默默说道。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刺客的想象力和爆发力,睁眼从床上一跃而起,摔碎瓷枕,用碎瓷片指上“女侠”的颈动脉,完成这三个动作,不过眨眼之间。
他的速度很快,原本背对他端坐在书桌前的青衣人的速度比他更快。在碎瓷片贴近对方的脖颈之前,青衣人手中长枪轻刺,用刚硬又不是柔和的气劲把他“推”回床上。
“你们唐门,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青衣人收起长枪,慢条斯理的问道。
他此刻才看清眼前之人,虽然此人一身便装,但是头上的两根须须清楚的表明了对方的身份。
他郁闷的扭头看墙,丢下手中的瓷片,忠良仁义不杀,这是个天策不是神策,不能杀。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却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愉悦。
“在下天策府天杀营校尉,杜磬声。不知侠士是唐门哪位长老门下?侠士有什么需要回报门派的,在下可以代劳。”
“唐季秋,九宫门下。”
这便是唐季秋和杜磬声的初遇,开元二十三年八月初一,七月流火,八月崔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