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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名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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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Unnamed Man
——一枚棋子的价值并不在于它的名字是战马、主教或皇后,而是看它能吃掉多少颗对方的棋子。
提到杀手,连环画册和影集将会呈现给你一个剪着不羁发型、披着机车皮衣、手持一把惹眼左轮的狂野形象。他们极具魅力,冰冷的外表下热血沸腾,为了感情奋不顾身,通常最后不是和哪个惹火的姑娘隐姓埋名,就是为她肝脑涂地。
无名的男人合上左眼,在瞄准镜中观察着对街二楼的窗户。窗帘仍没有拉开,但他有的是耐心。这次的召唤来得很仓促,他只准备了两把枪和三个弹夹,公文包里还放着一本《纯理性批判》。无名的男人不打算在等待的过程中翻阅它。对于「那位先生」交付的任何一件微小事项,他都致以百分百的专注。
他用手背支着脸颊,一旁穿衣镜中的影像露出款款笑容。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灰色衬衫和菱格背心,姿态优雅地翘着腿。那头浅色的头发被打理得十分利落,这是他在服役期间留下的习惯。近年他蓄起了短短的刘海,它们使他看来更像个整洁而温和的绅士。
无名的男人是一位教授哲学的讲师,更早之前是名功勋赫赫的战士。他总能很快地适应每一个新身份。他穿梭在雷丁和剑桥的长廊中,耐心地讲解着康德与黑格尔间的传承关系。在阳光普照的白天,凡人们的世界中,他最常使用的那个名字被冠以一个地位尊贵的姓氏。而当夜幕降下,他便成为一把枪,一枚黑曜石雕琢的棋子。在「那位先生」的手中大放异彩。无名的男人并不介意自己是否被赋予准许使用智慧的权利——反正白天他一直在讨论着人、社会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他已经思考了太多,对于人性衣冠楚楚的阴暗和肮脏也洞悉得极为清楚。
狩猎仍在继续。无名的男人闭上眼,想象着窗帘后头,矮小结实的医生和满脸困惑的警探正慢条斯理地交谈。
使他在黑暗世界中一举成名的几件案子里都有密室和狙击枪——于是蜷缩在阳光下的那些可怜的小动物把他形容成一个肩扛长枪、凶神恶煞的硬汉。想到这里,无名的男人眯起眼笑了。他向后捋了捋额发,镜子里的男人彬彬有礼地看着他。很少有人知道他衣袖里掖着一把双开刃的匕首。上次他展示它时,一名试图对「那位先生」恶语相向的军火贩子丢了他的鼻子。他回味着血浸透衣袖的过程——那花了两三秒种,但绝对值得——至少比那个没鼻子男人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多。
他一向认为暴力应用于实实在在的毁坏,而不是威胁或炫耀。他是哲学家,精于各种诠释思想的饶舌理论,而在折磨和杀戮方面,他也是专家。他很享受这双重的身份。
白昼已经谢幕,黑夜上台致意。无名的男人仍在耐心等待时机。
在「那位先生」口中,他并未拥有一个特定的称谓,甚至一个作为代号的字符。当他高兴时,偶尔叫他在白天世界里的名字。有时是「Moran」,有时是「Seb」。他能分辨窗帘后的医生与「那位先生」的玩伴间存在的交情,但那太感性,感性充满变数。如果说他们对彼此的信任是细若游丝的棉线,维系无名的男人与「那位先生」的,将是更强有力的羁绊——不是金钱、权利或其他浅薄的承诺。
“信仰。”镜中的影像微笑着吐出这个词。无名的男人颔首表示赞许。
罪恶的律法,血腥的帝国。他们都需要一只凶恶而狡猾的看门犬来维护秩序。
他是的。并且独一无二。一枚棋子的价值并不在于它的名字是战马、主教或皇后,而是看它能吃掉多少颗对方的棋子。他的战场在棋盘黑白的方格之间,他浴血厮杀,确保「那位先生」端坐王位。这就是法则,他俩共同默认的法则,拴住恶犬的铁链。
无名的男人对这场战争的结局毫无疑惑。他相信「那位先生」将会胜利,就如同坚信着自己的死亡。在狂热的殉道之路上牺牲,是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荣耀。他将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征伐中耗尽生命,而之后的无数棋子可以碾过他的尸体前行。
“死亡将引领我们回归自由的本真。”明天他可以将这句话作为授课的开场白:“在众多关于死亡的学说之间,海德格尔最令我心有共鸣。”
无名的男人微笑着,想象着白天的自己夹着课本,懒洋洋地经过学院大厅罗马柱的阴影,像个风度翩翩的鬼魂。
那扇紧闭的门扉忽然打开了。他看见穿着套头毛衣的医生走下台阶。他被料峭的春风吹得打了个寒战,把手插在衣兜里,快步向街角走去。
医生并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已经在瞄准器里出现了三秒,盯着他的那只眼瞳始终保持着一种可怕的沉着,完全为狩猎而生。他也不知道一声短信铃音救了他的命,有人忽然变卦,不再想把他的死讯用缎带包扎起来,作为一个致意的礼物。
他只知道早春的伦敦冷得要命,厨房里的咖啡用光了。他在十字路口险些撞上一个男人,而对方先温和地开口道歉,那双蔚蓝色的眼珠令人印象深刻。
他不知道他的名字,约翰.华生想,但他看上去是个好人。这样的人应该再多一些,现在的社会风气简直差得要命。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