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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意外的窥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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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人正是下班回家的盖聂。
盖聂医术相当不错,在年轻一辈里算得上是领军人物,但是并不在公立医院供职,而是在一家私人会所里担任私人医师。此事被不少同行所诟病,盖聂本人倒是完全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态度,全不受半点影响。更何况私人医生这种职业属于典型的钱多活少离家近,自主支配的时间较多,还不耽误他的第二职业赚外快,比起大医院里三班倒的工作时间,忙起来昏天黑地不说,还要寻思着勾心斗角同行竞争,显然是现在的工作更合乎他的心意。
今天预约的那个患者是他的一个老客户了,叫陈昱,是整个东南地区某日本电器产品的销售总代理,有相熟的朋友开玩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HITACHI,今年五十多岁,啤酒肚,地中海,眼睛下边有着纵情酒色过度的人特有的青黑色眼影。HITACHI先生私生活有点混乱,有一次被撞见他跟几个小嫩模胡天胡地,气的结婚快30年的老婆跟他离了婚,子女也都搬了出去,省的看着老爹成天往家里带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跟着闹心。
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HITACHI先生大概是私德上亏得太多了,该着有这么一劫。上个月也不知怎么的,原本是在公司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好端端的迈着派头十足的方步,地上没水没油却脸朝下一跤跌倒,愣是摔断了腿。卫生部门的主管因此没了当月的奖金,负责大厅保洁的一个大妈也因此丢了工作。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下子即便他有心再去折腾什么幺蛾子也只能暂时收了心好生养着,今天便是请盖聂去诊断一下骨骼的复原情况的。
盖聂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日落时分。有道是“七月流火,八月未央”,白日里秋老虎正肆虐,可早晚已经开始有了丝丝凉意。此时虽然因为各种大气折射的原因,天边还是红通通亮堂堂的,可实际上地气已经由阳转阴了。
盖聂将他那辆SUV停在了底下的停车场,锁了车门正要进电梯,却突然感到一丝"气"——并非常见的怒气或者怨气,而更像是有什么人借助了一些媒介,贪婪地,不怀好意地注视着什么。盖聂立刻抓住了那股气息的尾巴,猛地回头,眼中精光一闪,一缕神识有如出鞘的利剑,顺着那股气息反向扑了回去——真是笑话,这种大刺刺毫不掩饰的窥伺也敢用在自己身上,不回敬一下怕还真就要被人小看了。可几乎就在神识冲出去的瞬间,那股“气”突然断了,断的干净利落毫不迟疑,显然对方也发现了自己的反击,立刻掐断了媒介以防追踪。
盖聂转过身,看了看地下车库远端那个依然在保持固定频率缓慢转动着的摄像头——刚才那一来一往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可也让他知晓对方绝非等闲之辈,只是不知对方意欲何为,莫非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什么人么?
一边疑惑着,电梯便到了顶楼,刚拿出钥匙便准备开门,猛听到屋内卫庄一声咆哮,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碎在了地板上。眉头微微皱了皱,从玄关进了客厅一看,果然是那边来的人,拱手抱拳见了个礼,说了一声“崔判官。”算是打个招呼。
崔判官之前并没有亲眼见过盖聂,可是一见这个礼,不由得脸上露了几分赞赏,连忙还礼:“盖先生。”
盖聂行的那个礼虽然只是道门最常见的揖手礼,实际上大有讲究,远非现在电视上那些胡乱摆出的动作可比:双臂成圈汇于胸前,意为圆润通达,四海一家;左掌屈指,意为四育齐备,不骄不躁;左掌掩右拳,则代表勇不滋乱,武不犯禁,负阳抱阴,惩恶扬善。只此一个动作,大家风范立显。
卫庄看到盖聂回来了,脸色稍微缓了缓。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客厅的角落里浮现出了一个披着深蓝色连帽斗篷的身影,面部应该是五官的地方只有一层不断流转的浓重黑雾,看不清长相。来者悄无声息地飘到跟前,先向着卫庄盖聂行了个礼,又转身朝崔判官一躬身,也不开口,干脆利落地转眼间将撒了一片清水,到处都是人造琉璃碎片的地板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是一礼,回到墙角消失不见了。
崔判官嘴角抽了——鬼使!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最后又死于非命之人的魂魄才能炼制而成的再珍贵不过的鬼使,居然被卫庄拿来帮着收拾家务么!你是鬼王你了不起怎么的(╯°Д°)╯︵┻━┻
崔判官又想掀桌了。
正在天人交战间,进屋换了一身家居服的盖聂已经重新从厨房端出了三杯自制的柠檬茶,剔透的冰块在淡棕黄色的澄澈液体中来回碰撞发出轻响,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实在是清凉去火的上上之选。
盖聂将其中两杯放在自己和卫庄面前的茶几上,另一杯则摆在了崔判官面前,取出一张符纸,随手一捻,那符纸便凭空无火自燃,转眼烧成了灰烬,尽数落在了崔判官面前的茶杯中。随着灰烬的落入,茶杯中的液体竟然不翼而飞,下一瞬,崔判官手中却多了个杯子,里面赫然盛满了加了冰的柠檬茶。
崔判官啜了一口,极为享受似的轻叹了一声——还真是好多年没喝到过这么好喝的东西了。味道什么的尚在其次,他在阴间的地位不算太高但是实权在手,阳世里受着香火供奉,平日里孝敬的小鬼相当不少,再好的东西他多少也是尝过的。关键是盖聂的这杯茶里满满的都是人间的烟火气息,这种飘渺无形的东西对于活人来说毫不稀奇,但是对于他们这些鬼却是大补之物。
盖聂见崔判官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知道顺毛成功,便又语气平和地问了问逃出来的饿死鬼的问题——方才卫庄发火便已经表明了他俩对下面不太满意的态度了,此刻再由他出面安抚一下也就是了,这种红脸白脸的把戏,卫庄喜欢玩,他便顺着一起玩玩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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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某高级公寓
中年男子跪坐在黑酸枝木的矮几旁,几面上是一面刚刚被男子一掌拍碎了的很普通的玻璃镜。
男子的相貌很特别,却并非是极美或者极丑造成的那种特别——乍一看四十出头,仔细一看说是三十五六也可,再一打量又像是四十七八,可是一旦转过头去回忆男子的长相,却会发现你根本不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子。
“够敏锐,够果断,够傲气,不错,不错……”男子看着碎成了无数块的镜子,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放射出鹰隼一般的亮光。伸出手让跪坐在下首的女子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与脸上饱满紧绷的皮肤不同,男子手上的肌肤干瘪皱缩,仿佛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陈昱那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了么?”
女子闻言微微颔首:“已经安排好了,距离起效还要三天左右,绝不会引起普通人的怀疑。”
男子收回已经包扎好的手,把计划又在脑子里转了转确定不会出什么纰漏,便对女子说:“你做事我一向都是放心的,先下去吧。”
女子深深伏身叩拜,说道:“是,东皇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