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真遥/凛遥]风景之终[多线结局]》木易茗

6、【Chapter 5】应该珍视的当下时光

　　遥和凛一起站在了跳台上。
　　场馆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余轻微的水浪拍打池壁的声音。当然，还有对遥而言，过于猛烈的心跳声，以及粗重急促的喘息。
　　他听着这股来自体内、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使劲眨了眨眼，努力地调整着呼吸，以避免过于高亢的情绪而影响状态。觉得好些了的时候，他才将泳镜从额上拨下来戴好。

　　“真琴，帮我们计时。”盯着脚下的池水，遥头也没回地说。
　　“好。”真琴回道。

　　啪嗒。
　　一个轻微的声响从身旁传来，遥立即明白那是什么——是凛的习惯，用力弹拉一下泳镜绳。这是凛以其独特的方式发出“准备好了，来吧！”的信号。遥便定了定神，将目光集中于面前的泳道，等待真琴的发号施令。

　　“预备——”

　　两个人同时俯下身去，双手勾在跳台边缘，迅速调整好入水姿态。

　　“——开始！”

　　眨眼之间，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在半空划出优美的弧线，扎入水中，水面顿时绽放出两朵水花，随即又扩散为重重波纹，而在波纹顶端，如同游鱼的两道身影比肩追逐着，以极快的速度向彼岸游去。

　　岸上的观众几乎屏住了呼吸地观看着这场时隔多年的比试。
　　先探出头换气并展开手臂划水的，是凛。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小遥起跳慢了一点，不过应该可以在后面赶上的吧，就像从前一样？”
　　“遥前辈的泳姿一如既往那么美丽，我想……应该没问题。”
　　渚和怜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向真琴望去，真琴却始终没有作声，只是微皱着眉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水中战况。

　　不过是零点几秒的时间，遥很快追了上来。真琴看着他抬起手臂，用独属于他的节奏拍打水浪，泳姿从开始的略显僵硬到逐渐优雅，心中已经明白，遥在这场战役中正慢慢地掌握主导权，并全力向着胜利进发。
　　这个胜利，无关成绩，无关对手。
　　错眼间，似乎回到了阔别许久的青葱岁月，不论是和好前的偶尔约战，还是和好后的共同练习，遥与凛总会像这样一见面便赛上一场。不同的比试场所，相同的竞争对手，以及不变的一拍即合的默契——这是连真琴也插不进去的关系。每到这个时候，遥就似乎忘了其他一切的存在，眼里只有与他隔邻而战的人，松冈凛。
　　——所以，凛才会在“那次事件”之后，一次又一次坚持不懈地邀约着……刺激着遥吧。
　　再游一次。再比一次。
　　只有凛能做到的吧。只有凛是遥无法忽略的存在。只有凛能不断地冲击和动摇着遥的心。所以，凛才决定以他的方式，试图拯救迷失在过去的遥，帮助他彻底走出那个暗黑的深渊。……
　　想到这里，真琴默默地苦笑了一下。
　　这样一来，自己能做到的果然远远不够。虽然始终在遥身边的人是他，但他能做到的极限，也只是让遥从沉溺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并不能将他真正拉到岸上。
　　对遥来说，需要这样一个人，能陪他一起触壁，转身，划水，探头，再一起上岸。而这一点……
　　只有凛能做到了吧。

　　***

　　换气之后再次潜入水下，遥用双手拨开池水，奋力地向前游着。
　　不知为何，眼前的50米泳道变得格外漫长，尽头的池壁像是变了魔术一般，无限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指尖划开的池水也又凉又硬，如同坚不可摧的壁障，在阻止他的前进。

　　游了多远了？凛在哪里？
　　大概才二十几米，凛在距离自己身前不到一米的隔壁泳道。

　　遥知道，他一开始的起跳就慢了，但那是正常的，因为从始至终，他就没有比凛更快地入水过，何况凛还经过几年的专业训练，本就有的优势自然会得到更大程度的强化。
　　他也知道，今天的凛已经游得很随意了，倒不是凛自视甚高而没有认真对待，而是……
　　这是凛在用笨拙的方式，表达他的温柔吧。
　　想到这里，遥再次憋一口气，努力追赶上去。

　　从泳镜里看到的池水颜色较深，景致也奇妙地有些收缩，如同进入了哈哈镜中的世界。
　　说起来，离上一次戴上泳镜游泳，已经有多久了呢？
　　自从能重新接受“水”后，遥开始只肯仰泳，后来则慢慢地能够换成其他方式，包括曾经最爱的自由泳。但不论是哪种泳姿，他只要潜入水下，就会紧紧地闭上双眼——完全不像从前那般，可以自由地观看、欣赏和感受水的世界。
　　所以今天，他是真的下了很大决心才再次来到这里，鼓足所有勇气才跃入这片水域，努力克制想要逃跑的冲动看着这个——熟悉却如针扎般刺痛着他的场景。
　　是由心底生出而在肺叶上燃烧般的，窒息的疼痛。这些年来，这种痛也跟着遥从少年成长到青年，始终如影随形。
　　这种痛，名为“失去”。

　　遥在水中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却忽然发现池壁就在眼前。他短暂地愣了一下，但马上就调整过来，随后以标准的姿势触壁、转身，双脚踏着池壁弹跳，开始反向回游的过程。
　　——虽然比凛落后了不是一点半点，但他被自己条件反射般的应对惊到了。
　　原来，即使时光流逝，心中以为早已生疏了的技巧，身体还是会记得的啊。
　　那么，心中以为淡忘了的过去……其实也仍是历历在目的吧。
　　那么，就不要再逃避了。
　　好好地回忆起来吧，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继续前进，才能理直气壮地对大家说出那句“对不起”。
　　遥一边奋力地划水，一边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那是发生在某个夏天的事①。
　　全国大赛如期开始，而悲剧也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是一场意外。但那场意外带走了遥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些东西，摧毁了他长久以来赖以生存的安全壁垒……
　　让他经历了痛入骨髓的“失去”。

　　所以说，这算是时光倒流吗。
　　同样的季节，同一个场馆，同一片水域。

　　那时，他到底还是强撑着进行了比赛。没有什么别的理由，他只是觉得不能放弃，应该比下去，不论是为了这么久以来的辛苦训练，为了陪伴在身边的每一个伙伴，还是为了……
　　为了没能亲眼看到自己战斗姿态的人。
　　为了实现某个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梦想。
　　为了感受水……
　　为了自由。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水可以包容他的无措，帮他洗去透彻灵魂的痛苦，带他到达彼岸的自由。
　　然而，他失败了。水冷冰冰地推开了他，甚至瞬间化为无形的猛兽，张牙舞爪想将他吞噬。他感觉到视野越来越暗，周围的景致越来越扭曲，一切声音越来越远——
　　那一天，他记忆中最后的景象，就是看起来如同碎玻璃一般，轰然崩塌的、“水”的世界。
　　……

　　如今，再次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什么特别的理由。
　　遥尽量保持着既有的节奏划手、打腿，尽全力不让自己再被那如影随形的黑暗漩涡吸进去。这是一场战役，与水的抗争，他甚至能感觉到水的反击。无形的水像是看不见的藤蔓将他紧紧缠住，每一道水浪都化作长鞭狠狠地打在他身上。
　　但他不能再因此而畏惧不前。

　　——为了自由。
　　为了摆脱那个束缚着他、刺痛着他的过去。
　　为了重获新生。
　　他必须赢得这场战役。

　　在不断的努力和抗争下，遥确实慢慢发觉，来自于水的那股阻力在逐渐减弱、消退。或许是因为知道总有在岸边等候的人，让他安心，令他有足够勇气面对这场挑战；或许是因为追逐着的那道身影，火热的体温通过水流刺激着他，促使他不断前行；或许……
　　或许是那来自水域深处的光芒，穿透了支离破碎的漩涡废墟，散发着熟悉的温暖气息，一点点融化了他心底的冰。事实上，这道光芒恐怕从一开始就在那里，只是以前的他自我封闭遮蔽了双眼，居然从未发觉。
　　于是他更为有力地向前游去，想要尽快穿过透凉而黯淡的此间，游向明净而温暖的彼方。
　　在那里，在光亮的尽头，盛开着一树樱花，与家乡的一样灿烂。漫天花瓣之中，有人在对着他温柔地微笑，那是他……如此思念的、永不会忘怀的脸。
　　那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

　　在最后还剩二十米距离时，遥与凛齐头并进了。
　　遥的泳姿已不再带有一丝迷惑，完全恢复了过去的敏捷，以及如同海豚般的优雅。而凛也猛然加速，像一头追逐猎物的巨鲨般，以千钧之势向终点冲刺。
　　十米，五米，三米，二米——

　　“啪！”
　　“啪！”
　　几乎是同时的手掌击壁的声音，随后哗啦一阵水花声过，两个人同时从水中冒了出来。
　　“哇啊啊啊！！小遥好厉害啊！！竟然可以和小凛游个平手——”渚早就扑到了水池边，伸长了脖子向下张望。
　　“是呢，差一点就打平手啦，”真琴也走过来，微笑地举起秒表给水中的两人看，“凛，你比遥快了0.02秒。”

　　一把拽下泳帽，凛撩起微湿的刘海，眯着眼看了看，便侧过身勾起嘴角：“不错啊遥，0.02秒……你说，这算是奇迹的巧合呢，还算是历史的重演呢？”
　　“……都不是。何况，你没有尽力。”遥甩甩头，发梢的水滴四溅开去。
　　“哈？！我刚才那么拼命地游了好不好！”凛做出十分夸张的表情分辩道，但看遥没什么反应，只好放弃地叹了口气，“唉，算了，前半部分我确实有放水，还以为你没有察觉呢。不过触壁之后，我确实尽力游了哦，用我训练这么多年的本事，全力以赴了！”
　　“不，只是最后二十米罢了。”
　　“……啧，你还是发现了啊。”
　　遥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放在真琴伸过来的掌心，任由对方将他拉上了岸。凛却貌似没有马上上来的意思，仍然靠着池壁，望着微波粼粼的水面出神。
　　“小凛，你还想再游一轮吗？我来陪你好不好？”蹲在一旁的渚依然兴致高涨，说着就要下水，幸好怜眼疾手快拉住了他，朝他使了个眼色。渚很快会意过来，便也没再多话，只是换了个话题和怜随便扯着。

　　另一边，遥接过真琴递来的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过头来，将目光从真琴身上，转向泳池里的凛，再投向池畔的渚和怜。
　　刹那间，曾经无数次在游完上岸后看到的情景，与此情此景交叠重合，一时让他有些分不清哪个是幻觉，哪个是现实。
　　同样的伙伴，同样的守候，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他们在终点等待，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也不管是比赛还是……
　　还是像今天这样，本只属于他个人的“战役”。
　　遥只觉心头一热，胸腔猛然间被一股冲动充满。他咬了咬下唇，一把拽下毛巾，上前一步——

　　“松冈前辈，你们比完了啊？”

　　就在遥要张口的时候，大门的方向传来了一个青涩的少年声音。他一愣，反射性扭头看去，就看见了那个快步走来的、灰发蓝眼的少年，要不是发现眼角没有泪痣，他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似鸟……君？！”身边的真琴反应更大，几乎是立刻就跳到了遥的身后，蜷缩着高大的身子，只从遥的肩头露出两只眼睛来。
　　渚和怜也停止了拌嘴。
　　而凛在听见话声的瞬间绷直了身体，几秒之后才转回身来，三两下攀上了池岸，向那少年招了招手。
　　“怎么这么晚？”他说道，“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做完松本教练布置的全套练习，我就马上赶来了，可是路上塞车。”
　　“算了，怎样都好。”凛挥挥手，表示并不在意，“来，西田，这个就是我说的，到时专门负责你的陪练——遥，七濑遥。”说着指了指身边的黑发青年，接着又向遥点点头道：“呐，遥，这个就是我说过要给你看的孩子。他叫西田彦②，是爱……是似鸟爱一郎的表兄弟。”

　　遥顿时明白了凛的心意。
　　他甚至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咔哒”声从体内传来，就像是有什么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东西，在那一瞬间破了缺口、碎成粉末，然后彻底地消失了，整个人一阵轻松。
　　于是，带着那几乎有些陌生的轻松感，遥自己也没有察觉地露出了一个微笑，面朝那少年点了点头。
　　“你好，似……西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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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某个夏天的事：请移步下一章，观看第一个ova(×
　　②西田彦：罗马读音为Nishida Hiko。似鸟爱一郎的读音是Nitori Aiichi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