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半海》暖光微漾

7、我突然想咒骂这个世界

　　20）这世界
　　医生们从急救室出来，告诉我们小山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随后医生压低声音：“孩子的心脏病很严重，已经没有治愈的可能，怕是活不过20岁，不要做剧烈运动，不要……”

　　我只捕捉到两句话：“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怕是活不过20岁……”
　　所以说，小山，你回来了，可你还是会离开我的对吗？

　　褚赫似乎舒了一口气，对我说：“小千，我也没想到是这样……”
　　我大概能想到吧，可是，就算不是你故意安排的，又有什么用呢。我的宋小山，谁能把我的宋小山永远永远留在我身边呢。

　　我突然想咒骂这个世界。咒骂那个流里流气的褚赫，咒骂没用到只会流泪的自己。也咒骂那样柔弱的小山，甚至，咒骂爸爸，把宋小山带到我身边却无力留住的爸爸。

　　21）8年，句句箴言。
　　小山醒来后最先的反应是，用手反复画一个矩形。他要他的本子。早已习以为常，离开了纸笔，他无法与别人交流。褚赫像个打杂的，一直背着小山的书包，把本子递了过去。小山接过，什么都没写，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眼泪落了下来。

　　8年，家里书架上满满都是他的本子。厚实而精致，就像圣经，里面，句句箴言。
　　本子的颜色，有他喜欢的深深浅浅的蓝，也有我喜欢的深深浅浅地红。

　　褚赫识趣地，不敢做声。病房里又是一片沉默，隐约有小山的啜泣，满脸眼泪。
　　他什么也不写，就是什么也不说。

　　爸爸打点好住院手续之类的杂事，很快回到病房。看见小山醒来，爸爸又问：“告诉我，怎么回事？”小山还是沉默着。爸爸又叫了一次：“褚赫。”我突然感觉到怪怪的气氛。“褚赫，今天你们体育生不是有考试吗，你快回学校吧。”“小千……”他大概还想说什么，又停住了，只留下一句利落的“再见”，又补充，“叔叔再见，小山再见。”

　　22）小山你越是这么说，我就越难过。
　　小山举着本子给我和爸爸看，说他好了，要回去上学。
　　小山你越是这么说，我就越难过。姐姐很想很想知道，你真的会好起来吗？
　　即使到现在，我也不敢断言，当年在福利院怂恿爸爸领养你，真是因为一时私心，还是相信你的病不会有事，再或者是从那时候我就有点喜欢你了。
　　真的，有些感情来的很绵长，又很突兀。
　　你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看着你苍白的面孔和精致的眉眼，竟忍不住偷偷淌下泪来。你长大了，俊秀得讨人喜欢。你不再叫我姐，直呼宋小千。然后没完没了地写给我看：宋小千，我们一起去看海吧。而后面常常是我的回话：“宋小山，你烦不烦啊。”
　　我常常以姐姐自居，理所当然地欺负你。小时候会抱着大本子告状，长大了也不会了。
　　我十五岁，你十三岁。你还什么都不懂，你只关心什么时候可以去看海。而此刻的我看着睡着的你，心里又在瞎想些什么呢！

　　每次睡醒，你总会转转眼珠，然后突然睁开眼睛，我猜测，那几秒你的大脑是一片空白。因为每次，你都会盯着我看一会，然后再恢复正常。这时我会调侃：“宋小山，你傻了吧。”你听了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