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馆》默写韵

6、领尸

　　次日清晨

　　张阳想不起来自己昨晚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的，起来的时候人是在床上，裹着棉被，有片刻的晃神，这几天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却远远比梦境真实。

　　答应过刘青青去领她的尸体，张阳翻身下床，抓起钥匙往楼下冲，刚踏出店门，寒风扑面，身体一哆嗦，清醒过来，脚上套着室内拖鞋，衣服还是昨天那身，皱成一团咸菜。张阳嫌弃的皱皱眉头，继而失笑摇头，真是昏了头了。被搞得一惊一乍。

　　哪有大白天大摇大摆上茶馆要尸体的，要怎么解释刘青青的尸体出现在这里？就算事不关己被请到派出所喝茶也是免不了的。况且还期间还发生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据实以告没准儿明天就被送到神经病院。

　　张阳整理好思绪不动声色，按部就班的吃饭开店，等晚上吧，晚上去三途馆领尸。

　　一天的时间很快混过去，暮色暗沉，街上店铺大多打烊关门。再等会儿晚一点，张阳告诉自己，心里却静不下来，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想再去三途馆那个诡异莫测的地方，想起那不知是死是活的老板心中止不住一阵发毛。

　　他随手抽本书，信手翻阅，纸张上的铅字忽然变的模糊陌生，好像一个字都不认识，无法看尽眼底。

　　终于拖拉到九点，万籁俱静，圆盘似的皎月爬上树梢。张阳穿上外套，披着夜色出门。

　　三途观的木质浮雕招牌很快出现在眼前，张阳敲敲门，门扉打开，是昨晚的红衣小童。

　　“公子，主人等你好久了，请进。”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行礼，转身引路。

　　张阳跟在他身后穿过错落摆放的桌椅往后堂走去。墙面镶嵌烛台，点着昏暗的油灯，却闻不到一丝烟火气息。

　　后堂门口竖着屏风，上面金丝朱丹勾勒十八层地狱的小鬼阎王，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小童停在屏风面前恭敬道：“师父，张公子来了。”

　　屏风后传来男子沙哑的嗓音：“请客人进来吧，你下去。”

　　“是。”小童向张阳指了指屏风右侧，然后告退。

　　张阳绕过屏风，看见男子半躺在一张软榻上，榻上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三册书卷对坐两杯清茶。

　　漓潇扬起微笑说：“坐吧，我这里就这杯茶还拿得出手了。”

　　张阳依言与漓潇隔着矮几落座。茶还是热的，散发出清香，热气袅袅。

　　“刘青青的尸体是不是在这里？”张阳直接问。

　　“嗯，在我这儿，我可以把它交给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就是一普通人，什么是你黄泉掌路人得不到的？”

　　漓潇笑笑说：“你不用紧张，不会让你为难。”执杯微抿，接着说到：“柳江镇，我想跟你一起去。”

　　张阳狐疑审视漓潇的表情，想看出他企图。很可惜，对方没露出一点把柄让他看出端倪。

　　“为什么？你可以自己去。”

　　“不，在三途馆内，我是绝对的主宰，但，我也只是凡胎□□，出了馆，我也许连普通人都不如。”漓潇自嘲般摇摇头，眉间流露出几许无奈。

　　羸弱的身体，苍白泛着死灰的面容，张阳很无语，这样的身子还想跋山涉水，简直就一妥妥的累赘。

　　“你真的不是鬼怪？”张阳疑惑道。

　　漓潇伸出嶙峋见骨的手指：“摸摸看，不老不死，我终究是个凡人。且没有资格轮回，呵呵，徒留人间罢了。”

　　张阳半信半疑触摸他的指尖，温热的，有体温。心中安定了大半。至少坐在面前的是同类，虽然有点特别。

　　“明天就出发。早上我来找你。”

　　“好。”漓潇干脆答道。眼眸半掩，埋下所有思绪。

　　苏末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成眠，这两天左眼皮一直跳，好像预示着有什么灾祸即将发生。

　　清风挑起落地窗帘，一只纸鹤悠悠飞进窗户，落在床头，忽而展翅挥舞化为青鸟张嘴叫到：“师姐，师父要出门，我劝不住，快回来，快回来。”张阳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听出，这是红衣小童清脆稚嫩的声音。说完，青鸟消散化为点点磷光。

　　苏末嬉远山如黛的娥眉轻蹙，现出原形，一头皮毛雪白的九尾狐从三十二楼的公寓跃出，眨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身影婷婷袅袅的素衣宫装女子出现在漓潇面前，跪下叩拜；“师父，听六儿说您要出门？请三思，您的身体……”

　　漓潇举手打断来人的话，说：“行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有分寸。这一遭非去不可。”

　　女子不甘心，请求道：“您有什么要事，弟子可以为您去办，可是如果您再受到什么伤害，将会……”表情十分担忧焦急。

　　“苏末嬉，我决定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漓潇语气蓦然冰冷：“别说了，回去，如果你看守的东西有什么闪失，别怪我不念师徒之情。”

　　苏末嬉叩首退下，不敢再言语。是呀，漓潇决定的事又是谁可以插手劝说的。就是那个人恐怕也没有这本事，要不然也不会有这生生世世永无止境的等待和折磨。

　　六儿等在前厅，见苏末嬉神情凝重担忧的出来，心里明白，多半是没能打消师父的想法。

　　六六扑倒女子怀里，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师姐，怎么办，师父执意要去的话，万一出事，三途馆如何是好。我们又该怎么办？”

　　苏末嬉抬手轻抚小童柔软的发丝，满脸忧愁，口中却安抚道：“六儿，别怕，在没见到那个人之前，师父不会让自己受伤的，他等了一百六十年，好不容易等到他转世，舍不得不见他的。”

　　六儿看着旁边垂首站立，异常恭敬的灰衣奴仆说：“不一样，不一样了师姐，师父的魂魄呜呜，他现在没有情爱。”

　　“没有情爱，他还有执念。六儿，相信师父，他一生为我们，为那个人耗尽心力，求的只是六界安宁，一世姻缘。”苏末嬉安慰小童，同时也说服自己。师父一定会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