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路人甲》梦游症患者

2、小文

　　[小文]
　　小文是个很瘦小的女孩子。认识她那年她还是一个初一的小女生。她有一个哥哥，已经读大学了。她家很重男轻女。所以我不止一次的怀疑小文之所以长的那么营养不良，是不是遭受家里面的虐待了。
　　初中毕业之后，小文没有考上高中，她选择去读了中专。而我读了高中，与她的联系一度断开了。高三那年，小文回家实习，去了她爸开的酒店上班。我有次放假去找她玩。我问到她近况。她说就这样。我说难道你就不准备继续读书了？小文沉默了会说：我读中专的学费都还没还清，我爸不会再拿钱给我读书了。再一次被小文家重男轻女的待遇震惊了。之后在回家的路上，我也仔细想了下。是啊。别说小文，如果我要是有个哥哥或者弟弟，估计我也跟小文一样了。顿时一阵苦涩在心里蔓延开。
　　高三的时候，我发挥失常，没有考好，于是复读一年。这一年，小文结婚了。奉子成婚。
　　我在小文结婚前问了她这么一个问题：你这么早就结婚生孩子，不怕以后后悔吗？
　　小文当时是这么回答我的：等我小孩以后20岁可以养我的时候，我才40岁，还年轻，还能到处玩。还能享福。
　　那时候的我，无言以对。

　　初中时候的小文，长的比同龄的女生都要瘦小。瘦瘦的，看上去发育不良的样子。在初中那个情窦初开的时候，小文的外表是男生嘲笑的对象。也是很多女生鄙夷的对象。因为小文都是穿着一身看上去旧旧的衣服。加上营养不良的枯黄发色显得格外寒酸。
　　那时候的我，也和小文不熟悉。直到有一次，我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肚子疼。蹲在路上没法继续走。是小文，看到我之后，默默的过来陪着我。和我说话。一直到我好一点之后，送我回家。之后我和小文，渐渐的熟悉起来了。
　　小文是个很温柔的女生。即使在她听见班上同学议论她的外貌的时候，依旧能一脸微笑的当没听见。她会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听我碎碎念，即使我可能几分钟之前已经说过很多遍这个事情了。
　　小文是个不吝啬夸奖别人的人。跟小文在一起，会让人很愉快，因为她说的每一句，你都能感觉她的真心。如果她说一个人漂亮，真的是她觉得那个人很漂亮。而不是为了迎合别人而说的。她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很坚持。也不会和人发脾气。她最大的脾气也就是在不高兴的时候不理你。即使你不去道歉，等她自己消气之后也会和之前一样。不会因为吵架而产生任何隔阂。
　　我喜欢在教小文写作业的时候听到小文说：你好厉害。即使在我教了小文很多次之后的代数题小文依旧不会做题之后，面对我的抓狂，小文却是一脸抱歉。我知道有些人天生对读书不行。而小文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我觉得在我给小文补习的时候，收益最大的是我自己，基础知识扎实了很多。但是每次看见小文对着基础题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我真的担心，如果小文不能继续读书，她以后要怎么办。我承认我那时候已经被应试教育洗脑了。觉得不读书就没出息。
　　所以在面对小文学不会的知识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有一种负罪感。我始终都觉得是我教的方式有问题，小文才学不会的。小文却反过来安慰我说：老师都教不会我，你能不嫌弃我帮我补习就很谢谢你了。我那时候直接就说了句：如果你以后考不上高中要怎么办？小文很淡定的说：拿就去读中专啊。不行我就去给我爸做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回避这个问题。

　　小文的中专，读的是服装设计专业。她自己选的。然后我觉得不错啊。不过想到小文一直的穿着，我觉得小文在学校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小文每次从中专回来之后，我都会在放假的时候找她玩一会，每次都是她在听我说学校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而小文，从来没说过她学校的事情。那时候的我还太小。不知道观察别人。只是觉得我的生活，别人的生活，都应该差不多。习惯吐槽的我，那时候还没学会要怎么倾听。
　　直到高2的一天。小文突然打电话说，有事求我帮忙。我才知道，小文根本不适合读服装设计。小文那年的期末作业，是自己画一组服装设计图，并且制作一身自己准备参加期末考试走秀的服装。小文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于是打电话跟我求助。
　　那时候的我，还为此数落了小文好久好久，说你读了这么久书都读哪去了。然后我让她回来她画我帮忙。而我并没有注意，那时候的小文，脸色一直很苍白。
　　考试之后，小文打电话来说，分数很高，谢谢你。我愣了会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高二暑假，小文回家了，说中专最后一年是实习的。然后我说，那你们不都是还没18岁吗？能做事了吗？小文难得的白了我一眼说，16岁就可以工作了。那我问小文，那你准备做什么。小文想都没想，直接回答我说：去我爸的酒店打工。
　　第一次高考之后，小文过来找我玩。那时候的我还沉寂在考试失利的低谷中，我还记得小文一脸崇拜的跟我说：你那么厉害，再考一次一定考得上自己喜欢的学校的。加油啊。之后的几个星期，小文都坚持来找我玩，用她自己的方式来给我鼓励。
　　在我准备复读的那几天，我和小文进行过这么一次谈话，我说，小文，你既然学的是服装设计，可以自己做衣服啊。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你可以开一家网店。然后自己做一些COSPLAY的衣服挂在网上卖。你虽然不怎么会设计，但是照着图做你总会啊。你现在可以一边打工一边弄这些啊。你总不能打一辈子工啊。真的，你看我也玩COS，你也知道我那些衣服多贵。如果你做这行，我以后还能省很多钱呢。
　　而小文，只是听了之后，很久没有说话。

　　那一年的高四，我读的无比压抑。那一年，我们学校发生过3起学生跳楼自杀案。一死两重伤。
　　而我面对我始终无法上涨的成绩也无比压抑。而小文却会冒着寒风和远路，给我送吃的。陪着我在教学楼下听我抱怨。说着一些我觉得很可笑的话。但是真的有用。读书不行又不会死。自己想不开才是最恐怖的。

　　当第二次高考完之后，我就暗自发誓，就算不理想，也决不再复读了。而这时，迎接我的却是小文要结婚的消息。
　　小文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你怀孕了？
　　电话那头的小文沉默了会，说：不怀孕就不能结婚了？
　　我那时候的直接咆哮出声：没怀孕你结个什么婚，你脑子难道养金鱼了吗！
　　对于小文要结婚的对象，我是知道的。一个农村上来打工的。目前在发廊当小工。那时候知道小文交男朋友的时候，我还很惊讶。然后仔细打量了小文很久，我才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小文了。
　　这时候的小文和初中那会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还是瘦瘦小小的，但是皮肤已经不再是病态的暗黄了。比初中那会要白。而且不会给人不健康的感觉。头发也因为剪成短发后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以前的枯黄发色现在染成了流行的亚麻色。因为工作一年的关系，小文也习惯的画上了淡妆。很耐看。
　　当我沉默了一会，说：谈谈可以，如果结婚的话，你就换个吧。小文直接问为什么？我说：他比你还打3岁，你现在都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他连自己还养不活。现在还是在个发廊打工，也不是说我看不起他，这样的人谈恋爱可以。但是结婚，你确定不会比自己1个人的时候还要辛苦吗？再说了，他这条件，你老爸一定不同意。
　　小文之后回答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我最后很生气的走了。并且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理小文。小文的回答大概是这类的：辛苦我不怕，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
　　小文举行婚礼的那天，因为我已经开学了，所以我没能到场。我让一起玩的好的一个朋友带去了礼金。之后在网上看着小文的婚礼照和婚纱照，我也忠心希望小文能幸福。

　　大一的期间，我陆陆续续从朋友嘴里知道了小文婚后婚前的一些情况。比如：小文的父亲开始不同意小文和她丈夫交往，并且说他们要是结婚小文的父亲就不认小文这个女儿。而知道小文怀孕后，小文的父亲要是要求小文去打掉小孩。这也是小文第一次那么冲撞她父母。她说：你们从小就不关心我，什么好的都只给哥哥，我连读书都不给钱。我穿了多少年别人给我的旧衣服了。凭什么我连选个我自己喜欢的人结婚都不行。不认我就不认我，我也不稀罕。
　　最后，小文的父母妥协了。同意的小文的婚事。然后我朋友提起这事的时候，一脸的鄙夷和对小文的前景不看好，她说：小文结婚办酒的钱和买房子的前都是小文的父母拿的。然后办酒得的礼金钱，那男的全拿去给他自己老妈了。
　　然后我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看着我朋友，我朋友说，当初我们怎么栏都栏不住小文，小文以后有的苦吃了。我顿时觉得嘴里一片苦涩。如果当初我们在小文被追求的时候就阻止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大二暑假，我回家之后，约了小文出来玩。那时候她已经带着她满月的儿子出来遛圈了，那时候的她看上去很幸福。我们那天聊了很多。她一直都是带着很幸福的微笑。我觉得，小文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但是生活永远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永远都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给你来一个大浪，然后打的你措手不及。
　　在小孩半岁之后，我朋友打电话来跟我说了小文的近况。她说小文那丈夫真不是个男人。小孩还几个月的时候，因为跟小文的父亲提出要去小文父亲开的酒店上班而被小文父亲拒绝之后，就跟家里面吵吵嚷嚷的说要出去外地打工。然后小孩丢给小文就没管过了。小文丈夫的母亲也没给过小文好脸色看。朋友说到这的时候已经是一声的愤怒可以从电话的那头实体化传到我面前了。
　　之后朋友还陆陆续续说了很多，而我脑海里回放着那天小文幸福的微笑。我觉得，真是世事无常。
　　之后也会看见小文更新的状态，生活的不易和夫妻家庭之间的吵吵闹闹。我有次在网上，问过小文，你婆婆那么刁难你，你不难过吗？尤其你家那个还那么向着他老妈。小文说：难过是肯定的，如果跟他说他也难做。反正又不是住一起，来的时候忍忍就过了。忍不下去，发了脾气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自己的错？
　　看着小文这句话，那时候的我已经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那时候我和小文，就像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我已经跟不上她的思维方式了。
　　有次看见她更新状态说：我刚买的手机你就拿走用，我又只能用旧手机了。唉。
　　然后我就拍过去对她说，你妹啊。不会不给啊？之后她隔了很久才给我回话。说：那手机就是专门买给他的，我这个就是撒撒娇而已。
　　看见这话的我，那时一定是雷的风中凌乱了。

　　不管在我们这些外人看来，小文的婚姻建立的基础有多么不牢靠。未来的发展将会有多么不可观。但是小文坚信一切都会好，并且一直在努力经营着这段婚姻。
　　我们或许会把小文生活中的一些不好的事情放大，我们或许有的时候只看见了小文的辛苦和委屈。但是如果小文真的不幸福的话，她也会不会这么坚持，就跟她当初那么坚持一样。小文在追逐自己的幸福路上，比我们谁都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