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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4(Ⅰ)】不想放手 ...


  •   真琴说,他之所以连夜赶回来,是因为——
      “我想和遥好好地道别。”

      于是七濑遥呆在原地,一时半刻间既没说话,也没动作。
      他张了张口,很想问真琴这是什么时候的决定。但这个问题还重要吗?以及……他凭什么去问这个。
      这是真琴自己的事,不是吗。
      何况,真琴的家人早就移民去了那边,恐怕公司一方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给了他这个选项吧。
      片区的……主管啊。
      果然很厉害呢,真琴。

      “……所以,至少要让我在离开之前,可以确认遥过得很好。这样我才能放心赴任啊。”真琴说完,便直直地看着遥,静静地等待着遥的回应。

      七濑遥却无意识地低下了头,没去看真琴的表情。
      他不想让真琴从自己眼中读取任何信息。
      ——既然都要走了,为什么还要让他为自己担心呢。
      所以……

      “我很好。只是和凛稍微吵了一架,并不严重。”

      “诶?就是这样吗?”

      “嗯。”

      真琴没再说话,不知道是相信了遥的答案,还是听出了遥的言外之意——不要再问了。
      于是,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遥定了定神,问道:“什么时候走?”

      “嗯,在这边处理好剩下的事情,比如一些要交接的工作什么的。”真琴回答,“大概一两天吧。机票明天再订。”

      “……还会回来吗?”

      真琴却没有马上回答。他沉下了八字眉,深深地望着灯光下遥的侧影。遥仍然微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而天知道真琴此刻的心里,有多想扑过去捧住那张脸,仔细而深刻地观察遥的模样——
      知道了他将会离开,遥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不由自主地干咽了一下,喉间全是苦涩的味道。真琴皱了皱眉,却微微地笑了,轻轻说道:“……还不确定。也可能会在那边定居了。毕竟家人都在那边,也都叫我过去哦,遥是知道的吧。不过偶尔回来出差,倒是有可能。”

      七濑遥猛地抬起头来了,一双在橘黄光线中蓝得透紫的眸子晶亮地闪烁起来。他的眉毛高高扬起,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惊讶……不,甚至可以说是惊慌的神色。

      “定居……就是,基本不再回来?”遥的声音发着颤,胸脯也开始起伏,“真琴,你是说……真的吗。”

      橘真琴怔住了,像是没料到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而他也瞬间想起来,他……还有遥,到底是为什么会急匆匆地赶回国内。
      简单的吵架,怎么可能让遥逃避至此?
      没有问题的话,怎么会让凛那么紧张,给他留下那样的信息?

      “遥……”真琴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明明是被凛的举动吓到,匆忙赶回来想帮遥开导一下的,却又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巴,反而让遥陷入了更深的……难过,或说无助之中了吧。
      他怎么能忘记,自己对于遥的意义呢。即使不是恋人,也是让对方依赖着生活了这么久的“挚友”啊。
      但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绝情的事情呢?
      离开遥……到底是为了什么?
      告诉遥这个消息,又到底是想要得到什么?
      ……
      被那样一对眸子这样盯视着,橘真琴的脑子也开始纷乱了。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迈出一步,想要接近对方——

      七濑遥却突然转身,拉开了折叠床上的薄膜。

      “先不要说这个了。你也很累了吧,赶快洗澡睡觉。”背对着真琴的遥一边拖出小床,一边似乎平静地说着,“明天我要去一趟学校。你订好机票了,就告诉我。我会去送你的。”

      而橘真琴则再次怔在了原地。他仔细地看着对方的背影,看了很久,却还是无奈而悲哀地发现,自己……
      再也无法那样轻易地读懂七濑遥了。

      ***

      怀着万分复杂的心情,橘真琴进入了卫浴间,拉上了隔门。
      同样橘黄的白炽灯光照射着不大的室内,但丝毫没有平日里感觉到的暖意。或者说,真琴大概压根就没有留意这一点。
      事实上,真琴此刻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件物品上。
      放满了水的浴缸。
      或说是放满了浴缸的水。
      间或有几丝绒绒的泡沫飘来荡去,没有小海豚浮在面上,但那确确实实是……
      遥刚刚浸泡过的水。

      ——还会残留着遥的体温、遥的味道吗?

      真琴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探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已经有些冷了。
      但是身体……突然就热了起来。

      真琴没有放掉那一缸被用过的水,也不管在这寒冷冬夜里,这渐渐降温的水是否适宜泡澡。他只是迅速脱掉了身上的衣裤,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和骨骼,几乎机械一般僵硬地淌了进去。
      他慢慢地坐了下来,让自己浸入到这片刚刚包裹过遥的水里。

      微凉,但温顺。水波轻轻荡漾的触感。
      就像是……遥给人的感觉。或者说,唯独给真琴的感觉。
      外表像是对人情有些凉薄。面对他的时候又一直那么温顺听话,因为信任着真琴,认为只要是真琴的判断,就绝不会有错。
      而且他是知道遥的,外表再怎样冷淡,内里……其实温暖得很呢。

      他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飘往有些遥远的过去。

      小时候,为了遥而克服对水的恐惧,遥却因为他而学游泳。为了让遥更好地融入除他以外的人际关系而曾提醒遥注意言行,遥却因此而抱病入水追逐那条围巾,以至于差点……再也回不来。——就算是现在,也还能清晰地记得,那时自己像是被抽离了生命的所有力量般,那般的空落和恐慌。
      他又想起了年少时的那次训练宿营。如果不是遥的话……
      很难说,此刻他会身在何处,又以怎样的状态存在呢。
      是的,因为害怕冷冰冰的死亡,所以他一直很畏惧海洋。却是遥将他从这种没用而软弱的状态中解救出来——幼小的遥用交握的手心给他安静的鼓励,少时的遥用始终黏连的视线给他信心。在他遇到困难……甚至生命危险的时候,遥也永远是第一个冲到身边和拯救他的那个人……

      遥。遥……遥。
      你不知道吧,你以为总是我在照顾你、你在依赖我……但其实,离不开的那个人,是我啊。

      没有遥的话,就不行。
      不是遥的话,就不行。
      一早就对你说过了吧。可是,你听懂了吗?

      我仍然是个胆小怯弱的人啊,和小时候相比,其实一点没变。真是长不大呢。
      我害怕的,是“失去”。不论是什么,熟识的人也好、脆弱的生命也好、铭刻入骨的感情也好……尤其是,你。

      好想回到那年夏夜,我们在夏日祭上的时光。
      我们在睦月桥上看风景,而你第一次把心里的感情直白地袒露出来,向我诉说。虽然完全无关风月,但那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你那么明朗坦荡的目光。
      你居然还捞了小金鱼送给我,那简直是我有生以来,收到过的最美好、最珍贵的礼物。虽然撑不住岁月流逝,那样脆弱的小生命总有一天会销声匿迹,但是……
      你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啊,遥。这份心意,永远都不会磨灭的吧……
      虽然,只是“挚友”的关心而已。

      挚友……吗。
      爱人……又是谁呢。

      真琴的双目迷离起来,微垂的眼角此刻令他显得更为忧伤。他靠在缸沿,漫看着这间小小的浴室,感受着包围他的凉意,在脑海中描绘着……遥刚刚浸润在这里的模样。

      当时的遥已经陷入了沉睡,也不知睡了多久了。而真琴之所以没有马上去叫醒他,其实是因为……
      因为,他好久没看到这张睡颜了,明明应该熟悉,却已经开始陌生的睡颜。所以那一瞬间,他像是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然后就怔在原地,屏住呼吸观望着水中的人。
      睡梦中的遥神情总是非常平静,就好像一池碧清如镜的安宁的水。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像是无声地在说“生人勿扰”。但那宁静的深处,却透出一种幽远寂寥的气息,不仔细看是察觉不到的。而真琴每每看到这样的遥,就有忍不住去拥抱他、帮他驱散这股气息的冲动。
      微潮的泛蓝黑发,丝丝缕缕,柔顺地贴在遥的额前、耳际、脑后。
      细长的双眉,平时总是笔直地横在额际,给人清冷无澜的错觉。但其实,遇到困惑、气恼、伤心、高兴的时候……还是会有轻微的角度呢,让遥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也只有始终将视线放在他身上的人——比如自己,才能看得到吧。
      微眯的双眸,透不出那漂亮的海一般的蓝色。但通过那微颤的眼睫,还是仿佛可以看得到。其实对真琴来说,之所以能克服对海的恐惧——大概也是因为这双眸子吧,清莹,透澈,包蕴万千的蓝眸,让他甘愿沉溺其中。
      精致的鼻梁。优美的脸型弧线。微张的唇。白皙的肌肤。稍显瘦削但健康匀称的肌体。没在水中的、若隐若现的锁骨……

      不行,不能再往下看了,也不能再往下想了。
      虽然那具身体,他不知道看过了多少遍……每一处细节都清楚不过,但还是看不够。
      只是现在的他深知,不能再看了。

      于是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控制着全身的轻颤走上前去,叫了一声“遥”。但他才刚刚碰到遥……对方却猛然瑟缩了一下。
      他吃了一惊,等了一会,但遥并没有醒来。
      于是他心头的那层隐痛……就肆无忌惮地蔓延开了。
      不论是因为凛和遥间发生的事,还是遥无意识中的举动……
      总而言之,这大概是遥的本能?
      ——遥已经……不再允许他的靠近了。
      ……

      回想到这里,真琴长叹了一口气,唇角却浮起一丝轻笑。
      了然的,无奈的,苦涩而绝望的笑。

      ***

      当松冈凛好不容易夹在整机的乘客中下到平地,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去领回了行李并跳上机场出租车时,已经是日|本的凌晨两点多了。
      窗外是黑蒙蒙的世界,偶尔有一闪而过的霓虹灯光。但他全不在意。他只是尽可能调整好呼吸,然后抖着手按下了手机的开机键。

      遥到家了吗?
      真琴接到了留言,和遥在一起了吗?
      没出什么事吧……应该。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松冈凛心烦意乱地想着。
      通了……所以快点接啊,快点。
      ……
      45秒过去了,通讯自动中断。
      凛愣了一下,转而骂了自己一句“笨蛋”。打给遥干什么?他一向都不怎么搭理手机的啊。
      于是凛再次拨打真琴的号码。
      嘟……嘟……
      又是45秒过去,仍然没人接应。

      ——嗯?都……睡下了吗?

      凛有些疑惑,将手机放下来仔细看了看,信号一切正常。他想了一下,决定先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绪。

      现在是凌晨。虽然深更半夜去打扰人是不太好……但那个人是遥。匆匆忙忙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逃跑回国的恋人。
      他怎么能不担心?

      凛又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以及西田对他说的一番话。那番话当时那样地刺痛了他,让他一时慌乱无措心乱如麻,因为找不到出路而抓狂……甚至又一次地,在遥的面前哭了。
      但是,是遥……是遥居然在那么坏的状态中比他先恢复了情绪,让他奇迹般地平静下来。而等他站上跳台、战胜了自己失控的情绪而获取最终胜利之后,他的心境就彻底不一样了。

      还是那句话:没有错,他有着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但又是谁规定的,梦想与现实不能同步?
      他想紧抓住触手可及的幸福,也一样会为前程拼搏。
      为什么不可以?谁规定的?为什么?!
      但如果这就是现实,而现实逼得他不能同时拥有——如果一定要在两者间做出抉择的话……

      遥。
      他要的,是遥……
      是遥吧。
      从小到大,执着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东西。
      比所谓“梦想”更为丰满、更可触及的东西。
      他对遥承诺过了吧,绝对不会再放手。
      ……

      于是怀着这样激烈又坦荡的心情,凛再次开始轮流拨打遥和真琴的电话。他觉得,自己必须尽快见到遥,尽快把这份心意传达给他。

      然而,仍旧没人接听。
      这不正常。就算睡下了……信号确实是接通了的,真琴倒还好说,但遥是从来都不会把手机设置成静音的。
      ——其实是遥压根就不大会设置吧。
      那么,到底怎么回事?

      凛的心里越来越不安。而且,他甚至没来由地开始恼怒,因为——
      他突然想起来,逃跑的遥,和真琴在一起。
      他居然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

      真琴……是个男人。还是个和他一样,对遥抱着念想的男人。
      他竟然忘了这一点。

      他再次按下号码,同时对开车的司机咆哮起来:“再快点好吗?!路上这么通畅!!给我开快点!!!”
      司机一开始还尽量礼节性地劝他,但发现这位暴躁的乘客压根听不进去,甚至放言“你不会开就给我让开!!让我来好了——”
      于是司机先生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不得已踩下油门,车子便如那红发青年所想那般,开始飞速地向前飚去。
      只不过,后座的这位乘客却陷入越来越焦躁的状态中。司机从后视镜里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立时吓了一跳——
      那原本英朗俊美的男子,此刻竟如一头被惹恼了的猛兽,红眸喷火、身形紧绷,好像一旦找到了泄愤的对象,就会扑上去将对方狠狠撕裂一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Chapter 14(Ⅰ)】不想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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