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两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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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袭人，乃是宝玉身边第一等仔细体贴之人。宝玉回房后便一直闷闷不乐，任她如何问都不肯说一个字，直接蒙头就睡。袭人无法，找了贾母房里的丫鬟方知是因已故林姑奶□□女之故，是以她便等宝玉睡熟了来探两人。
黛玉忙让她，道：“姐姐请坐。”
袭人笑着拉了黛玉的手说：“早听丫头们说姑娘天仙一般的人品，我们爷屋里离不得人，此时方能来给姑娘少爷请安。”
林晔问：“表哥歇下了？”
“才睡下，”袭人笑道，“听说又因那块玉闹出了些不自在？姑娘少爷别放在心上。”
林晔撇嘴，暗想：这是兴师问罪来了？诧异道：“姊妹兄弟们相处极好，倒没见什么不自在啊？”
袭人面上有些挂不住，勉强道：“少爷不知，我们爷是个古怪性子，逢人便问有没有玉，若说没有，他必是要闹上一场的。我见他闷闷的，本以为他又闹出了什么笑话，想着若是冲撞了少爷姑娘，我也代我们爷陪个不是。”
林晔不答，反倒从上自下仔仔细细把她打量了一番，心赞：果然是一心为了宝玉的好丫鬟，但这与我们何干？林家人怎么也不能让人踩到头上去。
半晌，看得袭人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林晔才开口，却不是和她说话，而是向春叶道：“我们初来乍到，不知缘委，想是今儿我莽撞了，说话不当哪里得罪了表哥，明日你代我去赔罪。”
春叶是个机灵的，早看出林晔面色不豫，听他如此说只垂了头不接话。林晔等了半天不见回话，便道：“怎么？还使唤不动你了？”
春叶道：“不敢，只是少爷前日还道与人赔罪唯有亲至方显诚意，此时疲乏，想是拿了我们玩笑。况再没有奴婢代主子向亲戚家少爷赔礼的道理，若应了，不知多少人笑奴婢拿大不知礼呢。”
一番话说的干脆利落，袭人却脸臊得通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随意找了个理由落荒而逃。黛玉叹道：“我们刚来，何苦第一天就得罪了人去。”
“不过是看不上这样的丫鬟罢了。”林晔若无其事，心中所想却是：既然送上门来，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她这宝玉身边第一得意人以后必让宝玉远着自己姐弟，倒也可以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黛玉无奈，只得随他去，她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对下人从不假以辞色，有错必罚。幸而不是苛责之人，若办事有功是必赏的，且不难为下人。时间长了倒看得出来比之别家更好伺候，下人们摸准了他的性子也就安安心心地办差，院子里打理起来也顺心省力。
片刻，鹦哥、琥珀带了小丫头提了水来，姐弟二人便在各自房内洗过歇下了。
花开两支，卫英接了各家节礼后为示敬重，当天便送到各处，陆家而是姻亲，节礼最厚，便卫英送去的第一家。
当晚，陆希原从翰林院回到家，便见原配妻子俞氏递给他一张礼单，道：“林表弟家下午送来的节礼。”平常节礼之事自有妻子操心，极少递到自己跟前，如此必是有异处，陆希原接过单子一扫便知节礼厚了五分不止，便问：“林家那两个孩子到了？”俞氏道：“可不是，听他们家管家说今日方到，便命他将节礼送到各处。现在想是已进了荣国府，林家侄子还往我们家递了拜帖。”
陆希原叹了口气道：“两个孩子倒是知礼的，但如海弟现在却......，唉！”俞氏同样出自书香门第，见识自在一般妇人之上，又得丈夫爱重，对朝堂之事颇有见地，听他如此说便知所指何事，叹息道：“我们多看顾些那两个孩子便是。”
“想当初姑姑嫁到林家，唯得如海一子，我与他年岁相当，又一起读书，自是亲厚异常，不想如今却疏远如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陆希原抚着胡须叹道。
俞氏忍不住道：“林表弟之困真无法可解？”
陆希原摇头道：“解倒可解，但如海那性子，知遇之恩又怎能不报？况且皇上现下对他存着芥蒂。”
半晌，俞氏问：“老爷打算何时见那两个孩子？”
“后日吧，那天我沐休，让兴儿也莫出去会友。”
“那我明日便应了帖子让人送去。”
“有劳夫人了。”
再说林晔这边，一夜好眠后神清气爽，卫英又送来了陆家的回帖，并报陆家少爷陆言兴去岁中了恩科举人，今年会试恩科却没中，如今在家读书，并未授职。林晔点头示意知晓了，又问：“家里在京的房产田铺有多少？”
卫英不知为何少爷会问此事，但仍答道：“咱们家的家产大多在南边，京城里却是不多，不过郊外一个三百亩的庄子并房屋，店铺有三间，租出去了两间，余下一间卖些南面运来的布匹。”
林晔心想：正好，便道：“以后岁租就不要送回南面了，存在老屋即可，账本都送到此处。”又道：“此事我回过父亲了。”
卫英以为少爷不过心血来潮想查看下家产，心下暗自提醒去敲打那个铺子的管事伙计，莫看少爷小就起欺瞒之心。他却不知林晔对铺子的运作并没什么兴趣，林家从不缺钱花，他要账本是为黛玉准备的，一来黛玉将来嫁人要管嫁妆、管家，这些生活必备技能还是早些熟悉为好，二来他要占满黛玉的时间，让她没空去和宝玉有什么牵扯。
黛玉对林晔而言是亲之不能再亲的家人，她前世是天上仙子，可既然入世那就应像一个“人”一样过完一生，林家不需要一个世外仙姝的女儿，他也不需要一个玉带林中挂的姐姐。除掉荒地上杂草最好的办法是种上庄稼，是以他反而推动黛玉和他一起读书，学习女红、管家、查看账本，她会有小女孩的伤春悲秋，但绝不应该有自伤身世的悲伤绝望，也不该将所有都寄托在一个撑不起来的男子身上。
透过挂起的帘子林晔看到黛玉正亲自将一本本书放到架上，阳光在她身上镀上了层淡淡的光晕，这一刻岁月静好，林晔只想这样的生活能永存。他知道书中贾家造成了黛玉的死亡，是以他不喜贾家，但他更清楚黛玉的悲剧是她无父兄可以依靠。自贾敏去世，林晔便清醒地认识到这不是一本书，而是真实的生活：没有彩排、不可存档再调取、一旦走错便真的game over。他们姐弟现下只能依附贾府保平安，让父亲无后顾之忧，故而受些委屈又能怎样？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便可以当作没看见，以最委婉最不伤贾府面子的方式来解决事情，他所在意者唯有家人安康。
林晔像是被光晃花了眼睛，眯了眯眼道：“卫管家，咱们家留在老屋的小厮里可有机灵又嘴严的？”
“是有那么两三个，还没当差，可要提上来？”卫英越发不知道少爷要做什么。
林晔道：“那倒不用，只给了他们银钱，让他们到外面玩耍，收集了京城各处的新鲜事送来便可。”
“不知少爷指的是何新鲜事？”卫英迟疑。
“我林家久不在京城，很多人家的消息都听不到了。”林晔暗示道，各府仆从之间来往之亲密往往超出主人家的预料，各种消息在下人家间并不是什么秘密。林晔没有能力刺探到机密之事，但从各家明面上的动态中好歹也能整理出些什么，他还年幼，在天子脚下实在不宜做什么大动作引来别人注意，更何况上皇和皇上正紧盯父亲。
贾府对子女的教养极为古怪，一味纵容溺爱，子孙全赖祖宗之德，骄奢淫逸无一不全，却全无正经立世之事，林晔更无可能在贾府内宅得知外面之事。幸而有京城的仆从听他调度，虽卫英一定会写信报于父亲，但想必林如海并不会反对。
命人送了卫管家出去，林晔笑意融融进了黛玉房间，道：“姐姐，陆家表伯表伯母已回了我们拜帖，明日便可拜访，我二人还需到外祖母面前报备。”
贾母听得他们来意，拍拍黛玉的手道：“亲戚来往是常理，叫凤丫头给你们安排好车辆人马，别被外面不长眼的冲撞了，也莫在亲戚面前露了怯。”
林晔慌忙道：“外祖母慈爱之心晔儿感激不尽，然此次去表伯家一为拜访，二为请表伯指点功课，倒不必大张旗鼓，带几个人便是。”若真按贾母之言带众男女前往，成权贵压人之势，这没见面的表伯想再也不会待见他了。
贾府是权贵之家，与靠读书进仕之清流并不是一路，上皇又待老人宽厚，如今贾府势大，并不如何看得上陆家这穷翰林。贾母虽对林晔之言不以为然，却也爱他尊师之心，便按他之意让凤姐派了车马人手。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两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