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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报仇雪恨石兰论长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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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少羽醒过来的消息并没有第一时间公布出去,因为之前定下的计划,还有一半并未执行。
妖族奉行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睚眦必报。东皇太一为了得到列阵所需的怨气,三番两次对项少羽石兰夫妇下手,甚至连两个人尚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如此切齿之恨,莫说是一向爱憎分明的妖族,便是换了个普通人,也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只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亲手从东皇太一身上把场子找回来这种好事,肯定是轮不到她石兰了,就冲着他把主意打到盖先生身上这一条,卫庄不整死他就绝对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是,有的仇一定要亲手来报啊——石兰翻了翻通讯录,锁定了徐福的电话,指尖轻轻一点,拨了出去。
既然你有胆量跟东皇太一搅合在一起,还出手伤了项少羽,就要又准备承担妖族的报复,石兰完全不介意把所有的愤怒不满都发泄在徐福身上。
徐福来到事先约定的私人会所时,前台的接待人员告知,石兰已经等在包厢里面了。
石兰主动邀约,倒是让徐福有点犯嘀咕。之前他按照东皇太一的吩咐对项少羽下手,又帮着阴了卫庄等人一把,心里到底是有些发虚的。他来到S市的时间不算长,却对卫庄的强硬做派果决手段早有耳闻。生意场上的卫庄,有心机,有手段,继承了鬼谷子的资产,资金人脉更是一样都不缺。这种对手,若非迫不得已,没人想正面对上。而盖聂,作为一个技术过硬,医德高尚,风评极好的私人医生,在其特定的小圈子里面地位也是不低。最重要的是,对于本身脾气就不怎么太好的卫庄来说,盖聂绝对是逆鳞一样的存在,敢于触碰逆鳞之人,必要准备承受神龙的怒火。
徐福不是傻子,搀和到这种动辄要人性命的事情里面,孰轻孰重他自己也是有考量的。徐福家祖上在日本,也曾经出过类似于阴阳师一类的人物,对于那些听上去玄之又玄的东西还是相信的。更何况,这一次东皇太一许下来的承诺,诱惑力实在是很大……想到这里,徐福便安定下了心神,礼貌地拒绝了服务生的引路,独自走向了事先定好的包间。
东皇太一手段确实高绝,此行目的明确,没有理由失败,卫庄正为了盖聂的事情焦头烂额,项少羽依旧昏迷不醒,光凭石兰一个女人,还怕她翻出花来怎的!
石兰的确是没翻出花来,至少在徐福的眼里,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心神不宁,面色苍白,容颜憔悴的女子。只不过这个女人,冷静得似乎有点不正常。
石兰见徐福准时前来赴宴,向着对面一摆,风情款款地请徐福入座。头盘和第一道菜上得很快,年轻英俊的小服务生送来了提前预定好的红酒,将标签展示给石兰,确认无误,这才开了软木塞,将酒液倒入醒酒器,待其充分氧化,馥郁芬芳的酒香散佚而出,这才为两人分别倒上。
服务生按照客人的要求,祝两位用餐愉快,便极具风度地退出了包间,徐福单独对上了石兰,整个气氛一下子就不太一样了。不过徐福此刻心里自恃有大靠山绝不会失败,见石兰伸手示意,便执起桌上的酒杯,观其色,品其香,然后才浅浅地抿了一口,立刻眼中一亮,忍不住赞道:“真是好酒!”又抿了一口,由舌尖到舌根,仔细体会了一下那丝滑的口感和升腾的香气,“Brion Pessac-Lagnan 1982年,熟到不能再熟的极品,没说错吧?”
石兰看着徐福那有恃无恐的做派,心中有些好笑,可是为了达到最佳的效果,戏还是要演下去的。于是很是配合地也执起酒杯抿了一口,说道:“徐先生倒是行家。只可惜,我不懂红酒,标签上是这么写的,我也就当它真是那么回事儿罢了。”
“……”徐福嘴角笑得有点发僵,他真的没想到石兰会这么回答他。对于他们这些经常要出席一些小型Party的人来说,辨别红酒的产地,年份,品质,虽不是必须掌握,好歹也算是个经常用得上的技能。无论是真心喜欢,还是纯粹为了附庸风雅不失身份,几乎人人都能说上两句。即便真的对此不甚精专,说到这类话题时总也会稍加掩饰,拽上几个模棱两可的专业词汇,冒出几句发音都不甚标准的外文名称,好歹糊弄过去。很少有像石兰这样,直截了当地承认自己完全不通此道的。
石兰倒是完全不理会徐福的表情和心理,笑吟吟地瞥了对方一眼,将杯中剩下的红酒一仰而尽,干净利落得像是在喝纯净水。紧接着又“咕咚咕咚”地倒了半杯,端在手里,轻轻地晃啊晃。大概是方才那一下喝得急了点,此刻眼中竟似乎泛起了一丝水光,眼神着了魔似的盯着杯中鲜红的酒液,自顾自地说道:“酒这个东西,品牌,年份,产地,Petrus还是Latour,黑皮诺还是赤霞珠,这些个名词不过是强加上去的,和酒本身有什么关系呢?对于我这种不懂得品酒,更尝不出细微差别的人来说,酒只分两种——好喝的,不好喝的。就像是这世界上的事,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的分类。放在心里的时候,不过是分为想做的,不想做的;拿到了明面上,便是能做的和不能做的。”
“石兰女士这话,似乎是意有所指啊……”徐福眉头一皱,心底暗暗地感到有些不妙,正执着刀叉享用意粉的手一停。可毕竟也是经过风浪的人,立刻又沉住了气,端看石兰准备怎么演下去。
“当然了,放在心里的东西,一辈子不放出来也没什么。可是一旦真的做了出来,却又有了些变化,比如说想做而又能做的,想做却不能做的等等,多么简单的排列组合问题。”
“您这话,还真的是越发高深了。”
“有什么可高深的。我一个弱女子,工作没了,丈夫又遭人暗算,势单力孤,能做的也就只剩下这么念叨两句而已。”石兰轻轻嗤笑道,“难得出来吃顿饭,反正左右也没什么人,咱们干脆就谈谈徐福先生您吧。有什么是您能做的呢?比如说在您背后那位‘高人’的帮助下,成功搭上了某条线,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我丈夫的车子里安上一枚炸弹?”
“石兰女士,容我提醒您一句。”见石兰已经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徐福索性也不装了,彻底沉下脸来冷笑道:“即便您觉得我有谋杀您丈夫的嫌疑,也请拿出证据来,否则恶意诽谤也是犯法的!”
“急什么?气什么?”石兰见徐福演不下去了,自然也就跟着放开了,“徐福先生你能喝东皇太一勾搭到一起,,自然也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你觉得对于我这种人来说,真的想收拾一个人,需要顾及那些证据么?”
“……别忘了,项少羽的小命还捏在我的手里!”面对赤裸裸的威胁,徐福自然不能不反击。虽然赵高的存在他只是了解一些,完全无法控制对方的行动,但是只要对方不清楚自己的能力界限便足够了。只是这一句话说出来,却分明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
“你觉得我今天有心情到这里陪你唠叨这些事是因为什么?少羽已经醒了,不劳阁下费心。”石兰显然是心情大好。“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会和东皇太一搅合在一起呢?为了钱?你不缺钱。为了权?没看你表达过什么政治诉求。钱权都不是,该不会是像那些皇帝似的,想追求长生?”
徐福听说项少羽已经清醒,心神便已经乱了,因为当初东皇太一身边的月神曾经在话里话外信誓旦旦地说,赵高的存在是个秘密,绝不会有人察觉到。此刻又听到石兰,开始分析自己与东皇太一合作的原因,忍不住神色一变。
“果然,是长生。”石兰将徐福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知道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呵呵,你们这些凡人,为什么都为了长生这么不顾一切呢……”
手中底牌尽失,徐福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所作所为均是在东皇太一的指挥之下,只是帮凶,算不得首恶,如果对方没有存着赶尽杀绝的念头,应该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此刻听到石兰一声似是提问,又似是叹息的话语出口,便斟酌了一下,顺着石兰的话头问了下去:“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么?”
“不对?凡人的生命太过短暂,你们见识得太少,经历得太少,思考得太少,所以长生在你们的思维里,大概真的是再美好不过的一件事。可是长生真的是很好的一件事么?”石兰的表情严肃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神情竟然显得有些悲伤。“你们根本不明白长生意味着什么。看着你的爱人一天天憔悴,苍老,死亡,看着你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离你而去。直到有一天你终于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你无法再找到一个心动的人,无法再建立一段长久的关系,你的思维变得僵化,心神变得冷漠,到了最后你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游荡在这个世界上……这种长生,你可喜欢?”
徐福张了张嘴,却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坐在对面的石兰突然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一刻,他终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石兰眼底冰封的寒意。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再无退路了。
“哎呀,你看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差点把今天的主题给忘了。”徐福脸上的错愕和显而易见的颓丧显然让石兰心情很好,但是她依然不介意再接着桶上一刀,“之前您做的那些事情,其实也算不上是天衣无缝,很多经手的证据,您直接毁掉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留存电子档呢?您和刘家大少爷的那些往来资料我已经都收集好,呈送公安机关,谋杀本市青年企业家,这罪名应该不小,足够请您进去吃上一阵子牢饭。请放心,项氏的法律团队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您十年之内别想出来了。还有,您的公司在美国上市,真的是太好了,跌停板什么的实在是不利于做空您的股票。这一笔投资的回报真的相当丰厚,就算是您赔偿少羽的医药费了。”
敲门声轻轻响起,服务生送来了今天的主菜——烤鹌鹑和澳式牛脊。石兰拿起一旁的手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放在桌上,施施然站起身来。“今后大概是不会再和徐先生见面了,这顿饭算是为您践行。少羽还在家里等我,先失陪了,祝您用餐愉快。”
徐福一事了结,做空成功,分红18小时后到账。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信息,卫庄冷冷地哼了一声,将手机揣回了口袋。冷风呼啸,卫庄一头飞舞的白发像是一面白色的船帆,即将驶向未知的世界。
远方,昆仑山口在衰微的暮色中,静默地迎接这一队不寻常的访客。
TBC