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梳子·咖啡杯》玻璃梳子

11、悔 恨

　　看着水淼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的脸，我拉起他放在被子外的手，双手握住他的手，低声的呼唤道：“水淼，睁开眼吧！我是恋舞啊！不要离开我！醒过来吧！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吧！我们不是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吗！睁开眼吧！看着我，对我笑，不要离开我啊！水淼！你听得见吧！回答我啊！水淼……”
　　可是，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呼唤，怎么自责，怎么流泪，水淼还是躺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反应，连眼皮都不会动一下。除了依然还在响着的心电图，我几乎感不到他任何的生命迹象……
　　“他正站在马路边上，我就叫了他一声，可是，他好像没听见，我本来还想叫他的，他却开始过马路，而那里没有斑马线，也不是红灯，又是高峰时期，结果，他才走几步，就…………”
　　“说起来，我们看到水淼的时候，他精神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在发呆似的……”
　　我努力的回忆着沁茹和楚杰的话，一向很少走神的水淼，居然会精神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在发呆似的……？
　　这是为什么？凭着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这样无缘无故的走神的，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我拼命的猜想着造成水淼精神恍惚的原因，却怎么都猜不出来，正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沁茹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会不会……水淼学长已经知道了？”
　　难道说……真的如沁茹所说，其实水淼已经发现了吗？发现我已经背叛了他吗？
　　不会的，他不会知道的，我还没有对他说啊……
　　我自我安慰着说着，可是，一旦想到了这个可能，往事便一幕幕的出现在眼前。

　　在和水淼约会时，我看到圣和沁茹亲密的谈笑的时候，居然会流泪，甚至独自跑掉……
　　那个篮球场旁的早晨，圣的欲言又止，沁茹的呼唤，水淼温柔的安慰，我忽然涌出的泪水……
　　在能够看到夕阳的阳台上，我原本想向水淼坦白，可他却反常的打断了我的话，还有变暗的眼神……
　　昨天早上，沁茹走后，忽然打开的水淼家的门，以及那句“你在星期六一向是快到中午才起床吧？”……

　　毫无疑问，是我太有自信了，以为水淼不可能知道，以为直到我向他坦白为止，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我忘了，水淼本来就是个很聪明很敏感的人，就像他每次都能猜中我的心事，任何时候都了解我的悲与喜一样，他一定早就发现了我的异常，也许，他比我还先发现我喜欢的人是圣……
　　圣说过，我的演技很烂。
　　所以，善良的水淼其实已经预料到了一切，却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依然对着我露出世界上最最温柔的微笑……？

　　天啊！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是我，是我害得他精神恍惚！
　　水淼会出车祸完全都是因为我！？
　　是我害了他……
　　如果他死了，那么我就是杀人凶手……
　　不！
　　他不会死的！
　　不会的！
　　…………

　　“小姐，你是病人的家属吗？”一个声音打断了我深深的自责，我呆呆的回头望去，是昨天的医生。
　　“呃，不、我是他的、他的恋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然后，我急切的问道，“医生，他究竟怎么了？”
　　“唔……依病人的情况来看，并没有什么致命伤，就连唯一的受的伤也仅仅是骨折而已……”沉吟了一下，医生继续说道，“可是，我们检查后之后，发现他的头部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根本没有淤血，只是轻微脑震荡而已……”
　　“那为什么他还是昏迷不醒呢？”我不解的问道。
　　微微犹豫了一下，医生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种情况虽然不多见，可是还是发生过，我们认为，使病人自己不愿醒过来……”
　　“自己不愿意醒来？”我不明白医生说的是什么，心底却渗出一丝寒意。
　　“小姐，病人在此之前是否受到过什么打击，或者是生活非常不顺心？”
　　“！！！”隐隐约约猜到了医生想说的是什么，我心底的寒意更浓了。
　　“如果病人生活不如意，或者受到什么巨大的打击，或者有什么事伤透了他了心……”医生停了下来，看着我，欲言又止。
　　“就会怎么样？”我闭上双眼，平静的问道。
　　“就会潜意识的产生逃避的想法，不愿醒来面对事实，甚至会永远沉睡不醒……”

　　医生的话渐渐已听不清楚了，耳边不停的重复着“永远沉睡不醒……”。
　　我转过头，看着沉睡着的水淼，我的心已经碎成了一片又一片，眼前的一切已模糊了……
　　在我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我似乎听到了圣急切的呼唤……

　　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旁边坐着的是沁茹。
　　“恋舞……”沁茹的声音充满了关切焦急以及无奈。
　　我不说话，只是合上眼，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圣已经把全部都告诉我们了……”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不要再自责了……水淼学长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的……”
　　“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猛地掀开了被子，我歇斯底里的叫道。
　　“恋舞……”紧紧的抱住了我，沁茹哭了，“不要……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学长会好起来的……会醒过来的……”
　　“沁茹……我不要水淼离开我……我不要啊……”趴在她的肩膀上，我已经泣不成声……

　　『紧闭的房门的另一面，一个人正站在门前，右手微举，似乎准备敲门，可是动作却忽然僵住不动……』

　　“恋舞，你和圣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
　　“他告白了吗？”
　　“我不知道……”
　　“如果现在圣向你告白，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
　　“恋舞，难道你也要逃避现实吗？”
　　“我只知道……我对不起水淼……我不能丢下他……他不能没有我……我要留在他身边……”
　　“那么……也就是说……你不会接受圣了吧？”
　　“…………”沉默代替了肯定的回答。

　　『房门外的人的右手渐渐紧紧的握成拳头，半晌，终于慢慢的松开，然后垂了下来，缓缓的转过身，轻轻的靠在了门上，仰起头，右手捂住了脸，闭上了双眼。许久，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他睁开眼，右手扒了扒头发，不再靠在门上，而是往大门走去。悄悄的打开了门，低垂的目光终于转了上来，望向刚刚靠着的门上，微微的笑了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那个笑容，任何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在一个人悲伤到了极点的时候才会露出来的笑，是心碎的微笑……』

　　沁茹陪着我大哭一场之后，我平静多了，她便回家了，而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躺在床上，回想起刚才和沁茹的对话。
　　如果圣现在向我告白，我该怎么办？
　　如果他说出那天没有说完的话，我该怎么办？
　　拒绝的话，我便再次违背了自己的心情，也会在伤害了他的同时，让自己更加痛苦。
　　可是，我又怎能在水淼变成这样之后和圣在一起呢？我的良心，我的内疚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那么，我该如何是好？
　　假如水淼醒来了，那么，我又该如何面对他呢？是残忍的坦白自己的心情，离开他，到圣身边去，还是为了补偿水淼，留在他的身边，无视自己真正的感情呢？
　　………………
　　一个个的问题几乎要把我逼疯，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往枕头下面摸去。
　　果然，随着冰凉的触感，我取出了那把玻璃梳子。
　　凝视着这完美无瑕的玻璃梳子，看着上面泛起的层层光圈，泪水已经流不出来了……
　　既然哭不出来，那我是否就只能选择笑容呢？
　　水淼是不是也是这么想呢？
　　既然不能让我知道他的悲伤，他就只能露出温柔的笑容呢？
　　傻傻的想着，我努力扬起嘴角，想露出像水淼那样的笑容……
　　借着玻璃梳子的反光，我看着自己的脸。
　　好不容易，我的表情终于可以算作笑了。
　　而泪水也终于涌了出来……
　　原来，笑也可以是这么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